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21、离尘玄女

　　十花此时依旧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地上，只是身上却开始闪现出一层隐隐的黑光。
　　“这……看起来似乎并无痛苦啊……”梦鲸疑惑不解。
　　“露出痛苦表情，便是已经开始省悟，故而与现世牵连起来，如果一点表情全无反倒是深陷幻境无法自拔。”哈哈僧叹了口气，“而且这层黑光，是大罗障开始吞噬入魔的人的先兆。”
　　“这！怎么会！”一边的云蝉率先急了，“我们都没有陷入魔道，何况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除了自身根骨，二位施主是有至宝加持的。”哈哈僧指着云蝉脚踝上的空相揭谛轮说道：“不然能否脱离魔道，尚且难讲。”
　　“那能怎么解救？”梦鲸在一边也着了急。
　　云蝉忽然蹲坐下去，然后拼命用手想要将戴在脚踝上的空相揭谛轮给取下来，但是却毫无办法，空相揭谛轮只是在脚踝上旋转，不能取下。云蝉越发着急了，冲着哈哈僧叫道：“小和尚你快帮忙，用你的佛法取它下来救我的小徒弟啊！”
　　梦鲸也着了急，看看十花，又看看哈哈僧，无计可施。一边的小炸此时也着急地在地上“吱吱”乱叫，想要扑到十花身上，却又不敢近前。
　　哈哈僧双手合十，口中说道：“大罗仙境，只可自破，诸位着急也是没用的。”
　　那层黑光越来越盛，竟浓如墨汁，眼看就要将静坐的十花全然包裹。
　　一边的二人一兽只是急不可耐却又无计可施，尤其云蝉。
　　云蝉不禁想起一年前初遇十花时的场景。
　　在羽衣镇，云蝉刚从一富户家中骗来些银两，正在暗喜，街头忽然传来一阵骂声。云蝉靠在墙角望过去，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此时被几个小男孩围着欺负。
　　这几个小男孩围着小女孩转圈，一边转一边指着她骂着“小乞儿”“脏死了”“滚出镇子去”这般的话语。
　　小女孩也不气恼，并不理会他们，想要走却又被这群男孩围着没法突围，索性就地坐下，闭眼不去搭理他们。
　　见小女孩不敢反抗，内中一个略胖的小子便越发嚣张起来，竟走上前去推了小女孩一把，一边推还一边骂道：“贼花子！不许坐脏了羽衣镇的地。”
　　见胖小子前来动手，小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以快得看不见的速度一把抓过胖小子的手，然后只是一抡，胖小子便被抡翻在地，又惊又疼间便“哇哇”大哭起来。其余的小子见状纷纷吓傻，然后便转过头向旁边的商铺里跑去找大人告状。
　　不多时便有几个家长模样的悍妇，拿着笤帚之类的器物骂咧咧地随着小孩过来。
　　女孩也不惧怕，只是静静坐在地上，盯着诸人走近。
　　一边的云蝉倒怕小女孩受了欺负，又觉得这孩子很是好玩，于是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空空符，一道蓝光闪过，闪现在小女孩身边，然后牵起她，又是一道蓝光，二人便从人群中消失不见。
　　那些原本想要收拾女孩的悍妇吓得手里的笤帚皆都跌落在地，大嚷着“妖怪”仓惶散开。
　　在街的另一角，躲在墙边的云蝉嘴角挂着一丝坏笑看着那群仓惶逃窜的人，嘴里低声骂另一个“蠢”字。
　　“你不用担心的。”小女孩在云蝉身边忽然说话:“她们打不过我的。”
　　“哟。”云蝉转过头笑着看着身边的女孩，“我看你被人骂成那样都不还口，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呢，原来会说话啊？”
　　小女孩却不生气，冲着云蝉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叫十花，你呢？”
　　小女孩的笑十分天真纯净，让人觉得那笑意似乎并不属于这浑浊世间，云蝉觉得自己没有救错人，然后打趣说道：“瞧见我这瞬间挪移的本事了么？干脆以后做我徒弟得了，我罩着你，看谁还敢欺负你。直接叫我师父吧。”
　　原本只是打趣的话，没想到十花却又露出了那极好看纯净的笑，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师父！”
