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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表里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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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
沈林初按掉准时响起的手机闹铃,顺手抓来看了眼日期。
——又是一夜过去,屏幕上显示的却依旧还是5月24日。
沈林初缄默不语,点开备忘录,在里面记下一个数字“9”,代表这是进入系统后的第九天,随即掀了被子起床。
两边窗帘严丝合缝地相互紧贴,厚实度比游轮上那单薄的窗帘高了一倍不止,这会儿连一丁点阳光都没漏进来,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片切实的昏暗情调中。
十五分钟后,浴室门被刷的一声拉开,沈林初裹着一身热汽走入衣帽间,从事先清洗过的衣物中挑出了一件米色真丝衬衫换上。
这回胸前纽扣并没有被扣至最上方,领口处露出了他洁白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前端,全身镜清晰地映照出他分明的侧脸下颌线条与凸出的喉结。衬衣衣摆被收束进浅褐色长裤,袖口规规矩矩地贴合在腕骨边缘。
整个衣帽间空间不大,填得倒是满满当当,抽屉里足足装了有二十几件T恤,一大半衣杆上都挂着衬衫,而其中大多以白色和米色为主,剩余少数则是些色调完全相反的灰色或深蓝。
就算对自己在现实的住处和衣物印象不深,沈林初依旧能分辨出哪些衣物会是他的风格,比如说衣杆另一边的一片卫衣就被他直接无视。
——这个房间到处都透露着诸如此类的陌生感。
正好这时卧室传来“叮”的一声,是手机消息的提示音。
沈林初整理完衣装,随手理了下刚吹干的头发露出前额,最后戴上眼镜,这才回到卧室拿起手机。
【沈先生您好,您申请的家具回收服务已经通过,请于今天中午12点前将需要回收的物品放置到公寓前的指定回收位置,谢谢您的配合。】
沈林初:“……”
他点开记忆宫殿的地图,将东七栋附近的区域放大,找到信息中所说的回收位置——那大概是在距离门口二三十米远的地方。
良久安静之后,沈林初回到客厅,视线落在阳台上那少说有十几盆的半人高盆栽上,小声骂道:“这系统真是该去多招一些程序员了。”
·
记忆宫殿中的官方日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但这时刚过上午十点,晨光正盛,是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感到凉快的季节。
沈林初好不容易将那猫爬架和阳台上一半的盆栽转移去了指定回收点,鬓边早已渗出了细汗。
他看着剩余一半被临时堆在房门口的盆栽,撑着门框缓了口气,难得将袖子往上拉了分毫,突然就听身后106室房门被人轻声推开。
整整一周没见,这会儿邹旭一身简简单单的深色宽松T恤配直筒裤,踩着运动鞋,见到沈林初便眉梢一挑:“好久不见。”
后者这会儿没什么精力同他周旋,只微微点了点头。
“在折腾些什么呢?”邹旭走上前,顺口就问,“怎么把这些盆栽都搬出来了?”
沈林初气还没完全缓过来,但脑子并没有断层。
——对方问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像是正常邻居打招呼时会说的话,真要形容的话……
就好像他原本就知道这些盆栽是房间里的物件,甚至非常清楚它们应该摆放的位置一样。
“你那屋子里也有这些?”沈林初问。
邹旭闻言略一停顿,但那停顿只有短短零点几秒,随即他就点点头:“一阳台呢,连花盆都一模一样,估计大家住的都是一样的样板房吧。”
说罢他又问:“你不要了?”
沈林初思索片刻后没有再多怀疑,并且对对方的猜测深以为然——如果不是统一的装修,系统又能有什么原因,偏要给他们俩的住处里塞这么多相同的盆栽?
“太碍事了。”他回答道,末了回头望了眼身后一米远的106室房门,“你要吗?回收点有些远,要不搬你家去?”
邹旭看起来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最后才说:“不用了,房间里放不下。”
“这样啊……”
邹旭难得看见他发自肺腑的惋惜,觉得特别有意思。
即便是在这般困惑的时候,沈林初也从未表露出任何不耐的神情,身上不见任何被这糟心事折腾到狼狈的模样。镜片边缘停留了一抹斜照的暖阳,与他被微微润过色的脸颊和唇瓣交相辉映。
邹旭不免多看了几眼,直到对方垂眸认命一般叹了声气,正要弯腰去搬动盆栽的时候,才倏然回神,主动伸手接过了活。
他轻轻松松搬起盆盆栽问:“我帮你,回收点在哪儿?”
“不用了。”沈林初只见到枝叶在视野中忽然腾空而起,下意识就说,“我自己——”
话还未完,邹旭打断道:“游轮上我还提醒过你的,‘有什么事记得喊警察’,忘了?”
