《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107、第 107 章

　　秦怀章和夫人还有爱子秦九霄的墓坐落在四季山庄后山一片平整的山坳当中，后依远山，前临浅溪，周遭都是绿茵茵的草坪，还有各色山花点缀其间。墓地修缮的十分整洁肃穆，两侧塑有石马神兽守护。
　　周子舒带领徒弟第一次拜见太师父，祭扫礼仪做得分毫不差：每座坟茔前燃起三注香，四干四鲜果品摆放整齐，燃了白烛，还带来了师父生前喜爱的十里香陈酿。
　　周子舒带着成岭叩了头，成岭跪在墓前不肯起来，他要跟太师父说话：
　　“太师父在上，弟子张成岭总算给您磕上头了。您放心，成岭一定好好努力，光大四季山庄门楣。太师父，您这会儿应该看见我爹爹和龙师父了吧。唉，这辈分好像有点乱,不过没关系，都是一家人。您跟他们说，成岭现在很好，每天都在进步，沈叔教我的龙渊阁秘术我也在努力的学。虽然是有点难……”
　　温客行因未承认是四季山庄徒弟便未跪拜，与沈木青站在一旁看着周子舒师徒二人祭扫。听成岭事无巨细说起来没完，打断他：“臭小子，从小就这么唠叨，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成岭认真道：“我有很多话，想和太师父和小师叔他们说嘛。爹爹告诉我，死去的人一灵不寐，会一直看顾着他心爱的亲人。”
　　温客行带着些许恐惧道：“不会的，他们看不到的。”他宁可相信人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愿相信还会有灵魂，如果真有灵魂看着他，他要怎么面对他们呢？
　　沈木青默默包住他紧张之下握成拳头的手。有阿青安慰，温客行的心定了定。
　　成岭体会不到他温叔的心思，坚持说：“看得到的。温叔，你跟太师父他们说几句吧。”
　　周子舒知道温客行心里的挣扎，打断道：“成岭，既然一灵不寐，也不用非说出来不可。有的时候，在心里面默念会更好。”
　　成岭恍然大悟道：“对啊，好，我在心里说。”
　　成岭这孩子特别实诚，在心里这一说又没完没了起来，仿佛要把这一路而来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告诉太师父。
　　周子舒等了会，忍不住打断他：“成岭，别再说了，再说，你太师父都快被你聒噪死了。有什么话，留着下次再说吧。以后，我们常来祭拜他们。”
　　听了师父的话，成岭这才恋恋不舍起身。
　　“老温……”周子舒见温客行双目空茫，似乎在发呆，便叫了他一声。
　　温客行回神，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一般：“成岭，你先回去吧。”
　　成岭知道三位大人这是有话要说，遂点点头，乖巧走了。
　　等他走远，温客行先在秦怀章墓前坐下，敬上一杯酒，眼睛看着墓碑说：“阿絮，阿青，你们先别说话。我有些话想跟师……秦伯伯说。”他在对秦怀章的称呼上拿捏不定，就如同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一样，几经变换，最终，找了个稳妥的称呼。
　　沈木青听了，安静地拉着周子舒在他后面坐下。
　　“世间，真有幽冥之说吗？秦伯伯，您在天有灵，可有见到我的爹娘？”他自己都觉得自相矛盾，“我既盼望人死后有灵，又怕你们当真看的见。”
　　“我怕你们看见我这一路是如何走来，会嫌弃我玷污了四季山庄的门墙。一开始，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假装，会假装此刻受苦的不是我，而是甄衍做的一场噩梦。等我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农家小院里，时间，永远停留在您收我为徒的那一刻，永不前行……可我后来才发现，不是甄衍深陷噩梦，而是我，做了一个身为甄衍的好梦。”
　　话到这里，温客行暂且停下诉说，喝了一口壶中的酒。周子舒也暂时收回心痛的视线，无意中扫了一眼旁边的沈木青——只见他的泪水不断往下流淌，几乎连成一线，双手交握，手指手背上青筋突起，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
　　周子舒吃了一惊，因不想打扰前方的温客行，只能用手握住沈木青纠缠在一起的双手。沈木青扭头与他对视，面容上和双目中俱盈满痛苦悲伤。
　　周子舒直觉阿青这番情状不仅仅是因为心疼老温的遭遇，反倒更像是感同身受……
　　沈木青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温客行不知身后发生的事，面对墓碑，背对爱人，继续剖白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苍天无道，善恶无报，既然如此，我宁愿化身恶鬼，与老天讨还一个公道。这二十年来，我体内流的不是血，是恨！唯有复仇的念头支撑我从地狱幽冥之中爬出来，终成群鬼之主，万蛊之王。老鬼做梦也想不到，二十年后，我竟然能将甄衍生前的诅咒一一实现，杀光他们所有人，所有人！”
　　沈木青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继续一言不发。也许他和温客行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从来都没有复仇这一个选项，只能隐忍着仇恨活下去。
　　温客行情绪激动，站起来，将两座沉默的坟茔和两位沉默的爱人留在身后，看着不远处蜿蜒而过的溪流。他继续说着心中无尽的恨：“可是杀光他们所有人，我心中的仇恨依然没有消减，所有背叛过我们，放弃过我们，逼迫过我们的人，他们身上都沾满了我父母的鲜血，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出谷之时，我便对自己许下誓言，要将这伪善的江湖付之一炬，要把这些魑魅魍魉统统赶回地狱，如果这是罪，尸山血海，滔天大罪皆由我一人承担。如果要我陪葬，我愿与此浊世共焚！”
　　“可是，”温客行声音忽然变低，缓缓转身看向两位爱侣，“既已将我投入地狱，为何又给我指回一条通往人间的路？”
　　这个角度温客行只能看到周子舒遮住了大半沈木青的身影，因此他走过来的时候，步子有些踟蹰。可当渐渐看清沈木青流泪的双眼时，他快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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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能写阿青坦白了！
要让阿青开口还得看老温，毕竟他们两人的经历差不多来着感谢在2021-12-06 09:54:49~2021-12-06 18:5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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