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笨蛋妖精

23、画阁归来春又晚

　　蓝啸飏还是回了蓝府，在他看来，那才是他的家。身体虚弱到无法行走，安琬找了人来接他。虽然身上的寒毒已解，但这样的季节对他来说，还是不堪承受的。四个丫头早已在逸轩居烧好了地热，脸上的表情缺多少有些奇怪。以至于蓝啸飏看到四个丫头的神色，轻笑道“怎么，不愿义父回来吗？”语落，疲惫的咳了几声。还是家里舒服，虽然不像相思源那样好的环境，但至少，是他熟悉的，从小长大的地方。
　　“义父说到哪儿去了。”蝶起递过新泡好的茶到蓝啸飏的手中“义父，您看，这水前些天刚刚下过的雪，我和翩翩收集好了，用来泡茶，您尝尝。”蝶起知道蓝啸飏对这些一向极为讲究，这以外的季节，泡茶都是要用露水来泡，在他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有很早就起来收集露水的习惯。
　　蓝啸飏打开了茶碗盖闻香“很香。”满意的笑容漾了开来。轻轻啜了一口“蝶起泡茶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了。”
　　“义父过奖了。”蝶起扶着蓝啸飏在床上半卧着“咱们几个就是想着义父会在相思源多调养一段日子，听说那里环境清幽，老太爷不是就一直在那儿清修吗？”虽然，见过蓝血枫的人都不相信他有那样的年纪了。但，辈分在那里放着呢。
　　“正是因为那里是太爷爷的清修之所，所以我不能打扰他们太久。”这也是他执意要回来的原因之一，那里再好，也不该久留，原本，自己就不该去的。“落雪呢？”从回来，就没见到那丫头，知道她肯定又在忙了。自己病的这段时间，蓝府很多事，很多生意除了赋卿在处理，也少不了落雪费心协助。
　　“落雪姐在前面栖梧轩和少爷还有几位掌柜商议事务呢，要等一下才回来。”蝶起看着蓝啸飏神色有些倦顿，知道他刚刚回来，路程虽然不远，但对于身体虚弱的主子来说，肯定是有些扛不住了“义父，您先睡一会儿吧。”蓝啸飏点点头，阖了眼睡去。
　　安琬过来守了他一会儿，见他睡的安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适，多少有些放心。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嘱咐蝶起好生照顾着。将走之前，那个叫流影的女孩儿交给她的药给了蝶起，让她记得按时喂他服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要命的毒，现在只能靠安心静养，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安琬离开了逸轩居，便回了雅园，那里，安霁寰在等她，说是有事要说。见到安霁寰，才从他口中得悉，有故人要前来蓝府。那位故人，能不能救赎她和啸飏呢？怎么才能打开啸飏的心结？安琬晓得，蓝啸飏是心病，心病不除，怕是他的身体就没个好起来了。
　　但又怕，那故人的到来，会让蓝啸飏想起更多当年的事，会不会刺激到他，使他病情加重？坐在椅子上，安琬的脑子里很乱。她现在，需要理清思绪。无论如何，她和啸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蓝啸飏其实并没有睡着，安琬来的时候，还有她走的时候，他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睁开眼而已。虽然精神不济，却睡得不深，甚至是没有什么睡意。“蝶起，什么时候了？”迷迷糊糊，他问了这么一句，眼睛却没睁开。
　　“义父，您醒了？”一口很纯正的苏州口音，声音清脆婉转，蓝啸飏听了这声音，唇畔微展，慢慢睁开眼“翩翩。”要起身，苦于没有力气，旁边的翩翩小心的扶起蓝啸飏“义父，慢点儿。”之后拿起旁边的药瓶，倒了两粒出来“义父，吃药。”蓝啸飏笑笑，接过翩翩手中的药服了下去“你这丫头，是不是又把蝶起骗走了？”这些孩子里，数蝶起最老实。翩翩这丫头年龄最小，偏偏心眼儿太多。从小就喜欢和绯妩合起伙儿来欺负蝶起，不过都是无伤大雅，几个丫头都是感情极好的，他也就任她们玩儿了。
　　“哪有！义父又冤枉人家。”随时叫冤，也是声音又甜又嗲，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蓝啸飏轻笑，每次翩翩在他身边，他总是能开怀展颜。对翩翩，像对晴儿一样，他当亲女儿一样疼爱着，也是因为翩翩年纪最小。说到四个丫头的身世，也是翩翩最可怜。刚刚生出来没多久，家中便惨遭巨变。她的父母算是蓝啸飏的一位故友，得到消息，他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故友的妻子只剩下一口气托孤，怀里身底护住的，就是刚刚满月的翩翩。自那日将翩翩抱回来至今，已经将近十五个年头了。眼看着当初那个血泊中的女婴，如今也马上要及笄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叫你落雪姐过来一下。”休养了那么久，有些事，他该了解的要了解。即使有落雪在，他对家里的各项生意，还是挂心。“不要。”翩翩也是四个丫头里，唯一会对蓝啸飏说“不”的人。不是恃宠而骄，而是性格直爽。她不想做的事情，就会直接说出来。不像蝶起，就是个闷葫芦。
