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山海》周思庵

9、第9章

　　新年舞会开始啦！

　　男女老少手拉着手，唱着跳着。他们唱的不知道是什么，但听得出是优美的旋律，开心幸福的旋律。

　　男孩、女孩们的彩色盛装，精美的发饰，在屋顶黄色的白炽灯下依然夺目。他们歌唱生活，为幸福舞蹈。这是每一个大城市生活的人无法体会的纯净和美好。

　　随着人群顺时针方向转着圈圈，莫兰的脚步随着珍珠的脚步前后踢踏。开心的旋律总是能够很快将人们带入这奇妙的氛围。

　　珍珠跳舞也是极好看的。肩膀和背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晃来晃去，头发也有节奏地跟着甩啊甩，他和他们一样，快活得像个孩子。

　　一曲结束，珍珠去拿话筒准备讲话。

　　他要讲什么？

　　“天霞捉鸭子去了，撒了个玻璃球子，累有嘎时！”珍珠拿着麦，调皮地对着全场大声喊着。

　　“哗！”全场的观众，男女老少顿时全都哄笑起来。笑着、说着、鼓起了掌！

　　他讲的是什么？为什么大家要笑、要鼓掌？

　　舞步又动了起来，珍珠再次拉起了莫兰的手。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莫兰好奇地抬头问。

　　“快跳！”珍珠诡异地一笑，又晃动起肩膀，唱起歌来。

　　*

　　舞会进行到深夜。

　　莫兰跳几支就已经累趴了，但是藏族同胞们还是不停地一支接一支地跳啊跳，好像一直可以跳到天亮去。
　　莫兰很高兴，坐在地毯上，围着食物吃了不少，喝了不少！

　　她想上厕所了！

　　啊，怎么办？最难办的事又来了！这里离珍珠家还有一段距离。

　　她拉开门帘，想找个后山解决一下。她几乎快要习惯了解决这种问题生活方式了。

　　莫兰走出门去，摸索着。

　　隔壁是村委办公的一间小房，隔着小小的窗户，里面亮着灯。门是半开着的。

　　莫兰正要经过，突然听见里面有女孩说话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莫兰往里望了望，她看见了那个女孩，卓玛！

　　背对着门的，是珍珠！

　　卓玛今天格外的美丽。化了妆，皮肤白白的。浓黑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煞是好看。他们这边的人睫毛都是那么长的吗？莫兰最羡慕的是她的发量，又黑又粗又亮，今天编了无数根辫子盖住了她美丽的半边脸庞，闪闪发光的宝石串成几串，垂于头发两侧。

　　一股淡淡的味道涌上来，那是醋的味道。

　　他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

　　——说的是什么，莫兰一句也听不懂。她好希望自己再多学一门语言。虽然英语、法语已经让她很辛苦了。

　　她趴在门框边上，屏住呼吸，悄悄地向里张望。她第一次干偷听的事！

　　卓玛似乎是哭过了？脸上似乎并不高兴。

　　她把手上的一个东西塞进珍珠的手里，转身走了。

　　莫兰赶紧躲在柱子后面，目光追随着卓玛提着着长裙走出门外。

　　不是说，藏族女孩都很矜持的吗？也是这么积极主动追求自由和幸福的吗？

　　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占据了她。

　　莫兰撅着嘴，咬着唇。一回头，正对上珍珠那锐利的眼神。珍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被发现了！

　　莫兰一时慌乱，不知该怎么办，还是跑吧。

　　莫兰一转身，脚还没有迈出去，肩膀就被珍珠扣住了。

　　“莫兰！”

　　“啊呀。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从这里过的，我是要……”莫兰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头饰，面对着珍珠站着。

　　珍珠松开了手。他手上拿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方盒。

　　“她……喜欢你哦。”莫兰盯着珍珠手上的盒子，又追问道：“是吗？”