　　此时，十花却眼看就要被大罗障给吞噬，云蝉宁愿舍弃这极品灵器也想要救回十花，却偏偏又不能如愿，一时情急，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在包裹十花的黑光之中，忽然有一点极亮的光从十花的胸前飞起，然后金光一闪，十花的身后突然现出一个人影来。
　　众人望去，却是一位天上金阙方才能有的年轻女子。
　　女子样貌清丽绝尘，身着一身曲裾深衣，汉时装扮，浑身被一层朦胧的金光罩住，不怒自威，望过去的时候便让人从心底不由生出无限的敬意来。
　　三人均不知来者的路数，原以为又是大罗仙境的幻象，却又全然不似，一时间连同哈哈僧在内，俱都看得呆了。
　　女子伸出玉手，在身前端坐的十花头顶轻轻一拍，环绕着十花的那一层黑光瞬间消散，只是人却依旧端坐不动，似无事发生。
　　然后，女子星眸微启，注视着三人，满含笑意地开口说话，声音如玉珠落盘，极为好听。
　　“吾乃离尘玄女的一点元神，此女乃吾九世爱女，特来救渡。”
　　听闻是上古玄门金仙，除哈哈僧合掌致礼外，云蝉、梦鲸和火光兽都伏身虔诚叩拜。
　　离尘玄女继续轻启朱唇，缓缓将前因后果讲来：“吾于千年前已得道飞升，偏此女彼时随母修行，误陷魔道，好在灵根未昧。因这千年前的母女情缘，故在其心间留下一点元神，本意是待其转世后点化渡入玄门，谁料此女一切尚好，偏痴恋母爱，每一世均在要紧关头被魔入侵，已连误九世，这一世也不列外，陷入大罗障的母爱幻境，无法自拔。”
　　离尘玄女的元神幻象低头看了一眼十花，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吾遗留的这一点元神，每一世只可出窍护其一次，经此之后，再遇凶险却是无法，况其尚还自陷幻象无法脱身，虽已无凶险，到底不妥。吾将携其造访吾飞升前结缘现时尚还在世的好友，使其拜入门下，望今世能得圆满。”
　　一听离尘玄女要带走十花，除开哈哈僧的二人一兽均都急了，尤其云蝉，虽知这是上天眷顾的机缘，到底不舍，慌乱中脱口喊到：“上仙，我还能再见到我这小徒弟吗？”
　　离尘玄女的元神望着诸人笑道：“难得难得，萍水缘分，却牵绊已深，吾此去乃是前往天乾山寻我那昔日旧友净空行母，尔等完结一音楼之事便可前往相会，只是不同现时，其已归天乾山门下，不能再师徒相称。”
　　听闻还能与十花相见，云蝉已是满心欣喜，也不再追问更多，纳头便拜。
　　一旁的梦鲸听到离尘玄女提起净空行母，不觉想起了日姝月姝说过的来日方长的话，心中不觉生了好些期许，但又想起被日姝月姝带走的吴橙，又勾起妖洞中中了极乐香后的往事，不觉脸上一红，也不再多想，随着云蝉叩拜玄女。
　　离尘玄女又说道：“小女蒙受照顾，吾也起点私心，点化尔等一二吧。其一，一音楼后，尔等的凶险才刚开始，世人常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须知眼见也未必为实，用心去看方可辨明真伪。其二，天乾山之会后不必着急着走，尔等想要寻觅之物便在其处。”
　　玄女所言两点，说第一点时眼神盯着梦鲸，梦鲸心中一动，知玄女所指大概与自己所追寻的灭门真相有所关联；说第二点的时候却是看向云蝉，云蝉心领神会，知道玄女所指定是那下一件极品灵器的所在。
　　点化完二人，玄女又转首望向哈哈僧，说道：“小禅师非吾玄门，又有高僧点化，原不必听吾之言，不过佛门讲求脱离六道，诸法空相，全靠自悟，偏世间最难断的便是这一个情字，小禅师此世童身便入佛门，更难测之。如若想了断尘缘，可随同前往天乾山，自有解法。”
　　哈哈僧闻言，只是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口中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点化完众人，离尘玄女的这一点元神又化为一点金光，飞回十花体内。十花端坐不动的身体随着金光也一起幻化成一团金色光芒，只是一闪，便即不见，想来已是到了那千里之外的天乾山。
　　大罗障的幻境已破，前方隐隐飘来一阵阵血腥味极浓的红雾，看来鬼楼便在不远处的前方。
　　为了探寻这一系列离奇事件的真相，也为了尽早了结一音楼的事赶去天乾山探望十花，云蝉和梦鲸都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走吧！”云蝉捏紧了拳头，“搞定这些恶鬼，然后去天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