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天上来》蘑古多力鱼

66、出嫁

　　转眼入秋了，乌头山上的叶子黄了，整个山都很美，只是小瞎子看不见。一叶知秋，四季循环，小瞎子叹了口气，知道天气又要冷了。

　　小瞎子没什么衣服，往常天气一冷就把仅有的两件薄薄的衣服都穿身上，她会提前收集很多很多的树枝备着等冬天的时候烧，因为没有冬衣，就只能靠烧火御寒，冬天的时候小瞎子大多趁着白天睡觉，因为白天稍微暖和些，没那么容易被冻醒，不过即使是白天的山上也是很冷，小瞎子总是在火熄灭后强忍着寒冷爬起来重新点火，很多时间她会想要么就这样冻死算了，但她还是更想活，这些年她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用顾大娘的话来说，她是灾星，她命硬，若是旁人早冻死饿死八百回了。

　　今年意外的不太冷了，这个时候的太阳都是暖暖的，偶尔下雨都是微微细雨，竟不像冷秋，更像是春天。

　　杨戬在整个乌头山设了结界，将整个世界的寒冷隔绝在外。小瞎子这十几年过得太苦，他能做的只是让她少苦一些。

　　小瞎子太瘦了，许是日日野果野菜，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白小七虽然瘦但是很精神脸上也有些肉，而小瞎子则是皮包骨，瘦的苍白，病态了。

　　在小瞎子背着摘的一些野果准备回去时，杨戬施法将天上的鸟打了下了，鸟“砰”的一声，稳稳的砸进了小瞎子身后的竹筐里。

　　小瞎子吓了一跳，连忙将竹筐放下，她摸了摸，摸到了那个鸟，小瞎子开心极了，竟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向天上拜了拜，总觉得是上天保佑。

　　这个小瞎子，稍微得到了一些不管是什么东西，就觉得是上天眷顾，其实她只是没有过过正常人的日子而已，越是匮乏的人越容易满足，就像小瞎子意外得了个鸟就觉得是神明庇佑，虽然，的确如此。

　　这些日子是小瞎子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她摘野菜野果时不是兔子撞死在身旁的树上，就是野鸡摔落在自己脚边，小瞎子也终于胖了起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哮天犬来看到小瞎子，擦了冷汗扶额说道：“主人帮的是不是太多了，神女哪里像是在历劫的。”现在对比小瞎子从前的凄惨样子，已是一个天一个地。

　　杨戬却突然皱了眉头，他知道，小瞎子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她的大劫就要到了。

　　顾大娘终于还是来了，一瘸一拐的，她那日摔的很重，腿好不了了，走路若是没有拐杖就得靠人搀扶，顾大娘身旁有个着枣红色衣服的大妈搀扶着她，这是第一次，顾大娘给小瞎子带了东西……

　　小瞎子听见动静就把二郎神的木雕藏了起来，刚藏好顾大娘和大妈就进了房间，小瞎子的房间只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凳子，这凳子本是三条腿，被她接上了一个粗点的木头，勉强不那么晃但是也不稳。

　　大妈搀扶着顾大娘，想让她坐下去，顾大娘刚坐上就摔了下来，小瞎子便上去和大妈一起将顾大娘扶到床上坐。

　　那大妈四周看了看，皱着眉头。顾大娘见状哭了起来，她拉着小瞎子的手，让小瞎子蹲在她脚边，然后眼泪鼻涕一起流，一下下摸着小瞎子头哭道：“我这个孩子太苦了，早早的死了爹娘，若不是我这些年帮着恐怕也就随她短命的爹娘去了。”

　　小瞎子低着头，没有说话，眉头皱在了一起，被布挡着没人能看到。

　　那大妈叹了口气：“亏得你了，你真是心善。”

　　顾大娘接着说：“看小瞎子过得这样苦，我这个做姑姑的也于心不忍，这些年我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那样照顾，如今她终于能嫁人了，我这桩心事也终于了了，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小瞎子猛然抬头：“嫁？嫁人？”

　　那大妈闻言“呸呸呸”了几声，说：“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对你小侄女这么好，等你小侄女嫁过去了，还少得了你好处？”

　　“什么嫁人？”小瞎子问。

　　顾大娘笑着说：“姑姑给你找了户好人家。”

