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夜未央》零叁拾壹

5、肆

　　座上的人纤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刹那间楚歌四起，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数十位还残留着部分妖兽特征的妖族余孽；随着一团团的烟雾爆炸，又出现了一群的魔族小魔物。
　　现在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总之是妖山魔海，一直蔓延到红雾尽头。

　　萧无焕脸色沉了沉。以他对秦陌妄了了解，知道他想干什么。秦陌妄了解他，他要在众多妖魔面前折辱他的自尊，将他凌辱至死。或者先留着，明天再折磨几遍都有可能。

　　一位黑衣的小妖走出来，在秦陌妄面前半跪下，双手平举。
　　秦陌妄右手托着腮，一脚踩在椅座上，搭在膝上的左手轻轻点着，一股狂傲不羁的放荡劲儿。
　　一位妖族女郎手持一条铁鞭袅袅娜娜的走上来，刚要将鞭子交给黑衣小妖，忽听秦陌妄道：

　　“慢着。”
　　妖族女郎也跪下了，静听他的吩咐。

　　秦陌妄坐正了身子，扯下了绑着高马尾的发带，黑发散落到肩上，将他本就极为俊美的脸庞又衬出了几分妖异。
　　他拿着发带一甩，伴着清脆的破空之声，红发带瞬间变成了一条造型奇异的鞭子：通体血红，只有柄是银的，雕着一些不知所云的文样，鞭身在四分之一处出现了分叉，共分九股，像一只巨型的手爪，长达数十尺。
　　这玩意儿萧无焕是再熟悉不过，被称之为“九尾鞭”，是秦陌妄的法器之一，它抽出的鞭伤会无法止血，这是他用的最称手的武器。

　　秦陌妄将九尾鞭慢不经心的抛给了黑衣的小妖，那小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最后还是颤抖着、跟重病患者般抽搐着拿起鞭子，向萧无焕走去。

　　小妖走到萧无焕面前，萧无焕见过他，他叫“魑”，是秦陌妄的四干将之一。
　　魑扭过头，避开了萧无焕的注视，举起鞭子又放下，欲挥又止。
　　犹豫良久，最后“扑通”一声在秦陌妄面前跪下，没说话，就是不停的磕头。

　　秦陌妄目光一凛，随之一道红光闪过，魑在一声惨叫后鲜血横飞的摔进了群众中，接着两只被砍断的手也飞了过来。

　　秦陌妄蓦地抬头，正对上萧无焕淡漠的眼神，一双风流含情的桃花眼中若是流露出这种毫无情绪波动的冰冷，就莫名带着点薄情感。

　　他的双瞳慢慢变成了红色，表情却是冷漠到不能再冷漠。
　　他打了一个响指，九尾鞭应声飞回他手中，雪白到极点的玫瑰从银柄上蔓延而下，九条长鞭上霎时缠满了荆棘藤，黑白相交，最左边的是最纯洁的天使，越往右，就越被肆意溅墨，最后一条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魔一般乌黑，张牙舞爪，开满了腥红鞭身……

　　本是千年难寻的绝代美少年，却穿着染上鲜血的红衣，握着鬼气森森却又艳丽到无以附加的九尾鞭，凌乱的长发随着不存在的狂风四下纷飞，双眸血红，俊美到妖异的脸上混着冰冷、怨恨和疯狂。

　　萧无焕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竟然有些出神，眼前的身影跟一个在夜空中踩着漫天星斗缓步而来的少年渐渐重合，红白的狐面遮住半脸……

　　九尾鞭一道道抽下，一箭箭血花飞起，溅满铜柱、地面。如雪如玉的皮肤上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萧无焕银牙紧咬，闭上了眼睛。嗓子里满是血腥味，他的身体本就被抑制类药物的后遗症十分虚弱，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上下翻腾逆血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猛的往下一倾，堪堪被锁链吊住，长发垂落两侧，脸色苍白如纸，嘴边却是一抹腥红。