　　“嗯。”珍珠并没有否认。

　　莫兰“嘿嘿”笑了起来。

　　“刚才她是对你表白吗？藏族女孩也挺勇敢的。勇敢追求自己爱的人。她真的很好，长得很美，唱歌好听，又勤快。”莫兰说的是真心话。

　　莫兰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收到周默的情书那永生难忘的心情，突然好好奇珍珠是怎么感觉。

　　“你，刚才紧张吗？”莫兰调皮地眨着眼睛。

　　“有点！”珍珠看着莫兰那欢快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他是你喜欢的姑娘吗？”

　　“我现在还不想那些。我才十七岁。”珍珠眼光垂下，把盒子揣进藏袍里。

　　“十七岁不小了。听说扎西都已经订婚了。他好像也是十七岁。然后，那个谁……”莫兰一下子想不起来名字，咬着牙思索着，“都已经结……”

　　“我不会那么早结婚的。”珍珠打断了她的话。

　　“是吗？那你想几岁结婚？”

　　珍珠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莫兰这来想起来自己尿急。现在都有点憋不住了。

　　“我……我……想……” 但是在珍珠面前，她有点难为情。

　　珍珠低下头盯着莫兰痛苦的表情：“你怎么了？”

　　“想……上厕所！”莫兰抓着裙子的一角，害羞地挤出了几个字，“但是我怕黑，一个人不敢回去！想找个地方……”

　　还没等莫兰说完，珍珠就笑了起来。

　　“我送你！”说完，他便搂着莫兰的肩膀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很黑，天上的星星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厚厚的云层里。

　　冬天的风很冷，寒冷的空气一个劲地往脖子里钻，哈出的气在空气中瞬间凝成雾。

　　不知什么时候又“簌簌”地飘起了雪花。高原的天气就是这样，一会儿晴天，一会儿下雪。

　　珍珠把莫兰小心地扶在怀里，踩在新落下雪花上。

　　虽然冷得瑟瑟发抖，但莫兰的心似乎被一种温暖而强大的的力量保护着。

　　此刻，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念头涌上她的心头。她喜欢上了这个藏族男孩！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清楚，也许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下着雨的黄昏。

　　虽然她深知她和珍珠，两人之间有太多太多无法跨越的鸿沟。

　　莫兰这个年纪，也还无法完全懂得这些问题和代沟到底有多大，有多深。

　　“珍珠。”

　　“嗯？”他的睫毛好长。

　　“刚才在跳舞的时候，你说的那句藏语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想见的人这一次终于见到了！”

　　“……”

　　莫兰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她松开抱在胸前的双手，逃开珍珠的臂弯。甩开袖子，快活地跑在小路上。

　　“谢谢你，珍珠！谢谢你的家人！这么照顾我，这么照顾我的爸爸妈妈。”莫兰倒退着步子。

　　“没有什么。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你带来很多不一样的外面世界的东西。谢谢你。”珍珠抱着手，眼睛却看着莫兰冻得通红的脸。

　　“珍珠，你的梦想是什么？”莫兰问了他一个大问题。

　　“我的梦想 ，是想当赛马王子！”

　　“赛马的那个王子吗？你想当赛马的冠军？”莫兰惊讶地追问着。

　　“是，每一个藏族男孩都想在赛马节上拿第一！”

　　“好！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明天是大年初一，县里有骑马巡游！村子里很多人会去看，带你一起去！”

　　“好！”

　　雪越下越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整个天地像开了一个巨大的花洒，美丽的白雪精灵旋转着、舞蹈着，带着梦和憧憬扑向人间。

　　落入尘土的那一刻，顷刻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是短暂的美丽，但它们仍义无反顾、前赴后继。

　　它来过。

　　“珍珠，新年快乐！扎西——德勒！”莫兰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张开手臂，大声朝天空喊了一声！

　　“扎西德勒！”珍珠也跑起来。

　　在漫天飘着雪花的天空下，

　　一个藏族少年和一个汉族女孩，快乐地奔跑在通往新年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