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山海》周思庵

24、第24章

　　农历除夕的前一天。鹏城机场。

　　机场广播正在播音：“尊敬的李莫兰旅客，请您听到广播后立即前往登机口登机。您乘坐的T2856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候机厅长长的滚动电梯上，像一阵风一样的，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朝登机口飞奔而来。

　　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向脑后，解开的风衣的下摆也在风里翻飞着。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呼呼”的响声。

　　在场候机的人都纷纷侧目，望向她。

　　莫兰，就在一个小时前才刚刚结束一个重要的行程，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

　　莫兰这次返回理县，是要回新家和父母一起过年。

　　她工作非常忙碌，她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这样跟时间赛跑了。

　　还好！赶上了！莫兰长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登上飞机，放好行李后，给珍珠打了个电话。

　　“珍珠，赶上飞机了。下午就到。你几点结束采访啊？”莫兰平复了一下喘息。

　　珍珠那边很嘈杂：“那就好。我这边大概四点吧。五点还要录一个口播。”

　　“要不我们初一再见面吧。今天你也好累了。”

　　珍珠犹豫了一下，说：“好。你回家好好休息。到时候我来接你们。”

　　*

　　乾坤空落落，岁月去堂堂。

　　无复当年梦，挑灯夜未央。

　　除夕之夜，家人尽欢。莫兰和父母，在这高原之上，她们的新家，度过了第一个农历新年。皎皎的月光下，焰火腾空而起，开出了一朵最美丽、绚烂的花。

　　哥哥，也看到了那朵朵盛开的花了吧。

　　冬去春来又尽年，风花雪月谈笑间。推开窗户，阳光照在新落下的松软的白雪上，晶莹剔透。

　　“滴滴。”楼下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莫兰循声望去，珍珠来接他们了。

　　“新年好！莫兰。”珍珠的脸沐浴在新年的阳光里。

　　他下了车，向莫兰招招手。他站在雪地里，仿佛身上也被雪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温暖的笑容，仿佛可以融化这寒冷的天气。

　　“呵呵。”莫兰开心地叫着，“珍珠，新年好！扎西德勒！”

　　她马上转身进屋，对爸爸妈妈喊：“爸爸妈妈，珍珠来了！”

　　珍珠进屋和莫兰爸爸妈妈互道了“新年快乐”，便接上他们出发了。

　　但是，珍珠并没有把车子往村子里开。

　　“叔叔、阿姨，因为我现在不太方便回村子里的家。”珍珠一边开车，一边说。

　　“为什么不能回家呀？”莫兰妈妈不解地问。

　　珍珠犹豫了一下：“因为我的原因，我们格木村现在也已经出名了。全国各地有很多游客到我村里去旅游，就连过年期间，村里的民宿也是有很多客人的。所以，我回去的话，会带来一些不便。”

　　“珍珠一回家，他的粉丝会天天追着他跑，这在网上也会引起很多争吵。”莫兰给妈妈解释。

　　“哦，我大概明白了。”

　　“当公众人物不容易啊。会失去很多隐私的空间。”爸爸也说话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妈妈问。

　　“去我家的牧场。你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去的那里。”珍珠盯着前方的路，一边回答。

　　啊，珍珠家的牧场。他家的黑帐篷，还有和珍珠的阿妈挤牛奶，和妈妈在野外找厕所，所有的回忆都涌上了莫兰的心头。

　　她也很想再去看一看。

　　汽车在广阔的雪原上前行，夏天的草原已经被这皑皑白雪所覆盖。远处的雪山被厚厚的云层遮蔽着。天地之间仿佛没有了界限，混沌一片。

　　终于，他们抵达了牧场。

　　远远看见，半山腰上的几顶帐篷。帐篷顶上冒着缕缕炊烟。

　　珍珠推开门帘，喊：“阿爸阿妈，叔叔、阿姨和莫兰到了。”

　　达瓦村长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拉姆倒像更美丽、更年轻了。

　　两位父亲一见面就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七年没有见了。见面时还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达瓦村长拉了莫兰爸爸坐在炕上，倒上香酥的奶茶，话起家常。