沈林初自是没忘,正要说什么,但邹旭已经捧起盆栽往外走了:“搬哪儿?”
沈林初:“……”
下一秒,他无声喟叹,同样搬起其中一盆跟了上去。
走出公寓大门外一眼能见到回收站的标示,沈林初指了个方向,邹旭旋即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就和先前在游轮上时的雷厉风行一样,没多久到了地方就把盆栽一放,转身要回去继续,结果在已经走出几步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停,回身挡在沈林初面前。
后者堪堪刹住差点就撞上对方后背的脚步:“怎么了?”
“手给我看看。”
说罢,邹旭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来对方左手,摊开掌心看了眼。
“我——”
“别急着解释,你这一看就知道没怎么涂过药。”
邹旭一招先发制人,直接就把沈林初刚开口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后者复又抿起唇,手上略微一动从对方温热的掌心中挣脱出来。
“在这等着。”邹旭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伤口才刚结痂,别一会儿用力过度又裂了。”
沈林初气定神闲地说:“邹警官,我又不是纸做的。”
然而邹旭只冲他一笑,重复一遍:“在这等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快速走了。
手背上还依稀残留有一些残留的温度,几乎要比头顶越渐旺盛的阳光更加灼人,沈林初不自觉摸上手背,就这么伫立在一旁,看着邹旭游刃有余地走了几个来回,不多时就搬起最后一盆盆栽朝回收点走来。
沈林初倏忽回神,松开了重新恢复到冰冷的手,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就像是自嘲一样。
·
自动贩卖机当啷一声,沈林初从中取出一罐汽水递给对方。
“谢啦。”邹旭从他手里接过,拉开易拉罐环仰头灌了两口。
旋即就听沈林初相敬如宾地说了一声:“谢谢。”
邹旭循声朝他看去,在半秒沉默后转眼轻笑起来:“客气什么。”
说完后他就往周围逡巡了一圈,指着回收点里的几盆盆栽说:“这几盆木槿长得其实不错,就这么丢掉还挺可惜的。”
沈林初又给自己买了罐热咖啡,倒是有些意外:“你平常也会弄这些?”
“以前我们家住一楼,有个天井小院,我妈就喜欢在院子里捣鼓这些盆栽。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也有了养植物的习惯,就连现实的家里也放了不少。”
邹旭说着一哂:“毕竟平时工作中能见到太多罪恶了,回家后总得给自己换个心情,你说是吧?”
沈林初闻言一顿:“你记起自己的现实了?”
“不是全部。”果不其然,邹旭回答道,“我能记起自己一路成长成人的事,能记得自己的确是名警察。至于在进入这个系统前发生过什么,就暂时不清楚了。”
随便打听别人的过去并不是沈林初的习惯,因此他并没有深入,只道:“所以说,警官的身份才是系统给你的第一个提示。”
邹旭轻微颔首表示认可:“在游轮上的时候,我对警察这个身份的真伪都还是半信半疑,最多只是感到熟悉,从没百分百确定过,直到听见接引人说的话,以及在回到住处后发现了这个。”
说罢,他从口袋里取出警察证翻开,展示在对方眼前。
“你的证件。”
沈林初说着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却倏忽停留在那上面多出来的一行字上。
——“东扬市公安局”。
……那好像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警徽在艳阳下凝着刺目的光,由市长亲笔题字的“东扬市公安局”这六个大字日复一日地往城市上空发散出无形的威严。他孤身一人,正艰难地仰头望着高楼上的公安标志,一时间感觉连头顶的苍穹也像是重如千钧,在心里浓重的不安和忐忑中一点一点地朝他挤压下来。
这种压迫感一直持续到保安从大楼里喊来一个男人,而那个高大的男人在瞬间隔绝了他的视线。
男人蹲下身来同他说:“小朋友,我姓邹,你可以喊我邹叔叔。”
沈林初意识到自己没有说话,但嘴唇正在发抖——那是因为紧张。
于是那个男人又问:“你刚才和保安叔叔说,你是来公安局干什么的?”
“我……”沈林初听见了自己轻如蚊蚋的声音,“我是来举报的……”
“举报什么?”
“举报……”
——举报什么?
沈林初一怔,试图去回想这两个字后面跟的是什么,可即便竭尽全力,后面几个字都始终被空气中倾斜打下来的光晕给湮没着。
他甚至都看不见对面那位警官在听后是什么表情,更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记忆就再次回溯到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站在公安局高楼下的一幕。
一旁邹旭很快收回证件,仰头一口喝完罐子里剩下的汽水,将易拉罐整个捏扁。
“一回到住处,我就……在玄关上看到了这本证件,是和现实完全相同的东西。”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手里的易拉罐,娓娓而谈:
“我爸以前就是个警察,我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他的影响,所以当我拿回自己的警察证后,就想起了所有相关的事。包括为什么会选择报考警校,以及正式成为警察后的一些案子。”
易拉罐嘎吱乱响的声音登时将沈林初从无限循环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条件反射地向对方偏过头去,敏感地捕捉到什么:“你父亲也是在东扬市公安局?”
