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百合》旋转的舞步

34、再续前缘（二）

　　在花都郊外一间简陋的小屋里，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大男孩正坐在画架前，疾笔画着。只见他脸色凝重又狂热，眼睛似乎冬日的大海，深不可测。可又任谁都能体味得到他双眸里酝酿着的狂澜。一身蓝色的牛仔服旧得已有点褪色了，可穿在他的身上，却让人觉得更帅气更有味道。突然，他止住了手中的画笔，沮丧地将脸埋入自己的双掌中，浑身似在痛苦地颤抖着。在这间杂乱又空洞的小屋里，他显得那样的孤独，落寞，凄苦。
　　此时，小屋外，夕阳西下，一片绚丽的晚霞将点缀在一大片农田间的几间农屋镀成了金色。乡间此刻宁静而美好，时远时近的清脆鸟语，虫鸣更为整个乡间添上了几分动感。
　　在一条蜿蜒的田间小径上，一位清秀朴实的女孩正沐着一身的霞光，悠悠向那间小屋走近。她显然被乡间的宁静和美好所感动了，亮晶晶的双眼里融满了惊奇和热爱，脸儿红扑扑地，手上拈了一枝洁白的芦花，扑通扑通地欢跳着的心儿似乎也在分享着她的快乐。
　　走到小屋门前，她止住了脚步，细细地打量着那间披了一身晚霞的小屋，她发现自己竟然好像紧张得手心有点湿润，心儿跳得更欢了。“心石，他应该在家吧！”暗想着，她缓缓举起手，轻轻地扣了两下门。可过了好一会儿，没见有人开门。她侧耳认真听听，只觉屋内很安静，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可她发现，门是没有上锁的，所以她举手再用力敲了几下，清脆的敲门声连她自己都听得有点儿心惊肉跳的，可里面仍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不在家吗？”女孩有点儿失望地想着，“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的。” 她不甘心地伸手去轻轻推了一下门， “吱”的一声，门居然开了，女孩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定睛望向门内，只觉得屋内挺昏暗的，没有灯光，借着几缕昏黄的落日余光，女孩勉强可以模糊看到屋内简单摆着的几件木家具。她看没有动静，便走近去，正准备探头往里看看，一把浑厚，有点沙哑可充满磁性的男音从小屋内的一个角落飘过来， “ 你好！小姐!请问你找谁？” 女孩显然有点被吓着了，她瞪大眼睛，用力遁声望过去，终于看到了窗前的那个身影。只见满窗的晚霞落在他的身后，他的剪影在金色的余辉里很是动人心弦。他的脸被一个巨大的画架挡住了，看不清，但仍可以感觉到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女孩的心莫名地动了下，脸儿也莫名地有点绯红。 “对不起！我以为。。。。。。” 她没说完就低垂着头。“唉！”那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居然站起来，慢慢向门口走来。“你是不是迷路了？”他的声音充满温柔的关心。鼻子莫名一酸，女孩眼里竟然有点湿润，“不！不是的！”她急忙解释，“我是花都大学中文系的老师，我叫刘晴仪，我是专程来找心石老先生的，我可能找错地方了。”她有点儿尴尬地抬起头，一触及眼前这个大男孩的那双灵慧又深沉的眸子，她的心莫名其妙地又狂跳起来。“心石老先生?你知道他住哪里吗？”那男孩有点讶然。“嗯！知道！我一朋友告诉我说，他老人家就住在这附近的！”那女孩很肯定地说。 “曾新？”那男孩脱口而出。“ 嗯！是的！”女孩高兴地回答，接着有点茫然地问：“咦！你怎么知道的？”“因为心石老先生住那里，除了我就只有曾新知道！” 他说到 “老先生”时，居然有点调皮地特意强调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女孩。 “那你知道心石老先生住哪里吗？”刘晴仪有点好奇，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面前这个帅气的大男孩，问。“当然！”“那他。。。。。。”刘晴仪猛然止住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莫非你是。。。。。。”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脸儿刹时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老先生？心石根本不是老先生，或许连先生还称不上，这怎么可能！”她望着面前正静静看着自己的大男孩，对！充其量就一大男孩，虽有几分沧桑，但充满灵气，帅气逼人的脸，尤其那双如星般明亮的眸子，不！这不可能是心石！看他的画，那么深沉，那么震撼，刘晴仪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