　　“为什么不要？”蓝啸飏皱了眉，神情却是很轻松，唇畔甚至一直带着笑意。他不会反感别人对他说“不”，但他想知道原因，尤其是眼前这个丫头。
　　“义父身体还没好，就想着生意的事了？不是说要安心静养的吗？”这样的身体，还要操劳生意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呀。
　　蓝啸飏微微笑着看翩翩的樱唇嘟着，这丫头，生得越发漂亮了。真是集合了她父母的优点长处。若是故人还在，看到翩翩长的这样好，该是何等开心。稍稍黯了下神色，咳了几声，已经有双手帮他轻轻拍抚着背。“不碍事的，翩翩。”这孩子很贴心，所以，他才如此疼爱她。
　　“义父就不能安心的静养吗？早知这样，就不该回来的。”翩翩心里多少对蓝啸飏回来的事，也是有些怨怼安琬的。义父在相思源，她们虽然不能见到他，但起码知道，他在那里可以得到静心的休养，可以得到非常对症的照顾。回来蓝府，就免不了操心劳神的。这个身子，要怎么才好得起来。
　　“敢情你们四个丫头一个一个都不愿见到义父了？”蓝啸飏故意板了起脸来，做生气的样子。这四个丫头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只是要回来是他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义父，您知道翩翩不是这个意思的。”坐在床沿，翩翩帮蓝啸飏掖着被子，依然是嘟着嘴。“身子都还没好，回来就不能安心的休息。”
　　“义父知道，翩翩最心疼义父了是吧？”抚了抚翩翩的秀发，蓝啸飏看着翩翩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温柔慈爱的。或许就是因为这丫头的身世，对她，总是多了份纵容与疼宠。从刚刚满月到现在，这丫头才真是由他一手带大的。
　　“好嘛，人家去找落雪姐，但义父不可以操劳生意上的事。”胳膊拧不过大腿，说来说去，义父最大。她还是要乖乖听话去找落雪姐的，希望落雪能说服义父，她们都不忍心看他拖着病体还操劳其他琐事。
　　“乖。”看着翩翩离开逸轩居，蓝啸飏又开始不住的咳着，或许是刚刚回来，换了个环境，这脆弱的身体又不适应了。罗帕上的点点血迹再也不值得蓝啸飏为此凝眉了，已经习惯成了自然。决定回来，也是知道自己早晚是要走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人，都有一死，即使他内力深厚又如何？武功高强又如何？到最后还是逃不开。如果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只是希望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着他的琬儿，多看看他的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一道蓝白色的身影进了逸轩居，纤长的手指直接搭扣在蓝啸飏的腕上。“最近家里的情况如何？”蓝啸飏倚在身后累叠起来的锦被、衾枕上，声音少了刚刚和翩翩对话时的慈爱疼宠，对着落雪，蓝啸飏更愿意当她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是朋友，是知己。虽然，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爷现在自己可以处理，少爷处理不来的，家里的那些长辈也都会帮忙。”从针包里取出几支金针刺入他身体的某些穴位，落雪的声音再次响起“主子，您就别再操心了。”
　　“你们几个孩子，都是一个口气，嫌弃义父老了？”胸口的闷痛因金针渡穴的关系，缓解了一些。落雪学着之前从流影那里学来的本事，还有蓝血枫的嘱咐，这个时候，该是为他疏通血脉经络的时候了。她的内力是师传于蓝啸飏，所以为蓝啸飏舒活经脉这种事儿，安琬还是做不来，只有四个丫头可以。
　　“义父又说笑了，哪个敢说义父老了？”这男子，年逾不惑却俊美如昔。并且，他身上有种魅力，是那些年轻的公子哥儿们所比不了的。就仿若当年自己被困之时，他神一般的从天而降，那样的气度，那样的魅力无人能及。“但有一点，义父就别劳神其他的事了，少爷现在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甚至，已经有些义父的风范了呢。”
　　蓝啸飏也不语，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的很，无论他怎么进步，赋卿这孩子很多地方还是过于优柔寡断，有些妇人之仁。不够狠、不够绝，手腕不够利落。又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有闭了眼，才不会再操心这些事了。

作者有话说

　　好吧，我今天又想起他来了，受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