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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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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宝银只能听到自己声如擂鼓般巨大的心跳声,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
丰雪镇到底是怎么了?
堕魔还没有来到辽东,大战还没来得及发生。丰雪镇就算要出事,也不该是现在。
成千上万的乌鸦用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她,诡异的景象让她不敢踏入丰雪镇一步。
然而,正在她打算先离去之时,身后却传来了几不可闻的声响。
是长剑破风的簌簌声,有人朝这边来了!
来不及多想来人是不是段宝令,无论是谁,段宝银都压根不想跟此人打上照面。
俗话说“凶手会多次返回案发现场”,来人就是罪魁祸首的概率很高,就算不是,至少也是跟此事有牵扯的,脱不了干系。
段宝银飞快环顾四周,上空十分空旷,很容易被发现,要找到别的隐匿之处已经来不及了,她唯一可能的躲藏之处唯有丰雪镇。
她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其实丰雪镇倒也不算非常危险,只是那些乌鸦看着吓人而已,只要它们不攻击自己......
这么想着,段宝银再不耽误,御剑缓缓前进,尽量以一个无害的姿态进入丰雪镇,只希望不要惊动那些乌鸦。与此同时,她一手扶在剑柄上,另一手也紧绷着,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她往前挪动一点,乌鸦们的头颅也跟着她所处的位置而偏移,从始至终,本该有眼珠的地方都直直对着她。
确认乌鸦除了盯着她之外没有别的举动之后,段宝银稍微放下一点心,试探着提了一点速,仍然没有惹来乌鸦的攻击。
就这么紧张兮兮地进了丰雪镇,段宝银跳下万水,将万水提在手上,忽略头顶无数的乌鸦,开始警觉地打量起丰雪镇来。
地上、屋舍的墙壁上、树干上、路边的小摊上都有血迹,尸体随处可见,残肢断臂、内脏器官和脑花流得到处都是。
刚才在半空看得还不太清晰,现在踏在丰雪镇之中,近距离的视觉冲击和血腥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段宝银差点没忍住呕吐的冲动。
她捂着鼻子又走了片刻,甚至努力克服恶心去推门进入室内查看,确认整个丰雪镇已经无人生还。
这个凶手不仅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杀人的手法还非常残忍。
一个正在水缸边洗毛巾的妇女的整个头被凶狠地塞进了水缸中,她的脑袋在巨力的冲击下磕在缸沿,脑门直接被磕出一个血洞,整个缸中都流淌着血水。
几个小孩被从高楼扔下,摔成了一摊肉泥,一滩血水已经干涸,糊住他们已经扭曲的五官。
还有清梦楼边的小湖湖畔,段宝银认出了当年那个跟段宝令讨价还价的纤夫,他倒在岸边,身上只剩下一条腿,岸上还有一长条被拖曳的长长的血迹,血迹分布并不均匀,且呈现出一个挣扎的人形。
显然是被逮住了之后就被砍断了一条腿,但这攻击并不足以立刻致命,而是被拖着走了一段路,然后才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而且最诡异的是,丰雪镇所有人都和那些乌鸦一样,被挖去了眼珠、割开了喉咙!
凶手施暴的风格相似,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所为。
另外,从丰雪镇中的尸体情况可以看出,凶手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只依靠自身的灵力,杀人是宣泄式的,在情绪尤其激烈的状态下施暴,这人一定是天生的神经病。
至于树上那些哑巴乌鸦,它们的眼珠不知道被挖去了哪里,但眼眶却完好无损。而且它们的喉间都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要想破坏乌鸦的鸣管而不让它们死去,下手就必须非常精准,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群乌鸦,更需要绝对的耐心。
所以覆灭丰雪镇的和对乌鸦下手的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再看丰雪镇,虽然也有被杀死在自家隐蔽角落的,大多数人却都是死在外面,且临死前还是各司其职的模样,可见凶手作案的时间在大白天,而且自身实力非常强大,能够在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就杀死镇上的所有人。
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仅仅依靠这一点证据,屠尽丰雪镇的凶手就不可能是段宝令。段宝银很清楚,现在的他单论灵力,还没有强到这个程度。
段宝银边想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刚才那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没有了声息,可能是尚未来到丰雪镇,也可能是也被那些诡异的乌鸦唬住了,一时没有进来。
她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刚好路过丰雪镇最有名的点心铺,段宝令说一直以来都是在这里买的点心。
