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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遂 ...

  •   秋风乍起,风吹落叶簌簌声响在窗外。

      还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
      不必睁眼看一看窗外,尤烟烟就知道她没能回去。

      她——或者说上辈子的她——住在十九楼。落叶声不可能响在她的窗外。

      但她暂时还不想“醒过来。”

      上一个灵魂“尤三姐”留下的记忆让她罕见地生出逃避的心情。她还没准备好睁眼面对重伤的“自己”,和前一个“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她从前看书时对尤氏姐妹生出的怜悯之情早已荡然无存。现在的她很可能会让尤二姐看出破绽。

      尤二姐又哭了。

      尤烟烟沉下浮躁的心,放松脑海,让尤三姐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心灵。
      她准备好了。

      *

      两夜未合眼的尤二姐拭干眼角残泪,接过药盏。
      她身前的青绫海棠花帐子里,沉沉睡着一个生得绰约风流,万人不及的女子。

      小丫头轻轻扶起那女子的脸,尤二姐挑起一勺药汁送入她口中。
      她嘴唇微动,咽下了药。

      喂药,擦拭嘴边的药汁,再喂。
      一碗药喂下去,又喂了半碗水,尤二姐已累得额头沁出汗珠儿。

      “奶奶,您都守了三姨两天了,去歇歇罢。”小丫头劝。
      尤二姐摇头:“这是第五服药下去了,你快去着人再请柳相公来,托他再找大夫诊诊,看三姐这……伤,终究能不能好啊。”

      小丫头只得拿了药盏往外走。
      才行到门口,她又听尤二姐嘱咐:“让鲍二家的好生服侍老太太,只说三姐这里有我,一切都好。老太太年岁大了,才受了惊吓伤心,万万要好生养着,别再动气伤神。”
      “奶奶就放心吧。”小丫头把门阖上。

      屋内没有了别人,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尤二姐又不禁落下泪。

      本以为她有了着落,妹妹和柳相公定了亲,她们姐妹都算有了好结果,怎么……

      尤二姐把手放在妹妹毫无血色的脸上轻轻抚摸。
      半晌,她小心收回手,埋头啜泣。
      哭得一张帕子湿了,尤二姐起身再去拿手帕,却听见身后妹妹的低声呢喃。

      “姐姐?”

      帕子飘落,尤二姐顾不得捡,回身看她躺在床上昏迷了两日一夜的妹妹正要睁开眼睛。
      她浓密的眼睫毛抖动着,双眉紧颦,显然醒来让她并不舒服。

      “妹妹!”

      尤二姐扑到床边——中途她被矮几绊了一下,禁不住“哎呦”一声,膝盖里浮出钻心的疼,但一时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紧紧握住尤三姐的一只手:“你醒了?”

      “想喝水。”妹妹的声音虚得如同飘在天上,却让尤二姐的一颗心落了地。

      忙忙的拿了茶壶倒出一碗温水,尤二姐一手捧着水碗,另一只手想扶妹妹抬头喝水,又不大敢。

      妹妹身上有两处伤,一处在颈项,一处在额头。
      现今她雪白的颈子和饱满的额头都被层层的细纱布裹起来,掩住了下头的伤口。可尤二姐仍然清晰的记得,两天前她看见妹妹浑身是血,倒在柳相公怀里时的场景。
      她几乎站不住,以为她要失去妹妹了。

      “姐姐?”妹妹疑惑的声音唤回了尤二姐的心神。

      尤二姐终究不敢碰妹妹的头颈。
      她把水碗一放,下床说:“我去叫人,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脚步远去声、门扇开合声和尤二姐与什么人在院中的说话声传进“尤三姐”耳中。
      她的睫毛抖动得更加剧烈,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
      头顶床帐上成簇成团的海棠花映入这双深如湖水的眼睛里。

      额头上颈项间的两处伤口一直作痛,提醒着她到底伤得多重。
      尤烟烟不敢妄动,连头都不敢抬,只睁着眼睛等尤二姐回来。

      现在是隆兴十二年,她一共“昏迷”了两日,那便该是八月初四日。

      六月初二,尤二姐被贾琏偷娶为二房外室。没过多久,尤三姐大闹几场逼贾珍放手。
      贾琏和尤二姐要将尤三姐聘个正经人家出嫁,尤三姐自择了柳湘莲。

      她等到了柳湘莲的定礼,满怀期待等着真正能“改过自新”的那一天,再次等到的却是柳湘莲的退婚。
      脱离泥潭的稻草彻底断掉,尤三姐知道原来其实从“失足”起,她就再也没有退路。
      所以,绝望之下,她自裁了。

      尤二姐不理解尤三姐为什么这么决绝的自杀,但接收了尤三姐所有记忆和感情的尤烟烟能明白。

      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柳湘莲低沉清冷的声音灌入尤烟烟纷乱的思绪中,让她的眼中起了些许微波。
      “张太医您请。”他又说,“二姐小心。”

