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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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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逸非凡的小公子俯身,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娘子,悠然道:“张老板,这位是当今太尉姜樵的小女儿,若伤了她,你必要受千刀万剐之刑。”
不多时,姜府的侍卫赶到,把男人押下。
“姐姐,你没事吧?”
姜萤萤扶着孕妇落座,给她倒了一杯茶:“那男人真不是东西,姐姐你为何不跟他和离呢?”
妇人流着泪说:“他妹妹嫁到京兆尹鲁大人家中作妾,自从去年,张大郎开始打我,多少次,我去官府请求和离,都被鲁大人压了下来,回家后,他便打得更狠。我那老父亲,前些天替我出头,被他打得下不来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京兆尹鲁大人是吧,姐姐你等着,我去替你伸冤。”
下午,大理寺秘密派送官兵封了馄饨铺,羁押了张大郎和京兆尹鲁鸩等人,当场逼迫张大郎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
“林悦儿,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姜萤萤踮着脚,靠近妇人去看那封和离书。
林悦儿已经梳好头发换了衣裳,脸上有许多狼狈的伤痕,却有种读书人家的女儿特有的风骨。
她妥善收好和离书,抚着凸起的肚子,眼里泛起泪光,却面带微笑。
“姜小娘子,我想先回家看看我爹,这些天,张大郎不允许我回去,我很担心,你,可要和我一道去?好让我爹知道你救了我,让他放心。”
“要去吗?”姜萤萤扯扯殷恪的袖子。
殷恪冷酷地抱着双臂:“你才是救命恩人,问我做什么。”
姜萤萤硬把他一只胳膊拉下来,抱进怀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愿意去,我们就回家。”
林悦儿道:“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我爹他是个小官,一向清高,常常担忧我受了旁人的好处,欠下人情,如果你们能帮我解释一番,也可消了这老人的疑虑。”
姜萤萤使劲儿晃殷恪:“去吧去吧,哥哥。”
殷恪十分不情愿地板着脸,还是点了头,马车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十分简陋的小院,匾额上写着“林府”。
正好撞见一位老熟人,是提着两包草药,正要进门的凌渡,面容似多日没睡过好觉般疲惫。
姜萤萤先叫他:“凌兄!”
“萤萤,殷兄,你们怎会在此处?”
“我们是跟着这位姐姐来的……”
“咚咚咚——”拐杖敲击声,宅子里走出一位瘦骨嶙峋、衣衫单薄的老人,边走边咳嗽,林悦儿忙上去搀扶,说爹你怎么起身了。
原来这里住的是翰林院学士林择端。
姜萤萤很快便明白了,这位便是历届科举的考官之一的林学士,一年前,寒门举子凌渡等人向殷恪下战书,请了这位出身寒门、刚正不阿的林学士作为考官,结果这几人都被殷恪在校场上怼得哑口无言。
她也曾在家里听过爹娘说,这林学士真真是一块茅坑臭石,自以为嫉恶如仇,其实半分不通人情世故,最爱揭人短处,文武百官很讨厌他。
原来林悦儿,是林学士的女儿。
林学士一阵重重咳嗽之后,指着殷恪:“寒舍虽简陋,吾德尚馨香,我这宅院,不许你这道貌岸然的朱门公子染指,你滚!”
殷恪毫无波澜,站在原地,就像没听见他的话。
姜萤萤在袖子下勾起他的手,握住。
林悦儿道:“爹,这是殷公子和姜小娘子,他们二位救了我。”
“悦娘,你说什么?”
因为太过激动,林学士几欲晕倒,凌渡赶忙过去和林悦儿一道搀扶着他。
林学士紧盯着凌渡,五指嵌入他的衣衫:“是你找的他们?”
凌渡摇头道:“林娘子和离这事,我是曾想过去请求殷公子帮忙,但是,既怕林学士您受了殷公子的帮助,内心不安,又怕唐突了殷公子,所以未能成行。”
姜萤萤觉得殷恪把她的手抓得太紧了,有点疼,晃了晃,他忽然松手,把她推向前一步。
“此事与我无关,救人的是这位姜家小娘子,你们若要报答,只管找她。我只是带她出门吃馄饨,无意间卷入这事儿罢了。”
姜萤萤道:“哥哥说的没错!是我看不得男人欺负女人,才请我爹跟大理寺打了招呼,请他们便宜行事。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那张大郎当众打人,按照大梁律例,原本就是应当和离的,我只是帮着姐姐行了个方便。”
几人面色各异,林择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凌渡则是惊讶。
林悦儿打破诡异的气氛:“爹,我今日,差点儿就被那张大郎打死了,不管怎么说,是姜小娘子和殷小公子救了我。您常教我,做人最重要的便是知恩图报,爹爹不会忘了吧?”
她又对姜殷二人说:“今日还未正式答谢二位,若不嫌弃,不妨在寒舍用些便饭,我亲自下厨,就当,为我庆祝脱离苦海,可好?”
