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山海》周思庵

20、第20章

　　那针线盒里还放着莫兰写给珍珠的那封信吗？

　　莫兰在信里说，五年后，她会回去找他。

　　“我去找了你好几次。我在你家门口坐了一天。可是你家几天都没有人。实在等不了了，我就走了。”莫兰自己抽了一张纸，擦去眼泪，“我一回到县城，你就出名了。但是我不知道是你。你第一次在‘驿路梨花’民宿直播，我就在楼上。”

　　她语气平静，像在说了一件别人的事。

　　“我还在你家的那棵桃树下遇到了刘洋。他说他要拍我。”莫兰笑了起来，眼睛里却写着楚楚可怜。

　　珍珠发现，莫兰变了。

　　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把高高的马尾放下，有些凌乱但乌黑透亮的秀发垂到胸前。紫色的T恤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眼镜没有戴了，一双清亮的眸子似乎会说话。此刻，她的眼睛里有一汪清泉，但这汪泉水一直噙在眼眶里。

　　珍珠脸上略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歉疚，还有心疼。

　　“现在好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了。把手机拿过来。”

　　莫兰把手机递过去，珍珠互加了两人的联系方式。

　　珍珠想了想，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票。

　　“莫兰，明天早上我就要回去了。一个星期后，是赛马节。你来看我赛马吧。”

　　莫兰知道，珍珠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当赛马王子！

　　“我还记得，你的赛马王子的梦想。”

　　珍珠拉着莫兰的手，把票放进她的手中：“我希望你能来看我比赛。等我赛完马，我们好好聊。”

　　票上印的是珍珠的宣传照。右下角写着：川西旅游文化宣传大使多吉尊珠

　　“你到底叫珍珠，还是尊珠啊？”莫兰吸了吸鼻子。

　　“他们叫我尊珠，你叫我珍珠。”

　　“好的。五年前我就说过，我希望你成为真正的赛马王子。一个星期后，我去给你加油。”莫兰红着眼眶看向珍珠。

　　珍珠的眼睛里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送你回酒店吧。”

　　“不用了。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要是被人拍到了，不好。”

　　“没事。别怕。”

　　*

　　一个星期后，莫兰又来到了高原。她梦里来了无数次的地方。

　　莫兰走出机场，傍晚的阳光正打在她的脸上。

　　“滴滴”，有信息来了。

　　“司机在机场外面等你。”是珍珠发来的，“酒店的定位发给你。今晚我得开明天早上的巡游会议。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巡游和赛马场见！”

　　莫兰心里收起手机，走向广场。

　　远远望去，莫兰看见一个戴着藏式礼帽、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块牌子：欢迎李莫兰小姐。

　　莫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阵仗逗乐了。

　　*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

　　吃过早饭，莫兰走上街道。街道上人头攒动，这还是昔日那个宁静的小城吗？

　　看着装和长相，大部分的人都是外地来的游客。他们是尊珠的粉丝。这是珍珠走红后的第一次巡游，也是他走红后第一次参加赛马。珍珠在接受采访时也说，他的梦想就是成为赛马王子。粉丝们都想一睹尊珠在马背上驰骋的样子。

　　白马与少年，是多少女孩梦幻中的场景啊！但这样的男孩，真的存在啊。他出生在格聂雪山脚下，十八岁之前都没有走出过雪山和草原。他的俊美的异域长相，一下子吸引了无数少女的芳心。他也给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压力巨大的人们带去了一股清新的风，他和他的家乡圣洁的雪山、草地，是那些在城市里日夜奔忙的人们向往的诗和远方！马上的少年，尊珠，成为去年现象级的网络事件。

　　珍珠的家乡从寂寂无名，一下子游客暴增。这是莫兰六年前、甚至半年前从未看到过的热闹景象。

　　莫兰看着这些从全国各地来这儿的人们，心中不由得惊叹：珍珠，你让你的家乡这个边陲小城被全中国的人看见。尊主效应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这座小城正将它淳朴、展现给世人，也接受着扑面而来的新世界的新事物，随着时代的洪流翻滚向前。

　　巡游的队伍从城东出发，朝着格萨广场而去。骑头马的是珍珠。

　　六年前，珍珠带着莫兰来看过巡游。那时候，珍珠告诉莫兰他的梦想是成为赛马王子。六年后，珍珠真的成了骑马巡游队伍里的一员，而且是最重要的头马。

　　最前排的是警车开道，接着经过的是一辆直播车，通过网络全程直播珍珠巡游的画面。珍珠在巡游队伍的最前排的正中间。今天，他身着白色藏袍，领口绣着金色的花纹，脚踩黑色马靴，身下那匹名叫“英雄”的骏马踏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走来。

　　马蹄声，康巴汉子的吆喝声、人们的欢呼声，粉丝们呐喊声，激荡在这座小城的上空。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无论是外地的游客，还是当地的人民，都纷纷拿出手机，拍下珍珠的样子。网上瞬间有了大量的珍珠的视频和照片。

