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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风谷 ...

  •   羽衣镇以东五十里处有一道峡谷,两侧的悬崖高数百丈,立在谷口观望上去,两侧的悬崖如刀锋般锋利;峡谷内终年四季不见日光,且不时刮起瘆人的阴冷怪风,叫人莫名后背生寒。
      峡谷路段并不算长,不过峡谷上空终年刮着猛烈的飓风,一般修为的剑仙极难驾驭飞剑飞过,故而只能穿行峡谷之中,但峡谷中蜿蜒曲折,光线阴暗,且岔道较多,飞行过快便极容易迷路,反倒是步行更为省事。这原本是通往一音楼的捷径,步行通过峡谷不过花费半个时辰时间,如若不走风谷通行,便需行走山路耗去二三日光景方能抵达。
      自从一音楼被灭门成为鬼地后,风谷便越发显得阴森恐怖,寻常人皆不会无故造访,只有仙门的一些好事后辈偶来探险,几乎都是有来无还,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来。
      离开羽衣镇,四人连带着十花怀里的一兽,一起向东行进。走出十数里地,因旅人皆都避开风谷前行,道路已被疯长的野草所掩盖住,几难辨认,好在云蝉昔日为了找寻到藏天书的那个山洞,曾在附近转悠过,故而能辨别方向。
      越是前行,道路便越难走,野草没过人胸口,两侧树林的枝丫胡乱生长,远远望去仿佛在那枝丫上盘踞满了毒虫花蟒,让人生畏。
      哈哈僧忽然望着前方,长叹了一口气。
      梦鲸一直觉得哈哈僧给人一种颇为亲近的感觉,故而一路都与其走得最近,见哈哈僧忽然叹气,于是问道:“小师父,怎的突然感慨?”
      哈哈僧道:“原本的无边盛景,被妖邪气息蚕食污染成这般模样,到底可惜。”
      “小和尚,你是有感应到了什么吗?”与十花一直冲在前方的云蝉也回过头来,望着哈哈僧。
      “此地不过离羽衣镇二三十里路程,却与那红尘俗世的繁华却相去如此的远,若那藏于风谷内的仙门未被屠戮,也不至于无人看护导致妖邪侵入。”哈哈僧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现如今仙门变鬼地,阴浊之气反倒吸引妖邪盘踞,终究让这福地生气渐衰,变成这般光景,造孽造孽。”
      “所以我们要去收了鬼,让此地重现生机啊。”云蝉一副嬉笑模样,似乎全然不担心前路的凶险。
      哈哈僧闻言,只作了一个单手礼,便不再回话。四人一兽继续前行,不多时便抵达了风谷的入口。
      站在谷口的时候已能感受到那阴暗幽深的山谷里传来的阵阵凌冽寒气,让人忍不住浑身寒战。
      “快些跟上,别迷了路。”云蝉回头招了招手,便率先往谷中走去,十花蹦跳着跟在云蝉身后进了风谷。
      梦鲸回过头对哈哈僧嘱咐道:“小师父且小心看路。”然后也跟随进了风谷。
      只是尤为奇怪的是,此时尚在谷口并未深入,前方虽见不着日光却也不至昏暗到目不可见物,梦鲸跟在云蝉和十花的身后走进风谷,眨眼间前方的二人竟不见了踪影。
      前方的道路长满了模样怪异的草树,却是一片静寂,似乎就连飞虫也没有一只。
      梦鲸甚觉怪异,于是回过头来招呼哈哈僧:“怎的忽然间那两人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但是,这转瞬间,就连自己身后的哈哈僧也不见了踪影。
      梦鲸这才警觉起来,虽然风谷中岔路甚多,但万不至于四人刚一入谷便各自走散,而且也并未听见其他人寻人的动静,实在太过诡异。
      事已至此,梦鲸便将南离剑拔出剑鞘握在手中,小心试探着在怪树异草中谨慎前进。
      走不多久,竟有明亮的光华从前方的树枝之间隐隐透过来,耳边还能听见人说话的声响。
      “莫不是这几人联合起来捉弄自己?”梦鲸想到哈哈僧,又觉得小和尚万不会做这等戏弄之事,于是疑惑地放慢了脚步,缓缓穿过身前的树林。
      走出林子的瞬间,眼前忽然一片光明,出现的景色让梦鲸大吃一惊,瞬间却又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那是一所宽敞明亮的大宅子。
      宅院里种满了紫阳花,紫色红色的花朵像给庭院铺上了彩锦般的地毯,清淡幽深的花香味萦绕在鼻端,让人如置身在四月小雨后的田园间般清新无比。
      绛色的高大柱子,在阳光里闪着虹光的琉璃瓦,屋檐下悬挂着的琉璃制成的紫阳花模样的吊坠挂饰,被轻风吹动,在阳光里摇曳不止,相互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一个身着浅葱色齐胸襦裙的女子从紫阳花丛中立起身来,冲着梦鲸浅浅一笑,一边将刚采摘下来的紫阳花抖去露珠放进身侧的花篮,一边甜甜地对梦鲸说道:
      “少爷,你回来了。”
      穿着一蓝一白两件短打的幼童追逐着跑过,看到梦鲸的时候停下了嬉闹的脚步,冲着梦鲸吐了吐舌头,然后蓝衣幼童笑着问:少爷,你什么时候有空啊?丁儿和木儿已经将你之前教我们的字练习得熟透了,快教我们些新的吧。白衣幼童瞪了蓝衣幼童一眼,然后对梦鲸说道:少爷快去给老爷请安吧,不然一会儿又被责备了。
      丁儿和木儿说完话,便又嬉闹着跑开。
      梦鲸只觉得自己喉头哽着些什么东西,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楚让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挂了满脸,只是说不出话来。
      “润儿,快些将鲜采的花拿去老爷房里放上。”
      身后传来了极为熟悉温暖的声音,梦鲸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颤,却无法动转,更不敢回过头去看。
      方才采花的少女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提起花篮走出了紫阳花丛,向着大宅子走去。
      “秋儿,怎的还不进屋?站在这里作甚?”
