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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疮伤 ...

  •   张植笛转头望向离殇,压低了声音:“到了,下面该做什么?”

      离殇皱着眉向台阶上蹭了蹭鞋底的苔泥,努力稳住声音:“敲门,去找居住其中的祀主。”

      张植笛难以置信地望向离殇:“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人住?不过说来王爷真的愿意来这种地方祭祀鬼神吗?这一路上危机四伏的,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把自己给献祭了?”

      离殇似乎不以为意:“无妨,他一定会来。”

      张植笛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步上前,重重扣了扣门。锈锁沙哑的呻吟,门扇湿冷的气息,令人战栗。门面斑驳,暗红之处不知是铁锈,还是陈年血痕,似一嗓无声的尖叫,勒索着人的心,无边压抑着人的神经。

      无人应答。张植笛正欲再度敲门,大门吱呀一声轰然而开。

      张植笛本能抬手护在离殇身前,一阵带着血腥味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沙土尘扬,火把被阴风呼的一下吹灭,门内鬼火忽燃,荧绿苍白,甚是可怖。

      张植笛重又点燃火把,欲上前一探究竟。猛然间离殇从后拽住张植笛的袖子,张植笛茫然地回头,正看见离殇紧抿嘴唇,瞳孔颤动不已,注满了恐惧。

      离殇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无法说出口。

      张植笛默然片刻,柔声开口:“你来过这里,对不对?”

      离殇惨然一笑:“瞒不了你。”

      张植笛举起火把照了照长廊,道:“其实你也没有想要瞒我。”随机他微微侧身,并未挣脱被离殇所牵的衣袖,“没关系,如果你想倾诉什么,我一直都在。”

      风过门啸,像是在敦促着什么。张植笛温声向离殇道:“会过去的。”叹了口气,“戌时末快到了,我们该进去了,毕竟任务在身呐。”

      离殇垂眸带了些笑意,点了点头。

      长廊狭窄,仅容得两人并排通过。地面阴湿,走来很是令人难受。火光随着不知打哪刮过来的风颤颤巍巍地摇晃。林深坛内,本就是凛秋,此刻更觉阴寒。长廊并不算长,只是害怕有危险潜伏,故而走得异常艰难。

      险险通过长廊,前方一片昏黑。火把之光所到之处极为有限,光暗交替,似乎黑暗更胜一筹,一点点吞噬着火光。眼前的鬼火忽闪忽灭,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鬼火所照之处,似有枯石,又似是白骨,荧荧闪着诡异的光。

      二人并肩,空间狭隘,彼此心跳相闻,无尽的忐忑与未知似一张无边的网,将两人笼在一起。

      张植笛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轻轻咳了咳清嗓子以壮胆:“有人在否?”

      没有回声。声音似乎被吸收殆尽,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两人都不敢出声,喘息的声音清晰可闻。

      轰然间脚下一震,张植笛一把拉住离殇,两人勉强站稳。鬼火唰的一下全燃起来了,不比光的璀璨,鬼火无法用亮来形容,令人不寒而栗。

      “过来,往前走……”沙哑的男声响起,不急不慢,勾魂一般,凉意刺骨。

      张植笛在离殇耳边轻声问:“你之前来也是这样吗?”

      离殇小声回应:“我当时太小,我娘抱着我。”他声音有点抖,“其实记不太清了。”

      张植笛抿了抿嘴唇,揽住离殇的肩,轻轻叹了口气:“一起走吧。”

      路似乎是单调枯燥的,唯有鬼火与彼此相伴,对未知的猜疑让他们提心吊胆,异常艰难。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称得上敞亮的平台。一位拥着毳衣的人背对着他们慵懒地躺在藤木躺椅之上。

      藤椅一转,他面向他们。莫若五十多岁的年纪,眉宇间深深刻入冷漠,须发有些泛白,神情阴郁,双目逼人,一派威压之意。

      离殇先开了口:“花爷。”

      被称作花爷的人满眼讶异之色,嘴唇动了动,道:“你该不会是……”

      离殇不等他说完,出声打断花爷:“是,没错。”张植笛闻言瞥了离殇一眼,离殇默然。

      花爷“呀”了一声,呼出一口气,语气里有些欣喜与激动:“好,好,别来无恙啊,上次见到你你还是……”

      离殇用眼神制止了花爷,花爷住了声,看了张植笛一眼,点了点头。

      张植笛闭了眼,漠然出声道:“要不我离开,不打扰你们叙叙旧?”

      离殇认真望向张植笛,凝视着他道:“小甜,我不想让花爷说出来,是因为我在等一个时机,让我能亲口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张植笛睁眼愣愣地看着离殇,像是不知其所云。

      花爷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要不老子去避避,不打扰你们呃……聊天?”

      张植笛离殇:“……”

      花爷起身掸了掸毳衣,转身找了找什么东西,接着在张植笛和离殇的目瞪口呆之中,取出了一只鸡腿,一边撕咬着一边嘟囔道:“既然是自己人,就没关系了。老子才烤好的鸡腿,刚准备吃,就有人来访,早不来晚不来的,真真气死人。”

      张植笛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本以为您会……更严肃一点儿,像刚见到您时那样。”

      花爷正啃着鸡腿,闻言差点被噎着,猛咳了一整,方道:“严肃?!老子是鬼神祭坛祀主,又不是鬼神,严肃个什么劲儿真是!”

      张植笛满心疑问道:“那为什么祭坛入口整那么阴间?”