　　难怪曾新告诉她心石的地址时，语气那么怪：“晴仪，小心，心石可不是你心目中的心石，他可是个。。。。。。”刘晴仪忆起曾新狡诘的笑，“该死！”她忍不住狠狠地骂了句。“谁该死呀？不开门也不至于该死吧！”那大男孩笑意满面地说。“不！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刘晴仪欲言又止，脸涨得通红。“我当然知道你说的不是我，该死的当然是曾新啦，答应别人要保守秘密的，居然这么快就难过美人关啦!” 刘晴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心石话里的意思，顿时又羞红了脸。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不要怪曾新，是因为我有个班上的学生都很喜欢心石的画，请求我一定要试试找到心石给他们讲讲课。可我查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任何消息。在我几乎都要放弃时，碰巧遇到曾新，所以。。。。。。”她满脸乞求地望着心石。“放心！我没怪他！毕竟他是我在花都的唯一一个朋友！”心石的声音里充满欣喜和感激！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走了差不多整个下午，脚都酸得有点儿站不住了。”刘晴仪有点恳切地问。“哦！对不起！请进！刚才站着说起话都忘了，真不好意思。”心石对刘晴仪微微俯了下，转身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屋内和桌子面上的东西，脸上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说：“有点乱！因我很少有客人。”刘晴仪望着心石那双胡乱收拾着东西的修长而好看的手，想着他作画时的样子，不由有点神思恍惚，不由自主地，她很自然地动手帮他一起收拾起来。心石感激地望着刘晴仪，转身去打开了屋内的灯，黄色的灯光一下燃亮了整间小屋。“喝茶吗？”“不用了，白开水就可以了。”“其实，我家里好像也没有茶叶了。”心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嗯！我从不喝茶的，喝了晚上会睡不着。”刘晴仪温柔地望了他一眼，心中竟然有份想去疼爱他的冲动。她手不停地低着头帮心石收拾杂物，不小心碰到了心石那个虽简朴但对于这个屋子而言，很是醒目的画架。不经意间，她的目光略过了正摆在画架上的那幅画，她不由一下子愣住了，定定地盯着那画里的少女，她的心被重重地震了下。“小洁？画里的那个盈盈欲诉的少女神似蓝洁，心石他怎么会。。。。。。”刘晴仪很是不解地望向心石，看见他正手忙脚乱地一边整理着桌面的东西，一边在煮着水。她又将视线调回了那幅画上。画上正是那清丽脱俗，飘逸雅致的蓝洁，她觉得自己闭上双眼都可以想得出来。可，当她靠近认真地看看，又觉得似乎不是很像。刘晴仪有点茫然地轻轻闭上眼睛。
　　“刘小姐。你的开水。”心石浑厚而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晴仪如梦初醒似地张开双眼，有点尴尬地慌忙接过心石递过来的水杯。“谢谢！”“你没事吧？刘小姐，你怎么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哦！没事！可能是走累了吧。”刘晴仪温柔地对心石笑了笑，然后轻轻坐在了画架旁的那张椅子上，她依然满腹疑惑，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画架上的那幅画上。“不好意思。刚才乱涂的。心情不太好，没有灵感，画得糟糕极了。”心石发现了刘晴仪的异样目光，他的脸蓦地红了一下立刻又阴了下去，眼睛里明显溶入了浓浓的痛楚。他边说边匆匆收起那幅画，他收得那么急，那么无措，差点儿把画架都掀倒了。刘晴仪更困惑了，她轻问：“那女孩。。。。。。”， “ 哦！我乱画的。”“乱画的？”“嗯！哦！”心石重重地甩了下头，有点儿讪讪地说：“或许受启发于我在画展中看到的一幅肖像画吧！”“哦！我明白了。”刘晴仪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她想起画展上楚可逸为蓝洁画的那幅油画，美极了。“心石！”她望着心石，轻唤，心中朦胧闪过蓝洁的影子，“你知道吗？画中那个女孩，其实是我的好朋友。”“你的好朋友？她叫什么名字？她好吗？” 心石一连串的问，还有他脸上那份热切让刘晴仪觉得既开心又感动。 “小洁有这个魅力！”她想着，嘴角盛满了骄傲的笑意。
