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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噗!”
      江左沉将婚事这么直白地一提,上边的镇国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边的沈停云倒是喷了出来。
      他才刚吃了一整块云片糕,随后拿起旁边江左沉还未饮过的热茶,掀开盖子草草吹了吹,便仰头喝了一口润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听江左沉突然提起婚事,当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
      嗓子被呛到发痒,沈停云一连咳了好几声,江左沉暂且将话题放下,转头伸手在他背上顺了几下,一边温着声音笑:“好些了?”
      略过这个话不讲,沈停云用指腹擦去咳出来的茶水,抬眼就和上边端坐的父亲四目相对,末了又咳了一声,撇开视线。
      镇国公眼神微妙。
      江左沉扶着沈停云的肩膀,将他扶起来,沈停云这才直起咳弯的腰。
      镇国公缓缓开口:“婚事一事本就是陛下下的旨,臣这些年卸甲之后离开朝堂,除非陛下召见,从不进宫。”
      江左沉:“本宫知道。”
      镇国公:“当年太子殿下离开朝歌,带兵前往钟渝十四州前,陛下曾下旨言你二人需等太子回朝后再行成亲,如今殿下凯旋,陛下不知为何却对此事并未提及,甚至当朝欲将那位从部落而来的公主指婚给殿下。”
      镇国公抬眼,在上首位置凝视着江左沉,姿态十分放松,但语气却带着寸步不让之势:“此婚事在陛下的心中尚不明朗,殿下此番越过陛下,与臣提起婚事,是为何意?”
      镇国公长了一副文官的书生样,样貌俊朗,眉目间并不盛气凌人。
      但他十三岁便上了战场,从千万人的尸山血海里边闯出名头,身为名动四方的将领,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刀剑不碰的平静日子,他身上仍旧带着一股子血腥气,沉着表情的时候更加显得不怒自威。
      被他注视的时候,但凡是换个年轻一些,胆量不那么大的,怕是连一秒都坚持不住,便忍不住视线游离,不敢与他对视。
      但江左沉不一样,他也年少便奔赴战场,剑刃上同样渗透着敌人的鲜血,再加上上一世的经历,登基为帝过,气势上绝对不会输给镇国公。
      他迎着镇国公的视线,唇角仍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语气坚定:“我曾许诺过,凯旋归来便娶他为妻,此番便是为允诺而来。”“陛下可知晓?”
      江左沉笑了一声,看着镇国公,语气包含深意:“此事全凭本宫做决定,旁人左右不了。”
      沈樵苏目光一冷,就此逼视着他,江左沉笑盈盈地举目与镇国公相望,目光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这两人之间即使相隔了不近的距离,但空气中也仿佛有火花在碰撞,沈停云身处风暴中心,来回看了自家老爹和江左沉一眼,只感觉连大厅都无形地变得逼仄起来。
      半晌,沈樵苏首先退了一步,收回视线转向沈停云。
      沈停云一顿,默默收回了再次往云片糕方向伸去的手,朝镇国公露出一排大白牙。
      镇国公视线刚刚往他那边移过去,就见他这番样子,当即心中一梗,随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哼了一声,等沈停云立马缩回手做小鸡状,这才又对江左沉开口。
      语气沉沉:“云云是我镇国公府的郡主,若他是个男儿身,那便能直接继承臣的爵位,他自小便是在宠爱中长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若殿下真心想要求娶,臣只有一个要求。”
      江左沉含笑:“镇国公但说无妨,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本宫都会答应。”
      “我要你,此生绝不负他。”
      江左沉直截了当:“这是当然。”
      见他答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语气和表情也没有丝毫勉强,镇国公这才满意了。
      镇国公府一脉,从祖上传到他这一辈,每一任继承人都是个痴情种,一生只有一位妻子,白头到老,彼此相爱。
      沈停云和沈时雨自小也是接受的这种教育,不论嫁娶,都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江左沉是太子,撇去所有不稳定因素,他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皇帝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莺莺燕燕美人环伺,这绝非良配。
      只是事到如今,两人似乎也意念坚定,沈樵苏从不对孩子的决定和选择过多干涉。
      原本要是换个身份,他绝对会提出要江左沉此生只娶沈停云一人,但江左沉是太子。
      太子不可能绝后,他便只能退一步。
      即使江左沉答应了,沈樵苏也仍旧表情微沉,却见下一刻年轻的太子继续说道。
      “我江左沉,此生只娶沈停云一人,绝不违诺。”
      他说的轻飘飘,就仿佛不是什么大事一般,就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丝毫,却将镇国公与沈停云都听得一愣。
      沈停云一方面十分震惊,一方面又忍不住心生喜悦,但更大的隐忧却在一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情绪——江左沉,不知道他是男的。
      镇国公愣怔过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不论他是否相信了江左沉的话,此刻他的表情却是比之方才要松快得多。
      他道:“如此,臣便记住殿下今日的承诺了。”
      “既然殿下已经下了决定,那么现在臣希望能从殿下口中,再次得到一个确认。”
      江左沉对镇国公点了点头,道:“镇国公请讲。”
      镇国公于是看向一旁神色不明的沈停云,江左沉也随之看去。
      镇国公:“臣的性子狂妄,便直说了,云云是我沈樵苏的孩子,镇国公府和将军府都是他的后盾,凭他的身份配上殿下,绝对谈不上一句高攀。”
      江左沉点头表示赞同。
      “那部落来的公主不过就是个战败送来的求和质子,论身份,云云绝不会输给她,论才华与样貌,那公主更是与我儿无法相提并论。”
      “镇国公府的人,绝不与旁人平起平坐。”