“是以前的事了。”邹旭倒完全不介意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事,点了点头后说,“我爸也是做刑侦的,在我高中的时候因公殉职了。”
沈林初一顿,说:“抱歉。”
时光出人意料地静默了几秒,突然邹旭毫无征兆地说:“你知道吗沈先生。”
沈林初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当年那个凶手身上一共七条人命,其中就有包括我爸在内的两名警察。”邹旭望着前方缓缓说道,“可直到最后判了死刑,他都没说过一句抱歉,甚至还嘲笑警方在他杀了五个人之后才抓住他。”
沈林初:“……”
邹旭忽而扭头看向对方,日光映照下的目光显得别有深意。
“我是不是离我想验证的答案更近一步了?”
上午的记忆宫殿十分安静,尤其是这东区的最深处,当没有人在说话的时候,周围几乎落针可闻,空中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
沈林初没有吭声,于是邹旭笑意好似更深了些,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就听一声:“——喵。”
两人闻声各自一怔,旋即循声望去——
只见就从丢弃在一旁的猫爬架中,一只不知是何时从哪钻进去的野猫露出了一颗脑袋,与他们面面相觑。
沈林初:“……”
邹旭:“……”
下一刻邹旭哐当一声把易拉罐丢进了垃圾桶,转而朝那只野猫走去,调侃起来:“你这猫爬架什么时候丢的?都已经有野猫占了窝了。”
那只野猫倒也不叫不跑,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他拎住命运的后颈提了起来。
仔细一看,这似乎还是在刚抵达记忆宫殿那夜,他们曾在公寓门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蓝白。
“……”沈林初依旧无言,目光触及到那只动物,身形几不可察地变得有些绷紧。
但邹旭立即察觉到不对,停住脚步问:“过敏?”
沈林初恍然回神,若无其事地回道:“没有。”
“那就是怕了?”邹旭倏忽轻笑起来,揶揄了一声,带着猫重新走近。
那只野猫面对邹旭似乎十分自来熟,没过几秒就已经打着哈欠伸起懒腰,直接把脑袋窝进他怀里去了。
沈林初视线猫身上划过,坦然笑道:“也没有,就是印象里自己好像不怎么受小动物的喜欢。”
邹旭抬眼看去:“为什么?”
“不记得了。”
然而就听邹旭又揶揄似的说:“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得?”
身处这个系统,“不记得”就好似自然而然成了最有效的借口,加上这话是从这人口中说出来的,就显得越发似是而非了。
不过沈林初只是礼貌地轻笑了一下,一手插着口袋,另一手无意识地晃了晃空了的咖啡罐,片刻后话锋一转:“你又进了什么副本?”
按照当初接引的老人说的话,在回想起部分记忆的时候,系统就会把他们带进新的副本。而就在这几天时间里,沈林初曾去找附近的“邻居”打听过,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
“只要你回忆起自己的过去,那就去随便打开一扇门吧,你就会被送上一段崭新的旅程。”
但出乎意料的是,邹旭答道:“我到现在都没有进过新的副本。”
沈林初闻言也愣怔了一瞬:“没有进过新的副本?”
邹旭点了点头。
“要说量的话,这其中几乎已经包含我近二十年的过去了。”邹旭惬意地摸着野猫的脑袋,轻声说:“可是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被带进过任何副本。”
沈林初猜测:“那是因为还没有达到进入副本的标准?”
邹旭不置可否。
可这标准又能是什么?
沈林初沉吟不语,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处,脑中不由地回放自己在游轮上回忆起来的零碎记忆。
也不知他就这么静默了多久,一直到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那只野猫也不知怎么就从邹旭手中溜了出来,拉长身体一脸怼到了他面前。
沈林初:“……”
他如梦初醒,随即就发现自己手里的空易拉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再抬头时只看见邹旭将罐子同样压扁,单手往垃圾桶一投,易拉罐在相继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后精准入筐。
邹旭扭头见沈林初正看着自己,还顺势露了个得意的笑。
“看这小家伙对你这么好奇,要不抱一抱?”他说。
这只猫看起来不过两三个月大,也不知都是被谁喂的,身材已经趋近于球,除了重量以外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杀伤力,这会儿下盘正被邹旭牢牢桎梏在自己怀里。
“……”沈林初看起来像是失笑一般地撇过脸去:“不用了——”
“试试看呗。”邹旭不等他多拒绝就打断道,“小家伙看起来也不会挠人。”
“家猫都没有一定不挠人的说法。”
但邹旭置若罔闻,又抱着猫凑近些许,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对方眼中。
沈林初:“……”
沈林初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和别人因为一只猫而产生对峙,也没想过自己竟会落败妥协。
这算什么?盛情难却?