      身上的伤就在那里,尤烟烟不必伪装便是虚弱至极的模样。
      来人的脚步声近了,她顺从尤三姐的心意,将脸转向床内。

      尤三姐已死,却在这具身体里留下了太多情感。尤三姐无法面对柳湘莲,尤烟烟却已经想好了几种使用柳湘莲的方式。
      但她要先看柳湘莲的态度。

      柳湘莲没有行到她床边。

      帘帐被放下,尤二姐轻轻将尤烟烟的手拿出帐外。
      一张罗帕覆在她的手腕上,张太医诊了半晌脉象,又让人把她的伤口露出来细看。
      尤烟烟只能转过脸,任小丫头解开她额头上颈子上缠着的纱布。

      “三姑娘受的伤虽重,但幸而没伤到头脑,既然三姑娘还认得人,只要再看几日,三姑娘诸事都还记得,养好伤口,就无虞了。”张太医道。

      尤二姐不放心:“烦请供奉解惑,舍妹的伤得养多久能好?”
      “还有……会不会留疤?”她问这话时,眼神不禁瞄向了柳湘莲。

      张太医抚须笑道:“二奶奶不必担心,柳相公从薛家取来了祛痕胶,在下再辅以几副药,只要三姑娘好生将养忌口几个月,疤痕便有也不会太显眼,不碍事的。至于养伤,如今已入了秋,天冷,伤口好得慢,总要两三个月才能好全。”

      尤二姐攥着帕子谢过了张太医,请柳湘莲先带张太医去开方。她和小丫头给尤烟烟身上的两处伤口上了药,又用新纱布松松包了起来。

      打发小丫头去厨上催人煮粥做汤,尤二姐挽了袖子喂尤烟烟喝水。
      看着尤烟烟憔悴的容颜,她不禁叹气:“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姐姐说我哪里糊涂?”尤烟烟张口,声音又低又哑。

      往日神采飞扬性烈如火的妹妹成了这个样儿,尤二姐心疼之余还有些恼。
      “你说,你哪里不糊涂?”她问,“分明柳相公都把你救下了,你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寻死?用剑自刎不成,竟去撞树。这是何苦来!便是和他不成了,你的婚事咱们再从长计议不好?何况现在柳相公托人费事的给你请医熬药,分明是对你有情,你若好好儿的……”

      “我若好好儿的,会怎么?”尤烟烟反问。
      尤三姐的情绪在她心内激荡,她落下两滴泪:“他以为我是那等淫奔无耻之流,纵和他成了婚,也免不得有人来与我鬼混。我就是活着,贱·人淫·妇之名早已众人皆知,与死了又有何异?”
      “既然和死了无异,不如真一死了个干净。”尤烟烟收了泪,“也好叫他知道,我不是那等三心二意的人。”

      尤二姐心神俱震。
      她心中一团乱麻:“你是决心悔过,他并不知,所以闹出这事。你与他好生解释了不就……”

      “如何解释?”尤烟烟冷笑,“难道叫我追出门去,当着贾二爷的面,和他一诉我的心肠?扯着他和他说,不管是贾珍贾琏还是什么人,我与他婚后绝不与别的男子再有任何干系?这叫我如何说得出口!便是我不要这脸说了,他又岂能信我?”

      尤二姐再说不出话。
      她放下水碗,双手掩面而泣。

      窗外不远,柳湘莲站在原地,手中的药方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

      到底受了重伤,体力不支。发泄了一回,尤三姐的情绪也退去了,尤烟烟随意吃了几口粥汤,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下。

      这一睡就睡到了夜里。

      睁眼,身边尤二姐不在,只有一个小丫头坐在脚踏上打盹儿。
      尤烟烟叫她:“喜鹊,给我倒碗水来罢。”

      喜鹊猛地惊醒,手忙脚乱的起身提壶倒水。
      尤烟烟的“谢谢”两字在嘴边半晌,还是咽了回去。

      她不用喜鹊喂,自己接了水杯喝水,问:“姐姐呢?”

      “二爷来了,和二奶奶在正屋里呢。”喜鹊道,“三姨饿不饿?我给您拿饭去。”

      贾琏来了?
      尤烟烟开始思考明日如何套尤二姐的话。

      等贾琏第二次去平安州后不久,王熙凤就会找上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尤三姐(身体)和柳湘莲都是C。
    原书中对柳湘莲有明确的描述“眠花卧柳无所不为”,也说尤三姐“夜晚间孤衾独枕,不惯寂寞”,个人认为两个人都非C。不过巫不想让女主的身体和贾珍贾蓉贾蔷有过什么关系,也不想让女主的CP柳湘莲和“花柳”们有过什么关系,所以私设成都是C了。尤烟烟非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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