　　大妈将小瞎子拉起来看了一圈：“就是太瘦了，身形倒是不错，就是是个瞎子。”她啧啧叹了两声：“可惜了，不然能找个更好的。”

　　顾大妈连忙道：“哪有更好的，这个就最相配。”

　　“姑姑，我不要嫁人。”小瞎子小声说。

　　“你懂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难得人家愿意要你，让你当少奶奶，以后你不愁吃喝，还有丫头跟着伺候，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小瞎子不信，她知道顾大娘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会给她找好的亲事，也就是把她卖了，还是便宜卖了。

　　顾大娘打开了带的包裹，里面有几个馒头，还有一身红色衣裳……

　　顾大娘说：“按照之前说的，尽早定下来，就三日后吧，你也看过了，我说的不错吧，我这个侄女除了眼睛看不见又不缺胳膊少腿的，配那……”顾大娘顿了下：“配那当家的，足够了。”

　　大妈呵呵笑了笑，没回答，然后说：“那就三日后，我带着轿子来接夫人。”

　　小瞎子还想说什么被顾大娘拉住了。

　　杨戬皱着眉，在一旁听着她们说完，只恨自己当日下手还是轻了，就不该给她留活路。

　　杨戬掐指一算，得知顾大娘是要把小瞎子嫁的就是当初杨戬带着白小七所救的被树妖吓成失心疯的那个老爷，那人七八十岁，疯疯癫癫，话都说不清楚。他夫人给他纳妾也是为了冲喜，没想到兜兜转转顾大娘竟把小瞎子卖给了这个疯癫老头做妾！

　　顾大娘对媒婆说：“小瞎子克父克母克亲戚，疯癫老爷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己，两个命都硬，一个瞎子，一个疯子，正好般配，那疯老头无儿无女，原配夫人年纪也大了，等把他们都耗死了，家产就都归小瞎子了，那也就是我的了！”

　　……

　　小瞎子惴惴不安过了三日，她想过逃跑，但是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她这辈子记事以来只出过一次乌头山，在山下被几个孩子用石头砸得浑身是伤，头上血流不止，回去发了几日高热命都差点没了，那次过后再也没下过山，山上才是最安全的，外面都是坏人。

　　三日后，那些人还是来了，媒婆将小瞎子衣裳换了，看着小瞎子依旧蒙着眼，道：“这个布还是摘了吧，你这眼珠子看不见闭着也成，大婚当日蒙这个不吉利。”

　　谁知小瞎子激动得说：“不行，不能摘。”说完紧紧护着眼上的布。

　　媒婆倒是没想到小瞎子反应这么大，撇了下嘴道：“一块破布还当宝贝了。”

　　小瞎子没吱声。

　　媒婆给小瞎子盖上盖头就牵着小瞎子往轿子上走，小瞎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管什么样的人，总之是你高攀就是了。”

　　媒婆的语气很凶，小瞎子不敢再问，知道不知道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轿子摇摇晃晃了一路，小瞎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

　　一少女走在山间，着一身雪白的纱衣腰间系着流苏腰封，她梳着好看的飞仙髻，头上戴着粉色簪花，步伐轻盈欢快。山上百鸟争鸣，遍地繁花，空中悠悠漂浮着数个缓慢移动的小山，有瀑布从山上流下落入河中，河里是鱼群和游水的鸭子，头顶是触手可及的云彩和飞鸟，少女在其中，竟不知是山水更美还是少女更美。

　　白衣少女忽的腾空飞起，飞到了漂浮在天上的小山之上，她在小山上的花丛中躺下，一只小鸟落在了她的肩头，白衣女子用手点了点那个调皮的鸟儿，那个鸟儿竟头一歪趴在少女身上睡了起来。

　　下面飞上来几只小松鼠和小兔子，还未来及说话，少女便“嘘”了一声，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

　　少女嘴里叼着花，翘着腿，伸手抓着云彩玩……周围的蝴蝶鸟儿都飞了过来，少女就像是阳光，引得一切美好都想要靠近她。

　　那个白衣少女与小瞎子是完全两个境况，小瞎子嘴巴微微翘起，头往轿子里面挪了挪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这是个好梦，可惜好梦不长，随着轿子落地，她猛然惊醒。

　　媒婆敲了敲轿子，掀开帘子对小瞎子说：“到家了，夫人。”

　　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