他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只是这笑终究也不知是在笑对方还是自己,旋即转过视线,对上那两只瞪得浑圆的猫眼。
好半晌之后,他伸出手去,在小猫脑袋上轻轻摸了两下。
“喵——”
小动物惬意地叫了一声,脑袋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
“看吧。”邹旭却微垂着眼看着面前的人,连语调也自然而然地越发柔和,“哪能有不受小动物喜欢的说法。”
事实上,这会儿的沈林初就和他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文儒雅、人畜无害,怎么看都和“凶恶”二字搭不上边。
就拿邹旭自己来说,如果没有一周前在游轮上的种种对立、不知道那副被隐藏在温柔外表下的疯狂和野性的话,或许也只会当对方是个单纯温良的普通人吧。
沈林初低垂着眼,长睫在眼下落下一片模糊的影子,没有吱声。
他就宛若是怕惊扰了谁似的,也可能是连自己都没有相信眼前和谐的场景,十分缓慢地在小猫脑袋上顺了好几下,感觉像是做了一场久违的美梦。
就在这记忆宫殿的一隅角落,光晖正好,微风轻拂,似有春意萦绕左右,将一切的悬疑、未知、畏惧都吹散得一干二净,带着他回到了最纯粹的时光。
然而就在这时——那瞬间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那只温顺的小猫猝然“嗷”的一嗓子,趁其不备从邹旭手中蹦了出来,临走前还在他手臂上挠了一把,紧跟着就拍拍屁股钻进了草丛。
沈林初:“……”
邹旭:“……”
两人一时间都无言以对。
沈林初暗自收回手,良久后倏忽无声呼出口气,往对方手臂上开始浮出红肿的伤痕觑了过去。
——梦终归是梦。
他敛下眸光,轻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安静:“不好意思。”
方才还能让人心旷神怡的阳光仿佛在刹那间急遽升温,落在皮肤上都有些灼人。
邹旭沉默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口,而后果断地去重新买了一罐冰饮,把易拉罐按在了伤口上。
“没事。”他冲对方一笑,“大概是我抱得它不舒服了,这猫主子比我以为的脾气大了不少。”
一时间沈林初还是一反常态有些愣怔,没有应他的揶揄,目光漂浮在空中,若即若离地落在邹旭的手臂上,显得有些茫然。
后者望着他不言,又去买了瓶冰水,径直把瓶身贴上他的脸颊。
“……”沈林初这才倏然回神。
“拿着吧。”邹旭直接把水塞进他手里,转口就道:“一起吃个饭?”
在大约短短的零点几秒内,沈林初脸上的神情换成了瞬间的错愕,紧跟着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他摇了摇头,指着那一堆盆栽:“等十二点之后我再看看这些东西被搬走没有。”
邹旭恍若未觉,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朝公寓反方向的中心广场一扬下巴:“那我往那里走。”
“嗯。”沈林初应了一声,简简单单道了句“再见”就往公寓走了。
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沈林初。”
被唤了名字的人脚步一顿,应声看去。
记忆宫殿上空万里无云,湛蓝成画,由于东七栋正处于山坡上的缘故,几乎能将正对面的西区也一览无余,以至于当邹旭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背景宛若连成了一片浩瀚的天地。
“之后要是进新的副本,我们未必能在一起。”邹旭说着,隔空指了指他那只刚结痂的左手。
“别再受伤了。”
他盛着盛阳,对沈林初展开一个耀眼的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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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蓝白猫不知从哪里又溜回到公寓的另一边,攀上走廊一边的栏杆团成了一团,闭着眼睛已经酣然入梦。
沈林初经过的时候,目光在它身上轻盈扫过,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倏忽蜷了一下。
少顷之后,他还是没有作出任何言语和动作,只是自嘲地哂笑一声,就径自回到105室前打开了房门。
——轰隆!
然而门被打开的刹那,只听耳边轰然响起车轮和轨道摩擦产生的噪音,清风从车厢之间的衔接部位穿堂而过,将沈林初垂在额前的黑发微微吹起。
视线在移动的电车车厢中不断摇晃,仿佛过了许久,也仿佛只是一秒的瞬间,最终还是定格在对面那人的眼中。
面前邹旭停顿了会儿,不确定地说:“好久不见?”
沈林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