　　“尊珠，阿秋拉尕！”一个女孩调皮地对珍珠比了一个心，大声地喊了一声。周围所有的人，包括巡游队伍里藏族康巴汉子们全都听懂了意思，队伍里发出一阵热闹的哄笑声。
　　珍珠骑在马背上，不好意思地把目光投向前方。

　　“阿秋拉尕！尊珠！”那个可爱的女孩双手做成喇叭状，拖长了声音，更大声地喊了一声，大得仿佛要全世界都要听到一样。

　　这个画面通过直播的瞬间传遍网络，网络上的评论，比巡游的现场还要热闹：

　　“好勇敢的妹妹啊！”

　　“我要是在现场，我叫得比她还大声！”

　　“我为什么好想哭？55555。”

　　“崽崽太美好了，他值得被大家爱。”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活了！他太帅了！我要嫁给他！”

　　“妈妈的好大儿，为你骄傲！”

　　莫兰看着远去的巡游队伍，心里生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珍珠，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珍珠了，他已经成了千万粉丝的偶像。如果说，六年前，只有莫兰爱着他，那么六年后，珍珠拥有的爱，多得像山上的小草一样。他为珍珠高兴，但也有些失落。

　　下午的赛马，场面比上午的巡游更热闹、更激烈。

　　珍珠参加的是山地赛。

　　粉丝们早早到场，占领最佳位置，有的人拿着着氧气瓶，手持望远镜，有的人架着“大炮筒”，想拍下偶像的最佳角度照片和视频。

　　比赛的过程一波三折。曲珍的话果然说得没错，珍珠果然是赛马的高手，在最后关头反超对手，取得了山地赛马的第一名。场边的粉丝激动得几乎要晕厥。

　　颁奖台上，珍珠接受着人们一条又一条鲜艳的哈达。当他双手高高举起“冠军”的奖牌时，礼花绽放，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珍珠，成了真正的赛马王子！他的梦想成真了。

　　莫兰坐在观众席上，感受着这盛世一刻。她看见坐在她身边的粉丝正悄悄地抹去流下的热泪。前排的粉丝互相拥抱着、叫喊着“尊珠”的名字，全场的安保人员严阵以待，用目光扫射着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前去的粉丝。莫兰的心很震撼。她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公众人物对粉丝有多大的影响力。

　　珍珠朝观众席望去，哪里看得到莫兰的身影。眼前只有粉丝的欢呼和随风飘飞的礼花……

　　颁奖礼结束，人群一下子涌向珍珠。安保人员里三层外三层护送着珍珠离开赛马场。

　　莫兰看着移动的那一群人，心里五味杂陈。

　　莫兰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城里。她在一家小店里，吃了一份简单的藏餐。

　　她一次又一次地拿起电话，但是几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动静。

　　她，想打给珍珠。但是，又放下了。他应该在开会吧？或者不方便接电话。

　　夜晚的风，有点冷。

　　莫兰慢慢地散着步子，朝酒店走去。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驿路梨花”民宿门口。莫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莫兰踱进了店门，店里面挂着珍珠第一次在这里直播的照片，两个珍珠的粉丝，正在与照片合影留念。她们满足地笑着。这里也成了珍珠粉丝的打卡地。

　　莫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沈宥俊。

　　三秒钟后，沈宥俊的电话来了。

　　“莫兰，你来我店了？”电话那头是低沉、富有磁性但有些激动的声音。

　　“嗯。”莫兰已经走出店外，“但是你不在。”

　　“我明天就回来。你等我。”

　　“哦，我没有那么快回去。你又去爬山了？”莫兰一边讲话，一边朝酒店走去。

　　“今天在嘎巴山口，在这里，我和我的队友发现了一个天然的五彩池。等一下发视频给你看。”
　　“哦，好啊。”

　　“莫兰，我现在头顶天空是银河，下次想和你你一起来看。”

　　莫兰不由得朝天上望去，不知道该说了什么。风吹得她更冷了。

　　“莫兰，我刚才正想起你，你就发照片来了。我这里的风景，和你去的格聂瀑布有相似之处。下次带你来。”

　　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说：“上次第一次在我店里见到你，听说你一个人在格聂瀑布待了一晚。我就觉得我和你是有共同语言的人。我希望，以后可以带着你去看更多好看、雄奇的地方。”

　　“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一个喜爱冒险的人呢？”

　　“直觉。”

　　“你的直觉是错的。我胆子很小的。”莫兰“呵呵”笑了起来，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那边一阵紧张：“衣服穿少了吧，别冻感冒了。”

　　过了一会儿。

　　“上海的工作，你如果不愿意去的话。你就不去。你愿意留在爸爸妈妈的身边，也好。”沈宥俊是一个懂她心思的人。

　　莫兰默默地听着，慢慢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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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莫兰已经走到了酒店房间的门口。

　　她不经意抬头一看，珍珠正站在她房间的门口，抱着双手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