　　“疼吗？”
　　秦陌妄笑着问。
　　萧无焕轻轻喘着气，摇摇头。

　　霎时间，冰凉的水劈头浇下，刺骨的寒意贯彻心扉，萧无焕瞬时感觉伤口比之前疼上好几倍——这不是冰水，而是烈酒。

　　“咳，咳咳……”
　　他不停的咳嗽了起来，伤口火辣辣的疼了起来，酒精刺激着破碎的血肉。额边略微嫌长的碎发湿淋淋的垂下，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听到秦陌妄慢慢走回了座上。

　　“把他放下来。”
　　两边的小妖急忙应声，解开了铁链。

　　“过来。”
　　他挣扎着站起来，勉强的一步步走去，身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路，鞭痕累累，痛入骨髓。

　　他看着他带着自己一手酿成的伤痕的走来，血染古道，却感觉心脏在被人一刀一刀割着，刚才的鞭子、一道道的伤痕，似乎都烙在了自己心脏上。
　　他的眼神变了一下，接着又带上了冰冷无情的面具，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痛，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跟自己有血海深仇。

　　“跪下。”

　　萧无焕抬眼看着他，但没有任何乞怜的神色。
　　下一秒，一道冰蓝的光束向秦陌妄劈来，他挥手结成法印挡了一下，但他还是低估了萧无焕的实力，光刃在他右脸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秦陌妄笑着抹去滴落的血，死死看着萧无焕。

　　“你很不听话啊。”
　　他伸手抓住萧无焕的衣襟，往下一拽，萧无焕本就全身无力，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被他一下拽倒在地，左手勉强撑着地，呼吸粗重。

　　秦陌妄右手上移，轻点着他的喉结，萧无焕猛的后仰，脖颈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在他所触碰的部位留下了一个血红的印记，印记是一个复杂而奇异的花纹，似火焰又似玫瑰。
　　印记烙下后，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慢慢被抽干，原本黯淡的花纹也变得鲜艳起来，身上的鞭痕却还在流出细细的鲜血。
　　痛若凌迟之刑。

　　他跪在一片血泊之中，半阖桃花眸水雾氤氲，眼底的剧痛终究还是难以忍受，不禁露出了一点痛苦的表情。
　　秦陌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会死，但不好意思，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一天别想死。我要折磨你，直到世界的末日！！”
　　他说完，衣摆一甩，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疯魔般的笑声余音绕梁。临走时扔下一句充满讽刺的威胁：
　　“你最好乖乖听话，魔尊现在就在你那两个同伴附近呢，你不是最不喜欢牵扯到无辜的人嘛……”
　　他特意加重了“无辜”这两个字。

　　秦陌妄走了，群众也慢慢散去。
　　萧无焕一个人跪在一片死寂的废墟、蜿蜒成河的血泊之中，他的身体被秦陌妄的法术控制，动弹不得。

　　他就这么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感觉脸上沾了一丝冰冷。
　　他抬起头，下雪了。
　　但下不下雪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可能还正好合了秦陌妄的意吧，让自己更痛苦一点。

　　事实证明，天随人愿，雪越来越大，风雪瀌瀌，一地的鲜血很快就被白雪掩埋，唯独他身上的不行，他的体温将所有的冰霜都融化了，仅是打湿了他本来就被酒浇湿的衣衫。

　　很快，他的体温就融化不了冰雪了。纯白的雪片凝在他残破的血衣上、伤痕遍布的雪白皮肤上，正好掩盖了血迹。

　　他的身体开始僵硬，四肢不听使唤的抖了起来，他逆风处，风夹杂着雪吹向他。
　　他被迫迷起眼，视线所及是遍地雪白，仿佛就他孑然一身跪在这天地间。

　　眼波流动，百转千回，终是瞥见茫茫雪海中乍显一抹淡红，好似那已冰冷无情的心中那尘封的一点朱砂痣。
　　他似乎看到那人朝他半跪下来，一双红袖环住了他，喃喃说着什么，到底说的什么，他是半点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