段宝银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纸袋,鬼使神差地进了点心铺。
化彦镇的抹茶糯米糍固然好吃,但总归还是差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段宝银也说不上来,于是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这家点心铺很小,没有提供给客人用餐的位置,只有一个朝外的柜台,剩下的就是一帘之隔的后厨。也幸亏布局如此,点心铺里才没有什么尸体和血迹。
段宝银径自进了后厨,这里的厨具和材料都是满满当当的,可以说是一应俱全。墙上还贴着已经泛黄的纸条,上面详细记录了每种点心的制作过程。
有紫薯芋泥卷,有松果小贝,还有别的很多段宝银从未吃过的点心。
可就是没有抹茶糯米糍,也没有制作材料。
段宝银皱着眉出了这家点心铺,从纸袋里取出一个抹茶糯米糍,从中间掰开,猜测其中的食材。
然后她在街上继续寻觅了一会儿,终于在几个路边的小摊上分别找到了糯米粉、糖、奶,以及抹茶粉,再将这几样东西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她又尝了一口抹茶糯米糍,味道大差不离。
可是自己从小到大吃惯的抹茶糯米糍都是段宝令带来的,显然其中的食材不只是这几样,还多了一种芬芳的香甜。
段宝银努力琢磨片刻,也没办法把那种味道和任何东西对应起来。
然而直觉告诉她,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只是用作调味的食材,为什么段宝令要骗她抹茶糯米糍是在那家点心铺买的?
如果他只是想亲手做抹茶糯米糍给自己的师妹,完全没有必要隐瞒此事。
除非、除非......他要在糯米糍里动手脚,加一点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段宝银这么多年来吃他带给自己的糯米糍也不止十个八个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如果段宝令真是别有用心,那么他给自己下的,要么是需要长时间才能不知不觉见效的慢性毒药,要么就是有其他用途的药物。
有点麻烦了,段宝银心想。
她现在手上并没有保留以前的糯米糍,早就全吃到肚子里去了,不能拿去找人进行判断,她也没法形容其中多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味道。
如果是慢性毒药还好说,到现在自己还没事,说明药量还不足,今后只要找借口拒绝可疑食物就是了,如果是后者......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药物早就根深蒂固,在她体内扎根生效了。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作用的药物。
丰雪镇该看都看得差不多了,段宝银打算早点回化彦镇去,免得段宝令太久找不到自己起疑。
然而,她才刚往来时的方向走出几十步,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是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刚才跟着她的那人进入丰雪镇了!
而且此人进了丰雪镇之后,速度就变得非常快,段宝银仅仅是犹豫了一个瞬间,对方至少已经移动了十几尺的距离,眼看就要来到段宝银所在的这条街上!
段宝银当即一个闪身进了旁边的一间屋舍内,立刻反手从内用木栓锁上了门。
屋舍里陈设十分简陋,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唯一有一点遮蔽作用的就是床底了。
段宝银趴下身子就要往床底钻,屋舍拉着窗帘又没有烛光,本来就不怎么明亮,床底更是一片昏暗,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却看不清是什么。
她于是挪开了一点身子,让外边微弱的光线照到面前,这才勉强看清了藏在床底的东西。
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的魂吓丢。
原来床下藏着的是一具尸体,而且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刚好跟她的视线对上!
而且这句尸体直接被从腰腹处分成了两段,底下全是流淌出来的鲜血,像是在被凶手发现并杀死后随意塞回床底的。
段宝银没有与尸体共处床底的爱好,本来想出去再换一间屋舍躲藏,却听到外边的脚步声已经大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
来人已经在这条街上了,不仅如此,从一声声“吱呀”声可以听出,对方还在推开一间间屋舍的门,进去查看片刻,再重新掩上门。
听到这里,段宝银就知道自己刚刚做错事了。
她不该把木栓锁上的,否则不是正好说明了里面有人吗?
可如果现在把木栓打开,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声响肯定会惊动来人。
屋舍内没有路口,无法使用通路第一重。要用类似瞬间移动的通路第二或是第三重,要消耗的灵力又太多,不利于之后御剑逃脱。
至于迷津第一重,这里可不像树林那样到处都差不多,而且来人大概率是凶手,这里他来过,知道本该是什么样子,使用迷津第一重的话很容易露馅。第二重和第三重则是同样的问题,灵力消耗太大。
段宝银不自觉地在屋舍里有些焦急地转圈圈。
还有个办法......既然屋舍内部昏暗,从外面进来的人在短短几瞬之内肯定是无法适应黑暗的,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时间对他发起袭击,然后趁机离开!
