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62、Chapter 62

　　周一清晨。
　　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卧室，化作成一条光带，横穿过凌乱大床，片刻后床头柜的手机嗡嗡地震了两声，未读消息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路屿反手的动作被尤然看在眼里，连续两天不分昼夜的折腾让他下意识的有些害怕，他尽量平静下来，拖着满是吻痕的身体走向五步开外十步以内的浴室。
　　他拿起手机一看，眉眼轮廓慢慢压紧，只见幽幽荧光映在眼底。少倾他掐了掐鼻梁，摁下锁屏键，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起身推开浴室门。
　　哗啦一声水汽弥漫，尤然正站在花洒下冲头发，流畅的腰线和长腿一览无余，后背还有尚未消退的皮鞭匕首伤痕。
　　路屿拉开玻璃门，按着他的左肩将他翻了过来，低头吻那红色伤疤和不知道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纹身图案。那瞬间只见尤然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手臂上下挥动一时之间不知道护着哪，同时向后退到墙角，“我脆，我真的脆，我不行了……”
　　路屿失笑，“腰还难受啊？”
　　尤然闻言赶忙扶着腰，“我就这一条命，你换个人试试早就进急救中心了好吗？！”
　　“换什么人，”路屿面不改色的说：“是你昨晚坚持说你要在上面，我这是给你表现机会。”
　　路屿自从那天凌晨之后就跟冲破封印一样，尤然以前觉得这人一脸清心寡欲，肯定是个好骗的傻子，鬼知道上哪看了那么多姿势大全，明明自己掌握主动权，结果一到暧昧时刻就成了被动，而且还没处说理，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瞅着他，一边撩水花一边把他往外推，“这机会我不要了，你出去，我头上还有洗发水没冲净。”
　　路屿莞尔，转身去刷牙洗漱换衣服，半晌后又推开浴室门说：“三明治和牛奶给你放桌上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去哪？”
　　“朋友家办白事，我去随钱。”
　　尤然关掉花洒，边用手巾擦头发边冲他挥手表示你可以滚了。
　　玻璃门上显着尤然的侧影，就像新生的杨树一样挺拔。路屿没有立刻退出去，就这么倚着卧室门，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目光中的微光难以言喻。
　　持续了好几秒，他才关上卧室门，门缝挡住了他投注在尤然身上没有移开的目光。

　　古墩路大概是云阳区最热闹的路段了，离中心商业街只有半小时的距离，环境优美，街道两侧种满了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周一一大清早，这条路上的小吃店铺，便民超市都陆续开门，路屿推开咖啡店大门时店内还没有什么顾客，只见靠窗边的角落坐了一名白发皑皑的老者，大概是等候多时了。
　　——来人是路屿父亲的前同事，叫李怀诚。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家里小猫不老实多耽搁了一会。”路屿拉开椅子坐下，问：“您要点些什么吗？”
　　“不用，心里装着事，吃不下。”李怀城苦涩地笑了笑，“你们年轻人周末忙正常，我等的也没有多久，就是你昨晚突然和我说起他，我心里一直都挺不舒服的。”
　　路屿很是抱歉地说：“教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戳到您伤心处的，您今天来是答应我昨晚的请求了吗？”
　　他用请求这两个字算是非常非常客气了，实际上就是交换信息，路屿这方给出办案进度，李怀城方提供当年有效信息，这一点李怀城也是心知肚明。老人坐在那里沉思，不确定地说道：“我退休已经很多年了，还能参与办案吗？”
　　“可以的。”路屿紧盯着那双猜不透的眼睛，“我们对时铱的追踪方案虽然不完善，需要极大程度的借助网侦的帮助。如果您能答应我的请求，我可以向王局汇报，让您以专家的身份参与进来，但是不在云阳市，应该是在省局直属的网侦部门。”
　　李怀城颔首不语，过了会拿起藏在后背的黑色公文包，放在桌上拍了拍，“你要的都给你查到了，难度真的很大。”
　　路屿视线落到那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心脏重重搏动了一下，可是脸上却不为所动。
　　“尤然没有国外念书的经历，他四年大学结束之后直接进入派出所实习，然后一举进入省局，他和王局的关系很微妙，我从他们的人际关系网中也查不出来什么，唯一的交集就是尤然的父母。一年前上面来人要对档案进行全盘清查，就连他在学校档案室都被翻出来带走了，我听老同学说当年这帮人还找过他的辅导员谈话，再三强调对尤然的事情要保密。”
　　“一年前？”
　　李怀城说：“对，一年前的卧底行动组织上闭口不谈，我儿子李昱鑫也死于这场行动中，调查组一直对外宣称是自杀……说他是因为什么心里负罪感才产生的自杀倾向。”老人苦笑一声说：“当时我接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他又没犯错为什么会有负罪感？心理学，心理学可以告诉我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路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低头喝了一口拿铁。
　　“我对于尤然的存活一直抱有怀疑态度，但是我没有证据。一年前被锁定的内网视频你看过吗？你应该去看看，那个可以说的上是一份通缉令，是足以让尤然死的通缉令。看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尤然是真的活着。”李怀城摸着公文包的纹理，“——同样的，我也不相信李昱鑫是自杀。”
　　路屿蓦然抬眼，“您是怀疑李昱鑫的死和尤然有关？”
　　“……”李怀城避开了他的目光，扭头看向窗外，“尤然是功臣，我可没这么说。”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参与不参与你们的调查对我来讲都是一样的，能支撑我来到这里的只是我想要知道我儿子当年真正的死因。”