      “如此,”沈樵苏看着江左沉,一字一顿:“臣希望殿下能坚持那日在朝堂上的决定,绝不将那位公主接入太子府。”
      江左沉笑了一声,道:“本宫此生只娶沈停云一人。”
      “那便请殿下记住今日所承诺的。”
      ——
      朝歌在太子江左沉带兵凯旋后,便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大雪天行人撑着伞,路过时脸上都是笑容。
      四处张灯结彩,街道巷陌都充满了人气。
      茶馆酒楼最爱聘请说书先生讲书,故事内容多是些时下百姓最爱听的爱恨情仇、男欢女爱,近几日恰逢钟渝十四州收复,蛮夷一百零七部落归降,酒楼里边的情呀爱呀都换成了酣畅淋漓的战事传说。
      今日却不一样。
      起因是镇国公沈樵苏进宫面圣了。
      要知道自从十九年前,镇国公力压四国凯旋,府中迎来两位郡主,正处于人生最得意阶段,却突然上交兵符请陛下准许他卸甲后,镇国公已经有十九年没有踏入过朝堂一步了。
      时隔十九年的觐见,是个人都十分好奇镇国公的目的。
      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件事的双方都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想法,有关镇国公进宫后与皇帝面谈的内容,第二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沈家子嗣的殊荣,是沈家替陛下守江山换来的,小女的太子妃位也是当年陛下您亲封的,如今陛下欲要在太子妃大婚之前,将另一人指婚给太子,即使是侧妃,镇国公府也绝不接受,如此,便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雪纷纷扬扬,酒楼里边客如云来,客人们在大厅坐着,桌上好酒好菜摆上,炉子上烫着酒壶,台上说书先生念完一段话,惊堂木就此一拍。
      说书先生露出个气定神闲的表情来,单手往后一背,气势生生拔高了一节。
      “——这太子妃的位置,镇国公府不要也罢!”
      说完,他立马笑盈盈道:“当日镇国公入宫后,面见圣上便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气势如虹,打定了主意是绝不让太子纳那部落来的公主为妃!”
      下边的看客听了,便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
      “镇国公不愧是镇国公,即使面对那位也仍旧充满骨气。”
      “可不是吗?要换我是镇国公,要是我替那位征伐了天下,我也能如此说话!”
      “得了吧你,要换你去,怕不是还没上战场就尿裤子了。”
      “你!”
      “话说那位终究是九五至尊,镇国公一介臣子,即使为缙云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如此与那位讲话,岂不是乱了尊卑,那位就不生气吗?”
      这位看官的话一出,立马有好几人纷纷应和。
      可不是吗?皇帝毕竟是天下之主,有着自己的威严,镇国公如此与他说话,就不怕受到怪罪吗?
      更何况同样是圣旨,当初小郡主的太子妃之位可是直接下的旨,那是过了明面的,后边那部落来的公主赐婚,也能算上口谕,陛下金口玉言,岂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即使公主的婚事因为太子的抗拒而暂告一段落,那太子能反抗仰仗的也是储君之位,镇国公身为臣子,靠的是什么呢?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有人十分得意地说道。
      他抬手朝皇宫的方向一拜,表情十分得瑟又恭敬,洋洋得意道:
      “咱们的陛下宅心仁厚,以仁治天下,又岂会因为这等小事,去怪罪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又替缙云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呢?”
      “说的没错啊,咱们陛下这些年来施行了多少对老百姓有利的政策啊,虽说都是小郡主提出来的,但当时那些世家子弟们无不抗拒,还不多亏了陛下力排众议?”
      “陛下真是个明君,百姓有福咯!”
      ……
      下边看官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上边的说书先生见气氛差不多了,便笑眯眯地,一只手拿起惊堂木就这么往桌上一放。
      “啪!”
      堂下众人逐渐安静,说书先生便要开始讲起后续了。
      有那等性子急的,便忍不住扬声询问:“先生倒是快些讲讲,镇国公后来怎样了?小郡主的婚事是吹了还是怎的?”
      “这位客官莫要急嘛,且听在下细细道来。”
      酒楼二层的隔间里,沈停云端端地坐在里边,手边是一碟碟的精致糕点,和汤色清透碧绿的上好茶水。
      鸣蝉倚靠在隔间门边,手里端着一小碟花生米,正乐滋滋地一边探头往下边瞧,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嚼得嘎嘣脆。
      说书先生口才极好,将故事讲的跌宕起伏,下边叫好声附和声不断,鸣蝉乐不可支。
      他转头笑弯了眼睛,端着小碟子凑到沈停云身边去,笑眯眯道:“这说书的也忒有趣了,将咱家国公爷说得跟天上神将下凡似的,还将陛下比作紫薇帝君哈哈哈。”
      沈停云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略微一挑眉,随后手腕一抬抿了口茶,笑道:“这比喻,一半恰当,一半不恰当。”
      “哦?”鸣蝉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那是哪一部分恰当,哪一部分不恰当?”
      沈停云放下茶盏:“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鸣蝉性子皮,但也单纯的很,自家主子让自己别问那他就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过了半晌,又道:“不过这说书的说得模棱两可,主子,那日国公爷与陛下见了一面后,结果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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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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