　　“你喜欢上她了？”刘晴仪有点恶作剧地问，脸上满是调皮的笑意。“啊！你说什么呢？”心石的脸莫名地红透了，他欲言又休，只满脸热切的期待地望着刘晴仪。刘晴仪心中的感动莫名又多了几分，她想了想说：“告诉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去和我的学生们见一面。” “ 好！” 心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谢谢你！早知道我就拉上小洁一块儿来啦！” “小洁？” 心石浑身一震，心中顿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沉重的痛又如巨石般压上他的心头，直压得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她名字叫蓝洁，我们平时都叫她小洁，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可爱，最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孩啦，比你看的那幅画上要好看好多好多。”刘晴仪正沉浸在蓝洁的音容笑貌中，并没有注意到心石的异样。望着刘晴仪脸上浓浓的崇拜和宠爱，心石心如刀绞，他紧咬嘴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是她！真的是她！那个让自己浪迹天涯，还是日牵夜挂，魂牵梦萦的女孩；那个让自己心神俱碎，又无所遁形的女孩。”他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她好吗？”他听到了自己沙哑而微微颤抖的声音。“谁？哦！你问小洁呀，她当然很好呀！”刘晴仪飞快地回答说，可心底却有一丝阴云飘过。
　　“咦！你怎么啦？心石。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的？你哪里不舒服吗？” 刘晴仪突然注意到了心石的异样，她有点担心，有点关切地问，刚才心中的那丝阴云也顾不上深想了。“没事！我没事！”心石慌忙掉转身，佯装要去拿旁边的水壶， “我可能肚子饿了吧！想我中午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碗面，你杯子的水都凉了吧，来！我给你加点热的。” 刘晴仪乖巧地把杯子递过去，双眼感动地深深望着心石，心中居然有丝丝温柔在游走， “ 和心石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她痴痴地想着，脸上不觉飞上一朵红云。 “刘小姐！还未吃晚饭吧?”“嗯! ”，刘晴仪轻轻点点头。转头看看，外面已是一片昏暗，只是月亮还没有出来。
　　“若不嫌弃，就先在我这儿随便吃点垫着肚子，回去再吃好的吧！”心石有点不好意思，但很诚心地邀请。“好呀！”刘晴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心中甚是感动和欢喜。“你怕不怕我把你的存粮都吃光了，我可是出了名的大食牛噢！”她故作夸张地说，心情好极了。“还真有点怕呢！因为我的存粮本就不多。”心石也佯装有点惴惴不安的样子，一脸苦恼似的说，“可再怎么怕，还是得撑一下吧，我可是出了名的绅士哦！”说完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温暖舒服。心石似乎已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了，“抱歉！刘小姐！我们得一起开工哦！”“没关系！我可是高手级的兼职女厨哦！不过，有个条件，你叫我晴仪吧，好吗？”刘晴仪居然急急打断了心石的话，羞红着脸对心石说。心石呆了一下，然后很真诚地说：“晴仪！很高兴认识你。那今晚上的大餐就靠你这个大厨了，我很期待哦！”“没问题！”刘晴仪兴致勃勃地望了心石一眼，正碰上心石痴痴的，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的心猛地像森林里自由地欢跳的小鹿，咚咚跳个不停，脸上也不由飞上淡淡的红云，一如屋外遥远的天边，那片温柔而执着地停留在天空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