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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侍郎是我们亲家 ...

  •   从兵卒得知的只是只言片语,不是几个碎银子就能买通的聪明人多的是,再者,白氏还真怕那个婆婆发现她有碎银子,甚于害怕不知情,再有,给大夫诊金,就得把自己的首饰藏一部分,不然---该如何解释哪里来的银子,她真累,明明自己只有十九岁,却---她的命苦,早年丧父,伯母又表面慈和,暗地把她嫁给张路达这个---,还不是因为他拿不出多少聘礼,嫁妆给多少都是显着不亏她。
      前半生在伯母手下讨生活,后半生以为低嫁能获得舒坦些,谁知道,丈夫不体贴,婆母无知无理。她叹一口气,客客气气感谢了送张路达回来的兵卒,还来不及关门,就被门口的聚集来的人吓一跳,连忙闭紧了门回来——这些人扛着打架的家什,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他们明明是一心为民,连同下个月的花销都舍了出去。

      可是后衙就这么小,哪怕回了房间,也是能听见,夫君他是怎么办事儿的,现在再不想,也要给伯父先写信讨主意求救了。

      “让狗官出来,狗官不许粥棚开设,是想饿死我们,让他出来!”

      “狗官借机和奸商哄抬粮价,不能饶了他!”

      “张狗官,你出来,草菅人命,打死乡民,你良心何在?”

      “张县令,你枉为一县之尊,我要联合学子告你!”

      张路达只一刻钟就时醒时睡几次,醒来也只是转个头,又痛苦的昏睡,头脸上的伤在外,身上的伤在内,没有人先解开看,老太太李氏和婆子只是哭,哭儿子倒霉,哭白氏克得他们张家不顺,哭自己命苦,刚刚苦尽甘来就出了这要命的灾祸,可是也被这能盖住她哭声的叫骂吓得停住了。

      “老妹子,外面这是来看我儿子呢,得知他被打伤就来看他,可能是来送万民伞的,快快快,咱们出去看看,让白氏来伺候他相公,这个没用的,自己男人都伤的不醒人事了,她倒是跑了,早知道她是个不顶事儿的,娶了那孙家姑娘多好。快快快,去叫她来。”

      她带着奇怪口音的话说的兴奋,外面人喊什么,她听不懂,大约是好事儿,这些人也是的,感谢的话送点儿好东西也行,万民伞也甚好,怎么还不客气的喊起来了,真的粗鄙,她甚至没有再摸一下张路达,不顾这房间里没有别人照看儿子,万民伞呀,足以让她在老家说一辈子了,一定要带上老妹子,以后---就明天,找个机会让她回去,传播开他们张家光宗耀祖的喜事儿——儿子这伤换个万民伞好,值!

      白氏在院子团团转,二人乐着向门口,白氏以为张路达醒了,也松一口气。

      “婆母,相公醒了?”

      “哼,你还知道问,你干什么去了,赶紧去照看我儿,娶你来干什么的,没用!”

      老太太李氏一下就沉下脸来训斥,白氏不能全部听懂也知道不是好话,只好解释一二:

      “我去找找有什么能当掉换银子的,相公需要诊金---”

      “早干嘛去了,耽误我儿子的伤,我让他休了你!”

      两人都狠狠瞪了白氏一眼,扭头走的更快了,和白氏错开,还没有等她提醒,已经打开了门,外面的人以为他们不敢开,敞开了,还楞了一下。

      “你们---”

      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不来问候张路达的伤,更不是来送万民伞的,他们家里的银钱粮食都赈济宅民了,为什么没有人送万民伞,这些灾民也是个个白眼狼。

      “你们---”

      后衙没有兵士守着,早说不行了吧,现在---要怎么办?

      “死奴才,让张路达出来!”

      “对,婆子,让他出来,我们不殃及无辜!”

      “让他出来,还我们兄弟的命!”

      “他的纵容手下打死我们乡民,我们要个说法!”

      他们只敢在外喊不敢真的向里闯,刚刚秀才们可是说了,冲击衙门可是等同造反,就算是造反,也不能只这么几个人,法不责众,十几个人不算的,这个他们不知道,被发配到这里的那些犯人个个清楚,也传得不少故事。

      “你们,就是你们打伤我儿的?”

      李老太太是蛮不讲理,不是傻,她听出来了,张路达就是被他们打伤的,她的火气一下子被燃起来,她的私房银子呀。

      “你们敢打伤我儿,我跟你们拼了---”

      过去在老家,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这招儿拿头撞人胸口,就最有效,能唬的住人,谁也不会和一个儿子又功名的老太太较真儿,可是她还没有冲出去,她边儿上的婆子就一把拉住她,大侄子作为一个大官都被打得半死不活,何况她一个没有诰命在身的老太太。

      “不能,老太太不能呀,县官老爷他们都给打了,你出去,死也就白死了,这沧州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是流放犯的孙男悌女,土匪都让三分,咱们不能去!”

      叫喊的饥民其实也怕,刚刚那些乡民义愤能杀人,也会被杀,他们---他们不一样,他们要的是公道,要的是狗官得到惩处——听说,有皇家天使亲临沧州,这是机会。

      “叫你老爷出来,我们要个交代!”

      “什么老爷,那是我儿子,我就是这家的老太太,你们要什么什么交代,你们一群穿短打的屁民,要什么交代,我儿子被谁打伤的,你给我出来,我要你们都杀头,个个杀头,我我儿子是芝麻官不假,我亲家可在京城是大官,是个什么白侍郎,三品的大官,你们再来我门前闹,够你们喝一壶的!还不快滚!”

      老太太最恼怒的是人家个个以为她是下人,找了她所知道的大官来抬高身份,这么一说,众人皆惊,这个还真没有听说过,那个怂恿他们来的人---其中一个秀才眼睛转转,向后缩了缩,自己和其他有功名的读书的联名---要靠后些,再靠后些,要是能从名单里把自己抹去---嗯,他又向后缩了缩。

      这个细节别人都没有注意,和老太太从争论到互骂,甚至有人一度想冲进去,被拦住,警告不能连累宗族,而站在最后的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中年短打汉子却都看在眼里,打算好了回去禀报给父亲。他刚刚离开人群,就被一人拦住。

      “裴大公子有礼,我们爷正在马车上,等着和公子叙旧呢!”

      穿着破烂的裴铎一怔,下意识的脚尖后移,查看上下穿着,裴大公子这个称呼,久违了,会是谁呢?他看向那个没用徽记的马车,藏青帷账,暗红边儿,没用任何特色,根本不是京中马车的样式,这人的口音---

      “敢问尊驾的主子是哪一位?”

      小厮微垂头,让出路来。

      “小的主子是谁,裴大公子跟小的来,不就知道了!”

      裴铎很好奇,但是谨记父亲的交代,不让多管闲事,只让打听事儿,于是长揖。

      “恕某有急事,不能见令主人,告辞!”

      他犹豫着本想透露自己的住处,想了想,还是没有,父亲说的对,他们落魄至此,落井下石踩他们的永远是绝大多数,哪里有那么多的雪中送炭,让他在外最好不提自己是裴家人,裴家过去风光了多久,就要多少政敌仇敌。

      “裴大公子难道就不想回京吗?”

      小厮不急不缓说出主子教的话,等着裴铎做决定,裴铎是最沉不住气的,看来是---他破烂衣衫下的步子停住,舍不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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