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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巫峡常年多雨,今日却偏偏出了太阳,苏慕深举着戒尺,跪在院中。

      学宫的弟子路过他身边,有的会过来嘲讽几句,更多的是直接匆匆离开。不久以后,就只剩下苏暮深一个人。

      今天课在聚鹤峰,何长老不喜欢弟子迟到,苏暮深心里十分着急。

      “我肯定迟了!”苏暮深半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峰规第六条,迟到者罚捉一百只打扰何长老清净的青蛙。还好青蛙会叫,我应该可以做到。”

      过了会,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去不了了,“峰规第八条,逃课者罚削竹篾一百捆丈,完了,怎么办。”竹篾又细又薄,苏暮深看不清东西,一个时辰只能削一捆,一百捆要不眠不休地削上数十天,想到这里,他的俊脸上挂满了忧愁。

      他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耳朵里的嗡鸣声越来越响,他双手高举,手上的戒尺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身体前后摇摆难以自制。

      “不准动!”忽然有个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话音未落,苏慕深只听到有什么东西“噗”地呼啸而来,重重地砸在他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本就酸麻,大力砸来支持不住,戒尺被抛到地上。

      来人悠悠然地叹息道:“苏暮深,我说得一点都没错吧,这些人都看不起你,想着法子要欺负你,你还对他们有好感,是不是傻呀?”

      苏暮深没有搭话,俯下身伸手在地上摸索寻找戒尺,地上全是碎石头,他眯着眼睛仔细分辨,原来戒尺掉在面前两步远的地方,他膝行过去,手刚刚摸到戒尺,一只小鞋子踩在上面。

      “哎!你今天怎么不理我啊!”稚嫩的童声在他头顶上大声问道。

      随即苏暮深感觉到一只手大力地扯着自己的发髻,他不得不仰起头,对着来人:“晓师弟,我不是不理你,”苏暮深咧开干涸的嘴唇,努力地笑着说,“秦掌峰罚我举戒尺,我不能放下来。”

      “秦掌峰?”晓师弟伸手揉了揉苏慕深的脸,这副皮囊长得真是好,“不用理他,这里都没人啦!我看你饿得头晕眼花,不如跟我去吃东西吧!”

      “不...秦掌峰让我跪着,到酉时去...”

      晓师弟打断他,问:“秦掌峰原话是怎么说的?”

      “秦掌峰说,老老实实跪着,想想自己错在哪里,酉时到我这里来回话。”苏暮深把秦春山的话原样学给晓师弟听。

      “那就是了,”晓师弟用手指戳着苏暮深的脑袋,说,“他让你跪着想想,让你酉时去找他,他又没说让你一直跪到酉时去找他。你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当然可以走开啦!”

      苏暮深仔细琢磨晓师弟的话,似乎确实很有道理,不由得连连点头。

      “那不就结了!”晓师弟捡起戒尺,塞到苏暮深怀里说,“走吧!”

      苏暮深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了几步,想起自己屋里摆着的一排排果子,于是带晓师弟回屋,晓师弟嫌弃地说:“这些果子都臭啦,怎么吃?!”

      果子上确实沾染了臭味,苏暮深长叹一声,说:“我这会儿再去摘一些吧。”

      “不用!”晓师弟拖着他往院子角落的假山走去,那里有个隐秘的小洞,他身材矮小,很轻松就钻了进去,在里面对苏暮深连连招手说:“来!我们下山去吃好东西!”

      “可是秦掌峰说...”苏暮深记得没有掌峰允许是不能随意下山的。

      晓师弟摆手打断他,“别管秦掌峰,弟子不能随便下山,那是从正门走,又没说不能从密道走,快点啦!”说着就把苏暮深拽了进去。

      原来峰规还能这样理解啊?

      从昨天半夜折腾到这会儿,苏暮深早就脚步虚浮,手脚发软,此刻只想安静找个地方运功调息,晓师弟却拉着他往山下走。他无奈,只能跟着在黑漆漆的甬道里穿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顺着峡江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来到青石镇。

      客栈的小二认识苏暮深,笑嘻嘻地迎上来问:“哟!你今天就自己一个人来的啊,你的师兄弟呢?”

      晓师弟对苏暮深说:“别跟他废话,叫他切两斤牛肉,拿一壶青田酒来。”

      苏暮深乖乖传达,小二虽然心里奇怪他怎么自己跑来喝酒,嘴上也没多问,引他到僻静处坐下。

      晓师弟斟了杯酒,笑吟吟地递给苏暮深说:“陪我喝点啊。”

      苏暮深有些为难,他食不下咽这件事没人知道,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能让人知道。此刻只有晓师弟和自己两个人,含在嘴里再吐掉,无论如何是瞒不下去的。

      苏暮深犹豫着接过酒,不知道该怎么办。食物的用途他是知道的,其他人饿了渴了吃点东西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很羡慕,但他偷偷试过很多次,实在咽不下去。

      晓师弟看他发呆,以为他不会喝酒,跳到他身边,托着他手里的酒杯往嘴里灌:“喝喝就习惯啦,酒可是好东西!”他咧嘴露出两颗虎牙,嘿嘿地笑着。

      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苏暮深咳嗽着把酒吐在地上,呛得满脸通红。

      晓师弟拍手笑道:“哈哈哈,你真的没喝过啊!我看你年纪也不算小,怎么连酒都没喝过呢?来来来,再来一口!”说着捏着苏暮深的鼻子,又给他灌了一杯。

      苏暮深不知道自己无法饮食,乃是有人在他身上下了咒术。此刻身体虚弱,术法的作用也跟着被削弱。他确实是又饿又渴,被晓师弟用话讥讽心里有些恼火,再加上被强灌,于是闭着眼睛奋力吞咽,“咕咚”一声,一口酒竟然冲破咒术,滑进肚去。

      像是一团滚烫的火球,顺着嗓子直坠入腹腔,苏暮深的肚子里顿时着了火,火苗从下往上蹿,一直烫到喉咙口,这火辣辣的感觉灼烧起来,他只觉腹痛难忍,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涌上来,一口血合着酒一起吐了出来,洒在地上,殷红一片。

      咒术完全破了!