      花爷反问道:“那整阳间活儿,你也来我也来,老子拿什么时间啃鸡腿?”

      张植笛被噎了一句:“您还真是……事业心不太强啊……”

      离殇淡淡一笑,上前一步问道:“花爷,永宁王爷戌时末就到,我们想请您帮个忙。”

      花爷扶额道:“你们这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您的,说得老子头疼。永宁王爷来的事儿老子早就知晓了,你们要老子帮什么忙?”

      离殇拱拱手:“我们对祭坛不熟,相烦请花爷指点我们。在永宁王爷祭祀的时候,为我们找个蔽身之处。”

      花爷斜眼看了离殇一眼:“你这小子说话倒是曲里拐弯的,偷窥人家祭祀,也是少有。”

      离殇哑言失笑:“花爷言重了。”

      花爷沉思片刻,道:“鬼神像正下方原是木台,因有蠹虫困扰,故而拆卸重塑,如今部分换成了樟木,内部空隙正巧可供两人栖身。”

      离殇拉过张植笛:“多谢花爷。”

      花爷摆摆手,算是受了他们的谢:“无妨。”他掐指一算,“你们动作快些,王爷此刻已在林中了。”

      张植笛应声,问清楚祭坛的具体方位,便拉着离殇直奔神像而去,

      花爷为人直爽,与熟人交往坦诚相待,可以共患难共生死,但倘若遇到看不惯的人,他也绝不会给人好脸色看。

      门再一次轰然而开,一个侍卫抬声呼喊:“王爷到……”

      花爷眉毛挑了挑,心道娘娘的,难不成指望老子迎到门口不成?赌着气没有回答。

      过了一些时候,王爷亲自开口:“不知祭坛有人在否?小王欲沐浴熏衣,祭拜鬼神。还烦请有高人能为我指点迷津。”

      花爷慢慢喝着解鸡腿油腻的新茶,心想这态度还凑合,这个什么王爷好歹也是自己的客人,娇生惯养的看来这路也不会走,还得自己去接应一下。一撩毛衣,大步走向入口,口里答应着:“祀主到……”

      王爷身量颇高,并无什么架子,性情随和,倒是有些与世无争的平和之态。面轮清晰,引人注目。只是出于自幼优良的教养,他待所有人皆是如此,无法辨认出是真心还是客套假意。

      花爷颇为生硬地说道:“王爷请这边走,离祭坛还有些路。”

      旁边一个侍卫插了一嘴:“这儿弄的这么暗,可让我们王爷怎么走?还不如换一家更高级一点的祭坛呢!”

      花爷脸上的青筋猛地一跳:“你以为你搁这儿买菜呐?”他考虑到自己祀主的身份,颇酝酿下才开口:“我这是鬼神祭坛,鬼神为大,暗一点又怎么了?”

      王爷慌忙轻轻呵斥侍卫道:“小六!不得无礼!”转身来充满歉意对花爷道:“抱歉祀主,小王管理仆从不当,惹得祀主不快了,还请谅解。”

      这倒使花爷有些过意不去,背着手往前走去,有些刻意道:“王爷忒客气了。随我来吧,祭坛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却看张植笛和离殇两人,悠悠哉哉不急不慢地晃到了鬼神祭坛那里。张植笛正想开口问问离殇的主意,离殇便拉着他到了鬼神像之后:“小甜,你便到鬼神像樟木底座之中等我一等,我自有主意,能将你想得到的讯息套出来。”

      张植笛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我本以为我们会一起进去,装成鬼神的声音,来套王爷的话。在此等你是什么意思?”

      离殇像是被逗乐:“小甜,你真的觉得王爷会信我们学的鬼神的声音?这未免太理想了吧。你不用担心,安心等着,我都安排好了,你提炼信息就行。”

      张植笛干笑:“行,我们阿殇越发出息了。”

      离殇琢磨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太对劲儿,只得点了点头。

      永宁王爷随着花爷移步至祭坛。光影摇曳,相较于长廊,亮堂了许多。花爷转脸对王爷说道:“鬼神像前香火俱备,请自便吧。”

      花爷前脚还未迈开,霎然间,祭坛大殿中便人声传来:“鬼神在上,小可花犯前来祭拜。”

      花爷一听便知是离殇,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心道奶奶的这个小兔崽子,刚说好的在一旁看着,如今咋自个儿上了,敢情是来砸老子场子的?

      方才被训话的侍从小六此刻上前一步冲祭坛内喊话:“何人在内?王爷来祭祀,还不速速退出?”

      未等花爷出声,王爷便立刻威严制止:“小六,再如此无礼,休怪我手下无情。”小六受了重话,退在一边。

      离殇语气里满含抱歉:“王爷在上,能见王爷尊面三生有幸。小可姓花名犯,京城人氏,因家中出了些灵怪事儿,故特此来祭拜。若是打扰影响了王爷,我便在门外恭候王爷,待王爷祭祀完毕,再前来一拜。”

      王爷闻言心中一动:“不必,花公子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人,我府上也有些咄咄怪事,故而来此祭拜,不如咱们一道,也省却鬼神些繁忙事务。”

      离殇欠笑:“王爷如此高抬小可,小可不胜荣幸。”

      王爷一笑回身向侍从们道:“你们在殿外候着,待我焚香祭拜,再唤你们。”

      众侍从躬身答道:“是。”

      王爷爽朗一笑:“那么花公子,有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疮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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