　　“达瓦，几年不见，你们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呀。”爸爸高兴地说。

　　“是啊，精准扶贫政策落实下来，老百姓都过上了好生活。现在网络也通了。一秒钟就可以知道天下事。”达瓦村长一脸的自豪。

　　妈妈说：“你们家的珍珠出名了，让很多人认识了理县和格木，现在很多人来这里旅游。他为家乡的宣传也是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哈哈哈哈。珍珠出名，也是因为网络的普及才有机会被大家认识和喜爱。所以，也得感谢党和国家的好政策啊。”

　　“是是是。”

　　“听说，你们这次来就不走了？”达瓦问莫兰爸爸。

　　“是。我们两夫妻退休了，就在这里住下，这里环境好。”

　　“我听说了，你们一方面也是为了为了这里的贫困孩子来的。你们真是有大爱的一家人啊。”

　　几位长辈，每次见面聊的都是国家大事。但莫兰听得也很激动。

　　*

　　午饭过后，莫兰走到帐篷外，看着远处的雪原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珍珠走到她的身边，悄悄地说：“想去河边吗？”

　　莫兰眼前一亮：“啊，走！”

　　他俩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一前一后沿着小路，朝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那条河边。河水被严寒冻结了，成了冰。夏天的草，也在这凛冽的冬风里瑟瑟地颤抖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地方。

　　“啊，那块石头。”

　　莫兰快步跑过去，拂去石头上的雪，坐下。

　　珍珠靠着石头站着。

　　“珍珠，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那天就从那边走过来的。”莫兰指了指左手边的河滩，“我还记得那天好大的雾哦！”

　　莫兰扭头望向珍珠，珍珠也看着他。

　　莫兰一时恍惚，好像又看见了她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珍珠。那天，他从那浓雾中慢慢走来，牵着他的灰鹿，绿松石的耳环，棕色的藏式短褂，黑色的衬衫。像梦一样。对了，还有微卷的棕色的长头发。

　　“珍珠，你以前是长头发。”莫兰看向他的头发。

　　“你那天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裙。”珍珠也记得她的样子。

　　“时间过得好快哦，我们都变了。”

　　“不是我们变了，是我们长大了。”

　　河滩上风很大，吹得莫兰的头发乱飞，她的脸冻得通红。

　　珍珠替莫兰把围巾打好结，捧着她红扑扑的脸，说：“那时候，你也是个爱哭的小可怜。我当时在想，这是从哪里来的姑娘，哭得那么伤心，她的哥哥去哪里了？你一回头，我发现这个女孩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女孩。白白的皮肤，脸上挂着泪，这就是书上写的江南女孩的样子吗？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珍珠紧紧看着莫兰，他的眼底波光流转。莫兰的心里如春日般温暖。

　　她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过去，环绕住珍珠的脖子。

　　“我也是。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了，珍珠。”莫兰眼眶湿润。

　　珍珠俯下脸来，她的唇，热切地迎向他。

　　两个相爱的人，在这一刻心灵交汇，彼此相信，彼此需要。

　　两棵树，只要时间久了，就会长成一棵树。

　　两个人，只要彼此对望一眼，就会是一眼万年。

　　“莫兰，你还想嫁给我吗？”珍珠也坐在了石头上。

　　“啊？”莫兰一惊。

　　“你写给我的表白信里，不是说了吗？让我娶你。”珍珠望向河中，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莫兰羞得无地自容。

　　“啊呀，太肉麻了！”莫兰锤了一下珍珠的胳膊，“那时候人家还小，不懂事嘛！”

　　莫兰一想到，自己曾经写下的那些话，就浑身发麻。

　　“你说话不算数吗？我可是一直戴在身上的。”珍珠一边笑，一边就要取下戴在身上的针线盒。

　　“珍珠，你把信还给我吧。求你了。”莫兰作双手合十，作可怜状。

　　珍珠不为所动。

　　莫兰见求情没用，便伸手去抢。

　　珍珠跳下石头，往山上跑去。

　　“你给我回来！”莫兰也跳下石头，赶快去追。

　　“珍珠，你给我站住！”

　　“你等等我！”

　　“别跑了，我要高反了！！”

　　“哼~ ，呜呜呜……”

　　……

　　山坡上一前一后，你追我跑，一串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