最终还是在林学士家用了晚膳,殷恪是被姜萤萤半推半拉进的门,用膳时的氛围也极为诡异,林学士时不时侧过脸,就着丫鬟的帕子一顿咳,林悦儿和凌渡照顾他,殷恪则安安静静地坐着,宛如一樽佛像。
古旧却干净的桌子上,只摆了五个菜,并不丰盛,却十分雅致,姜萤萤知道殷恪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又不想他被旁人说成是看不起人,于是夹了一箸青笋放他碗里。
“这青笋鲜得我舌头都要掉了,恪哥哥,你尝尝看。”
林悦儿道:“姜小娘子好眼光,这青笋呀,是我爹在小院里亲手种的,他待这笋,可比我这亲生女儿还要亲,闲时,还会对着这笋弹琴吟诗,这样侍弄出来的笋能不好吃么。”
林学士沉声:“悦儿。”
“原来如此,我倒是牛嚼牡丹了,这样的风雅之物,应当好好品尝才是,”姜萤萤站起来,踮脚又夹了一箸,“说不定我吃完之后,就突然通了音律,那样便不会再被夫子打手心了。”
凌渡问:“萤萤最近在学什么曲子?”
姜萤萤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她很会和长辈相处,说着恭维的话,把林学士哄得服帖顺气,屋内气氛缓和不少。
余光瞥见殷恪把她夹的笋吃下去,虽然没再吃别的菜,已经能叫她开心半天了。
出门时林学士终于给了些好脸色,说这青衣巷的道路破烂难行,路边灯笼又尽数损坏,他们要到文忠坊门前乘坐马车,这一段路需得小心行走。
姜莹莹摆手:“知道了,林爷爷,我下次再来看你呀。”
林学士一愣,略僵硬地笑道:“好,好,欢迎再来。”
马车上,姜萤萤开始还能唧唧咋咋地和殷恪分享今日心情,随着马车匀速摇晃,眼皮越来越重,慢慢地扒着殷恪的胳膊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却浮现一个模糊的念头。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林学士遇到麻烦,想帮他,又不想自己出手,才带我过去,让我看见的。”
姜萤萤用小奶音说完这番话便没了动静,没一会儿竟打起浅浅的呼噜,睡姿也不安分起来,随时都要滑倒在地。
殷恪把她捞起来,抱进怀里,一手托住她的头。
“哥哥,你可真坏啊。”往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还挺聪明。
殷恪仰头看向窗外的明月,心情愉快。
林学士是个极顽固的人,虽有才干,却受连番打压,入仕三十年,仍屈居六品翰林院院监之位,他一生清贫,老家水患严重,寄回去的只有一只金镯子,他对林学士,其实心中颇多敬佩。
这次林悦儿的事,幸好有姜萤萤。
一个月后,姜府。
“他会过来,他不会过来,他会过来……”
“娘子,您在做什么,这寒梅开得多好啊,就被你掰成这一片片的了,多可惜啊!”
槐叶进来时姜萤萤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的梅花,只剩下几片花瓣的和光秃秃的花茎。
“他会来……他不会来……啊啊啊啊!”
随着最后一片花瓣落下,姜萤萤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凄惨,丢了花茎,双手揉着头发抓狂。
“娘子……”
“呜呜呜槐叶,”姜萤萤扑进槐叶怀里,“我这腿上的痂都快掉光了,恪哥哥怎么都不来了?”
就她刚受伤那会儿每天都来,嘘寒问暖,还给她带了一堆解闷的小玩意儿,还带她出去玩,温柔得像变了个人似的,渐渐来的越来越少,这几天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娘子,你的腿伤都快好了,殷小公子为什么还要来呀?”槐叶说完便后悔了,因为姜萤萤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难不成还要我像之前那样,天天在他房间门口蹲着?我不去,太累了。”
“槐叶你说,大哥回营里了,爹娘二哥三哥也不来关心我了,是不是我腿好了,他们就没那么爱我了?”
“当然不是。”
“要不我再摔一跤,这次把两条腿都摔断吧。”姜萤萤竟然当真看向小花园,鼓着腮帮子,似乎在思考这一招可不可行。
“娘子,你可别!”
“那我要怎么办嘛,槐叶,槐叶~没有人陪我玩!”
槐叶被自家娘子磨得头疼,娘子她虽然小小软软一个,但这精力可谓充沛,若不是伤了腿,平日里不是跑就是跳,没一刻消停,嘴巴也吵得很,稀奇古怪的想法一个一个往外蹦。
她深深感受到了平日里殷家小公子的不容易。
“奴婢听松烟他们说,殷小公子今日与天竺和尚切磋讲经……”
“真的?我也要去!”姜萤萤果然眼睛里点燃两簇小火苗,“槐叶姐姐,你快点帮我梳妆打扮呀,上次贵妃姨母赏我的红玛瑙钗呢,还有还有,那件蜀绣桃粉襦裙……”
槐叶心道,对不起殷小公子,为了娘子不摔断自个儿的腿,只能暂且牺牲你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