她得找点适合远距离使用的武器,而且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是在这间屋舍里的......
刚生出这个想法,段宝银猛地回头往床底看去。
接着,她似有所感地蹲下,将床底的尸体拖了出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首饰盒,首饰盒内装着一些发钗、手链、珠子之类的首饰。
等挑了几个发钗握在手里,段宝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怎么知道床底下有首饰盒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很确定自己从没来过这里,刚才第一次往床底下打量的时候,也光顾着被尸体惊吓了,根本没有看到这个首饰盒。
但眼下的情景不容她继续思考下去,才刚刚蛰伏好在门后,外面的脚步声也就来到了门前。
来人果然先去推门,门没有被推开,木栓随之发出清晰的“咔哒”声。
段宝银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门直接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破开,木栓应声而断!
木屑飞溅,隐藏的阴影处的段宝银也同时动了!
一根发钗从她的手中飞出,牢牢地卡在下方门缝与门槛的交界处,防止门被彻底打开从而暴露出自己的方位。
接着,另一根发钗穿过飞扬的木屑,钉住了来人刚踏入一步的鞋履前方。
来人的脚步凝滞片刻,就趁着这一点时间,段宝银飞快地用灵力在旁边的墙面上打出一个洞来,就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她不敢回头,转而进了一个小巷子之后发动通路第一重,又拐了几个弯,确认对方没有追上来之后,这才上了万水,腾空而起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下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那人再次出现了!
而且此人像是已经发现了自己,一道剑光闪过,也要御剑追上来!
段宝银感到自己胸腔内的心在剧烈跳动,这人追着自己要做什么?灭口吗?她还有没有跟对方谈条件的余地?
她咬了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先走一步之时,树枝上伫立的成千上万的乌鸦骤然动了。
只见无数乌鸦张开嘴,仿佛在同时进行无声的尖叫。接着,它们展开一双漆黑的翅膀,全部飞了起来,在空中拼凑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围墙,将她和下面的人隔开。
段宝银愣了愣。
这些乌鸦......是在保护她?
段宝银在心里说了句“谢谢乌鸦”,就飞快地御剑离开了丰雪镇。
她一路上疾驰不停,间或使用通路第一重,唯恐那些乌鸦拦不住人,再被那人追上。
幸好直到回到化彦镇,都平安无事。
接下来只剩下糊弄段宝令了。
段宝银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落地,重新背好万水之后,装作一副懵懂迷茫的样子走出了小巷,目光在人群中交错打量,似是在找人。
暂时没看到段宝令,她也不着急,只是漫无目的地转悠,边吃着怀里的流心抹茶糯米糍。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她终于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她佯装惊喜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就在自己几步开外的段宝令。
“哥哥!”她三步化作两步冲过去,“哥哥,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啦?”
段宝令蹙眉道:“宝宝,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去哪里了?”
“我没去哪呀。”段宝银笑了起来,“刚才我不是看到了一只小松鼠吗,它东窜西窜的,我就跟着它在巷子里绕了一会儿,转身才发现你没跟上来,也不认得回去的路,就只好随便走走了。”
段宝令没有立刻接话,一会儿之后也笑了笑,却像是皮笑肉不笑:“在巷子里绕了一会儿?宝宝,那是个死胡同。”
段宝银的心里咯噔一下。
不行,不能露怯。
“啊?哥哥,你不会是看错了吧?”段宝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随即又有点不安地说,“要么就是有人使用了障眼或者空间类的法术......”
接着,她自然地走到段宝令身边和他并肩:“还好哥哥没多久就找到我了。”
段宝令凝视她片刻,没再提出质疑,只是道:“没多久?这都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唔......好吧,可能是有好吃的,我才不觉得时间过得慢。”段宝银捏了捏怀里的纸袋,“你看,糯米糍全都被我吃完了。”
段宝令问:“要不要再买一些?”
“不用了,哥哥,你买完东西了吗?”段宝银的视线朝他一手提着的包袱中移去。
嗯,看起来是差不多了,包袱里面有米,有蔬菜,有水果,还有五花肉......
等等,这是什么?!
段宝银的余光瞥到段宝令其中一只鞋履的前方,那里赫然有一个小洞!
小洞仅有针孔般大小,像是才刚刚被发钗尖端戳破,人就已经躲闪开来,才会留下这样几乎无法察觉的痕迹。
原来在丰雪镇追着她不是别人,就是段宝令!
段宝银顿时感到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师兄的狐狸尾巴,被她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