      晓师弟被他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暮深却很高兴,我能吃东西了?我能吃东西了?!他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去拿桌上的牛肉。原来,肉的味道是这样的!

      苏暮深左手牛肉,右手酒杯,吃得泪流满面。

      晓师弟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直到牛肉几乎见底,才跳起来拦住他说给我留点。苏暮深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红着脸露出油腻腻的傻笑。

      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个重要的人是何长老,第二个是用潜离剑救过他的人,第三个就是晓师弟了。想到这里,苏暮深边咽着嘴里的牛肉,边含混不清地说:“晓师弟,你是我的恩人,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尽全力的,你放心!”

      “是么?”晓师弟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好极了!”

      酒肉真的是好东西,苏暮深连吃了3盘肉,喝了3壶酒才心满意足,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小二客客气气拦住他问:“小道长,是要走了?”

      “嗯,”苏暮深本来就看不清东西,此刻小二一个人变成两个,更是模糊,但是他记得道法长老说过,修士要有礼貌,“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一共是3两纹银。”小二笑眯眯地伸手出来接银子。

      苏暮深不太明白,他认真地问:“纹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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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苏暮深因为挨罚,没有去聚鹤峰听课。

      没有他抗雷被训斥,每个弟子都被何长老骂了一轮,垂头丧气地回到飞凤峰。

      “还好何长老长得很好相处的样子,看着他我就高兴。”一个弟子说。

      另外一个弟子搭腔道:“可不是么,只要别骂我,骂别人的时候真是赏心悦目。”

      脚程快的弟子已经早一步回到飞凤峰,这会儿又回头来招呼后面的人:“赶紧啊!有热闹看!”

      苏暮深被罚静思己过,竟然偷溜下山喝酒,还赖账被店家告上门来!巫峡敢和最严厉的秦掌峰对着干的,他是第一人。

      哇!太令人敬仰了!苏暮深以往被弟子们仰慕,难道是因为敢于挑战权威,打掌峰的脸吗?

      飞凤峰上所有的弟子都急匆匆地往斩龙台赶,生怕错过好戏。

      苏暮深被绑在石柱上,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不知身在何处,他心里没来由地觉得特别高兴,止不住连连发笑。

      一股凉风吹来,肚子里翻江倒海,他哇的一口吐了一地。

      他被小二拉着从山门踏进飞凤峰,晓师弟远远看到秦掌峰站在院中,就飞速溜走了,临走丢下一句话:“苏暮深,你说过我不管要你做什么,都会尽全力的,别跟人说见过我,听到没!”

      苏暮深被小二拉着往前走,回头就不见了晓师弟的踪影,他只好自顾地点头答应。

      秦春山让苏暮深酉时去找他,现在已是酉时一刻,苏暮深不但没有去找他,还喝得醉醺醺地,被青石镇的小二压着来讨酒钱。

      他的脸色简直比暮色还要阴沉,他见苏暮深嘴里叽里咕噜地在胡说八道,想来是无法回话了,便问一旁的道法长老该怎么处置。

      道法长老摇头叹息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苏师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要不请苏掌峰过来?”

      秦春山说:“苏掌峰不在巫峡,他现在既是学宫的弟子,就由学宫处置吧。”

      道法长老为难地说:“据我所知,巫峡还没有弟子这么任性胡为过。相当初那风慕云虽然胡闹,犯错的时候也老实受罚。受戒的时候偷跑下山吃霸王餐,苏暮深是第一个啊。”

      秦春山眼中寒光一现,说:“那就由我来开先例,罚一罚这个胆大妄为的弟子吧!”

      他挥手以灵力为绳,把苏暮深缚到石柱上,厉声说:“苏暮深,罚你静思己过,看来你是想不明白了,那只有留下毕生难忘的教训,才能让你长长记性!”

      谁知道苏暮深回应的是“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众弟子哗然,心说完了,你这是当众啪啪打秦掌峰的脸啊!

      秦春山高声道:“苏暮深恣睢无忌,有违人道,罚三戒鞭,以儆效尤!”

      秦慕楚尊父命,取来画影,这是秦春山的神武,一鞭双影,如灵蛇一般。他走到苏暮深面前,低声说:“苏师兄,你好好认个错吧,被画影抽上三鞭,轻易是好不了的。”

      他虽然不喜欢苏暮深,但两人在秘境中共同御敌,也算有过命的交情,况且,苏师兄对风师兄而言,是很特别的人,他再有一百个不乐意,也希望风师兄知道自己曾为苏暮深求过情。

      谁知苏暮深抬起头,目光涣散地盯着自己,疯笑道:“认错是什么?”他对很多事情不明白,最常说的话就是“什么是什么?”此刻醉得厉害,随口就问出这句话。

      围观众人却以为他是在嘲讽秦慕楚,皆尽哗然。

      秦慕楚叹了口气,一抖手,画影在空中相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向苏暮深抱拳,说声:“得罪了!”

      挥手就是一鞭。

      画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呼啸着朝苏暮深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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