      那声音在身后招呼着。
      梦鲸只觉得自己的泪水已经让自己看不清面前的这个世界,于是狠狠地抬起手抹了一把泪水,然后瞪大了眼睛,想要多看几眼面前的这幅画面。
      “是怕你爹又责罚你吗?不怕,阿娘在呢。”身后的人走到身侧,伸出手来,轻轻牵起了梦鲸的手。
      梦鲸浑身颤抖着,转过头去。
      那张慈爱的面孔,此刻如此真实地出现在面前。
      “秋儿,怎么哭成这样子,都是半个大人了,还这般模样……”萧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似能包容天下的一切。
      “阿娘!”梦鲸再也无法自持,猛地扑进萧夫人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哪怕这只是一个梦。
      又或者之前的那些才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暖阳照在身上,让人无比惬意,轻风拂过的时候,满世界的紫阳花香。
      “秋儿,今日怎的这般孩子气?”萧夫人用手抚摸着梦鲸的头,轻声问道。
      也不知道方才哭了多久,梦鲸只觉得自己好生疲累,但却不愿意睡去,只怕一闭眼又会做起那场可怕的噩梦,撒着娇说:“孩儿只是做了场噩梦……”
      身后似有人走来,然后那熟悉的严厉声音在身后响起:“只是一场梦就缠着人撒娇,可有半分未来家主的模样?”
      自己是怕极了严厉的父亲的,但此时这些严厉也像是世间最为珍贵的事物般,让自己想要拼命抓住不放。
      梦鲸回转头,果然,阿爹正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己。
      曾经的自己最为讨厌的便是看到阿爹这幅模样对自己严厉斥责,还有那些被罚抄的书,还有那条长长的戒尺。
      现在,这一切却是如此的让人温暖安心,仿佛一根立在天地间的巨柱,即便天塌下来,也砸不到自己。
      萧夫人方想劝慰几句,严父却已经率先发话:去!到戒堂面壁跪上一个时辰,不许用午饭!
      昔日的自己,会用央求的目光盯着阿娘,然后极不情愿地挪步前去戒堂,心里满满的怨气。
      此时的自己,却眼里含满了泪水,幸福地低头应道:好!
      双亲在身后伫立,身畔是散不开的紫阳花香。
      梦鲸满脸泪痕,却无比满足地微笑着跨过这些紫阳花,向着熟悉的戒堂走去。
      一股难以察觉的檀香味飘过鼻端。
      “秋儿……不要出声……”萧夫人已是满脸血污,但脸上的笑却依旧那样的温暖,能包容下这天底下的一切。
      不远处,阿爹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子上插满了刀剑兵器。
      润儿、丁儿、木儿……数不清的家丁都被砍得七零八落,尸块混杂在一起,难以区分辨认。
      那是自己沉沉闭眼前萧府的最后模样,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化作了劫灰。
      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现世的记忆?
      梦鲸多希望这都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是那些血却如此的真实刺目,血腥味浓浓掩盖了满府的紫阳花香。
      “你们……”梦鲸转过头。
      其实,就这样,活在这场梦里,死在这场梦里,多好。
      梦鲸望着身后慈爱的双亲。
      但是,现在还不可以。
      手腕上的环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
      “不是真的!”梦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下定决心去否定面前的一切,“你们到底是谁!”
      随着梦鲸的呐喊声,空相揭谛轮的发出正午日光般明亮的光芒,将身边的一切照耀成一片白茫茫的空明之境。
      虽然万分不舍,但是总归得打破这面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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