　　窗外是拥挤的步行街道，远处路口有家金店还在敲锣打鼓庆祝开业，以及忙碌的人声，都和这间咖啡馆分隔开来。
　　路屿打量着李怀城脸上的褶皱阴影，半晌后倚着椅子靠背，指尖来回在膝盖上敲着，说：“这材料可是我三天前才向您提起的，教授。”
　　李怀城微愣。
　　“您刚才也说一年前上面派人来清理尤然的档案，那我想问您的是，短短三天时间您这查东西的速度可要比我局里的小年轻还要快啊？”
　　“我……”
　　“您从当年听到李昱鑫死讯之后就开始怀疑是尤然杀了他，对吗？”路屿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笃定，“从李昱鑫的死到尤然从医院醒来，这一年里您想查什么查不到？或者说不用一年，时间范围可以缩小到李昱鑫死到尤然被送到医院，短短几天里，您动用各方尽一切力量去收集信息，是这样吗？”
　　李怀城看向路屿的眼里充着难以掩饰的愕然，半晌挤出来一句，“这计划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你是怎么知道中间会有时间差？”
　　路屿没有立刻回答他。
　　“你认识我儿子？还是你也在那场计划中？”李怀城猛地起身，“不对，不对，你是云阳市刑侦的人，不可能跟这事扯上关系，更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细枝末节……你真的认识我儿子李昱鑫？五年前还是更早？”
　　——路屿知道这些纯粹是从王瑞那里听来东拼西凑的，就连夜隼那个代号也是套话套来的，倘若没有这场计划，他尤然本应升官当上一级警督，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白曷，还有李昱鑫的死成为了这一事件的导火索，人虽然被抢救回来，可落到通缉的地步，甚至努力了小半辈子的二级警督化为乌有，要不是有贵人相助这辈子都很难再进刑侦了。
　　很显然李怀城知道尤然的存在，但他不知道此时尤然的身份不只是当年卧底这么简单，他安抚地拍了拍公文包，“您别激动，我这全是猜测。”
　　“不可能，你认识我儿子肯定也认识尤然，你之前还跟我提到过他！”李怀城似乎在绝境中窥探到了希望，“你肯定也怀疑李昱鑫是被尤然杀死的，要不然你绝对不会跟我打听他的学籍档案！”
　　路屿皱眉，“我……”
　　“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对尤然的过去这么感兴趣？”
　　路屿还记得住院那次，赵乾转述说这个人来看他，听到他在路屿意识模糊时的一句“尤然安全吗”，而且还记到了现在。
　　他视线再次落到公文包上，又看了一眼淋在咖啡上的棕色榛子酱。
　　他没法告诉李怀城，如果尤然当年和李昱鑫一起逃出来而且李昱鑫手里持枪，弹壳也刚好是打出来的那一发，那么李昱鑫的自杀动机是存在的。一年前他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放弃营救夜隼，逃跑途中他无法想象出去之后会被接受什么样的质问，会和夜隼乃至高层撕破脸皮，在极高的道德水准要求下一枪下去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同时他也不能说出李昱鑫的死，尤然的活全都是寄生在白曷身上，白曷是出自尤然之手，如果尤然是想要杀人灭口，那李昱鑫也有可能是被害！因为迄今为止，所有和白曷沾染上关系的，不是上奈何桥就是关进监狱，李昱鑫的死确实有蹊跷。
　　——那么，他现在要以什么信息作为筹码来交换？
　　往不可能的方向想，李怀城能信他多少？他又隐瞒了多少？
　　路屿大脑飞速运转，但表面上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喝了口拿铁，十指交缠。
　　“我知道的其实不多……”他平淡道：“我只知道李昱鑫是和尤然一起逃出来的，但是上面派人来了解情况后，他整个人就变得……十分抗拒。”
　　其实如果头脑清醒的话不难发现路屿这句话是在重复叙述，而且是紧急情况下的临时反应，不过是车轱辘话混淆视听。
　　但李怀城好像没有往这一层面上想，他的表情一下就变了，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路屿，“抗拒？”
　　“……”
　　李怀城顿了好一会，良久后难以置信地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
　　路屿相互交扣的手心略微有些出汗，心脏更是往下沉了一下，被识破了？
　　“绝对不可能！”紧接着他看见李怀城坐在那里，喘息着喃喃道：“我私下打听过，尤然被了解情况当天他反应没有那么激烈……”
　　“您找人打听过？”路屿捕捉到什么，“您是找谁打听的？”
　　李怀诚眼珠微颤，欲言又止很多次，终于沙哑道：“他说他叫于沐。”

　　——于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