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合》蓝莫布

5、场合5

　　我的幻觉最终治好了。
　　分析了一下疗法，所里给我出了本书，叫「和你的幻觉对话。」里面写了年纪大了又没那么大的人的碎碎念，好像是一本聊天书，但这种书似乎都很有销路。比如一个叫「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的聊天书，作者还真心实意的觉得他那是本书呢。

　　从那天起，我的幻觉走出了那个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在走之前，幻觉把草莓放进了冰箱，贴了条，让我最多四天把它们都吃掉。还有卸好了的鸡腿鸡翅鸡胸，在冷冻格里，贴了条子。解冻两分钟，烤要四十分钟。
　　灶上有炖好的汤，晚饭的时候喝了一次，据说是喝出鸡的鲜味，第二天早上，幻觉走之前喝了一碗，碗放在水池里，没有洗。

　　那天我睡了很久。
　　我听到有人起来，穿衣服，去了厕所，然后去了厨房，碗筷，之后是防盗门沉重且无机质的闷响。

　　之后我再从床上爬起来。
　　身侧的棉织物已经没有余温了。小小的床上放不下两个人型，衣服已经没有了。水池里的碗已经冷了，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

　　牙具没扔，碗筷没扔，优衣库里买来的衣服后来捐了，款式不是自己喜欢的。冰箱里的草莓吃了，冷冻格里的鸡肉不会做，扔了。

　　有保质期的食物放着就会腐烂，就好像我短暂而毫无意义的感情一样。

　　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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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时间就这样过去，我上班，下班，睡觉，吃饭，公司后辈后来混成了高干，除了他之外，也就是物业回来敲我的门了。

　　之前幻觉用过的东西都还没扔，我想，也是我自己用过的，哪个近拿哪个，开始混着用了。

　　萦绕着我心中的焦虑，本来会随着那格鸡被丢掉一起消失，却流动在这个房子腐朽的空气中。

　　我还和以前一样。
　　过着得过且过无所事事的生活。偶尔讨厌自己，但很快就被自己收住了，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

　　我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也不必改变我自己，也不必去理解某个人，我还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邻居孩子上学，换学区房搬家的时候在楼道里遇见了。我们在阳台点了一支烟，我没有推辞。很久没抽烟了，抽烟的动作还印在肌肉记忆里，一点也没忘。

　　「年纪大了，孩子也要高考了。」
　　邻居若有所思的说，弹着烟灰。
　　「年纪大了，跟自己有关系的人慢慢都去世了，感觉天地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没有记得自己的人，也没有自己记得的人。」

　　「我看着孩子和妻子，还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能容身的地方。你也不要笑的这么难看，之前不是还有一个亲戚投奔，在你这住过吗？看起来也就奔四吧？有那么高，那么瘦，有那个……」

　　书的钱拿到后，我换了一间房子。之前是一对情侣的同居房，两个人搞异国恋，有一个就在他们打算同居的半年里烧炭自杀了。

　　客厅虽然很小，但是装修了落地大玻璃。有夕阳的时候，阴天的时候，下雨的时候，云都很漂亮。

　　「她……喜欢落地玻璃。」
　　两个人中剩下的那一个，眼神不敢看玻璃，死死地盯着地板和玻璃的接缝。嘴唇上有干的破皮，整个人看起没有什么血色。

　　我把这个房子买了下来。

　　偶尔看着大门，想着那个年轻的，我死去的老婆会不会若无其事地敲敲门进来，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