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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西风吹老丹枫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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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赋卿站在逸轩居外的院子里,在想着要不要进去。踌躇了很久,看屋里灯还没熄,偶尔也能听到父亲声声咳嗽,这让他尤其的进退两难。走?他不放心,进去?又怕打扰到父亲休息。考虑了很久,他走到门口,发现自己竟还是没有勇气踏进屋去,将要转身之际,里面传来一声低叹“赋卿吧?进来。”
蓝赋卿硬着头皮掀了棉布帘子走了进去,到了里见屋才见蓝啸飏只一身月白亵衣,披了浅蓝色的衣袍倚着床头低低的咳着,眉宇之间全是倦色。“爹,您还没休息。”
“坐吧。咳咳。。。。。。。”蓝啸飏坐靠在地热烧的暖暖的床榻上,气色依然不好,刚刚咳了血,一时半会儿是睡不下了。
“爹身体好些了吗,刚刚我。。。。。。”见父亲这样,蓝赋卿难掩心痛。想着刚刚落雪说过的话,想起自己年幼时,父亲是如何的疼爱自己,他就更加难受。如今自己已经长大,而父亲却病成这样,为了使他成才,却将自己逼成这样。
“赋卿,咱们父子俩有多久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看着儿子如自己年轻时一般的俊秀清隽,蓝啸飏突然觉得自己是老了。即使自己刚及不惑之年,但一来自己的身体愈发的衰败,二来,儿子都跟自己差不多高了,自己怎么会不老?
“孩儿不孝。”是的,他不孝,他只顾忌着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父亲。没有用心去体会、理解父亲的苦心,却只是一味的想着父亲为什么会对他那样严厉,进而疏远了父亲,淡薄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听了儿子的话,蓝啸飏只是笑了笑,他们父子之间一定要这样吗?真的,是再也回不到赋卿小时候,他亲自把着他的小手写字,教他练剑的那种亲热了么?这一切,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吗,想到这里,他再次用手轻捶着胸口咳了起来。
“爹。”赋卿见父亲咳的辛苦,走到父亲身边,帮他顺着背,却发现小时候一直任他趴着的那样宽厚的背,如今却瘦成这样了。他端了茶,却发现茶已凉了,于是从外屋取了热水换了热茶,伺候父亲缓缓喝下。
“不碍的。”蓝啸飏依然痛苦的拧了眉咳着,取了干净的帕子掩了唇,直到再次咳出了血,才算是止了咳。微微喘息着开了口“年货都办妥了?”他自己也觉得悲哀,难道真的和儿子是除了公事以外,没别的话题可谈了么?
“都办妥了,爹,眼看就要过年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啊。”见父亲每次咳嗽都要见了血才算了事,蓝赋卿知道治病的事已经是宜早不宜迟了。但是父亲却一直对此避而不谈,父亲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这个做儿子的,居然一点都看不透,这让他十分的挫败。
“赋卿,这些年我待你不好,你怨过我吗?”他睁开了眼看向儿子。
“孩儿不敢。”蓝赋卿垂了头。
“没什么不敢的,怨就是怨,我若是你,我也会怨吧。这些年,我对你太过严苛。”好不容易止了咳,蓝啸飏再没力气,声音有些低哑,此刻却显得沧桑了些。
“爹,孩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听了落雪的话,若还不能幡然醒悟,那他蓝赋卿就真是彻头彻尾的不孝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孩子。”蓝啸飏看向儿子,欣慰的笑了。
“爹,您别这么说。”听父亲这样说,蓝赋卿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卿儿依然记得年幼时候,爹是如何疼我,教导卿儿读书、练剑。”只是那时父亲的身子还强健,虽也偶尔病情发作,却不像现在这样。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轻轻叹了口气,那些记忆,卿儿还记得。
“虽是过去的事,但对于卿儿来说,却是历历在目。”他主动靠着蓝啸飏坐得近了“爹,您还记得吗,那年您去了趟西域回来带了一些的新鲜玩意儿,几个兄弟姐妹都喜欢的分了去。结果我在房里练字什么都没有得到,还难过了一整天。结果您送给我一把宝剑,上面竟然镶了西域的宝石,我当时开心极了。”
“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那时你都大?有五、六岁吧。”那时的卿儿十分听话,别的孩子在玩耍的时候他都在念书、练剑。其实卿儿一直也是听话的,是自己过于严苛了,总想着他能快速成长起来,能担起蓝府这个担子,其实想想,他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而已啊。
“是的,爹,那年卿儿刚满六岁,而那把剑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把自己的宝剑。”想起了那把剑,蓝赋卿异样的激动“爹,您知道吗?那把剑我到现在还宝贝珍藏着。”
“还真是个傻孩子。”蓝啸飏笑了出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儿子离他近了。
“我还记得,爹您第一次把着我的手就在这屋外的院子里练剑。”
“那哪里是练剑,就是哄着你玩儿的。”蓝啸飏还记得那时候赋卿还小,也就三岁大吧,那时候自己也还太年轻。
真是头一次做爹,出了一趟门回来,发现小孩子长的真快。琬儿叫奶娘抱了赋卿过来。卿儿小小的身体,见了他就跑进他怀里叫他“爹爹”。他一高兴就拿了自己的剑把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在院子里耍起剑来。
“啸飏,你小心别伤着。”琬儿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大一小父子俩拿着把剑玩儿的不亦乐乎,真是心惊肉跳到极点了。也怪了,放一般的孩子看到这些兵器该怕的,赋卿这孩子却开心的很。
“我有分寸!”见儿子玩儿的高兴,蓝啸飏更来劲了。“瞧,这才是我儿子,我们卿儿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料子。”他收了剑放一边,把儿子一举老高,卿儿也不怕,反而咯咯的笑着,似乎很享受。
“真是拿你们父子俩没办法了。”琬儿走上前去,拿了自己的帕子帮丈夫擦着汗“刚回了家也不说歇会儿。”
“不碍事,我不累。”蓝啸飏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了琬儿进怀里,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我还没跟儿子玩儿够呢,是不是卿儿。”蓝啸飏冲着儿子胖嘟嘟的小脸蛋就亲了上去。“这几日没见着小东西可想的很呢”
“你啊,眼里就光顾了你儿子了”琬儿扭了身子撅了樱唇。
“我的小琬儿吃儿子的味儿了?”蓝啸飏朗声大笑“你和儿子一样重要啊。”
“爹爹。”年幼的蓝赋卿在父亲怀里还看着那把剑“刀刀。”
“傻卿儿,那不是刀,那是剑。”蓝啸飏突然在娇妻的粉颊上偷了个香,抱着儿子就走到自己放在一边的长剑。“卿儿喜欢吗?”
“嗯。喜欢。”赋卿点头,胖胖的小手伸出去要摸那把剑,好在剑被收好套在剑鞘里,随便小孩子怎么摸。“剑”虽然吐字还不是特别清晰准确,但是依然能知道他说的是那把剑。
“对,是宝剑。”蓝啸飏蹲下身环着儿子小小的身体,抓了儿子的小手细细的抚摸着剑鞘上的一些刻纹。见儿子这么小就对剑感兴趣,他开心的不行,他们蓝家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习武练剑的,天生都对剑很敏感。
想着当初那个年幼的孩童,如今却已经是俊秀少年了,蓝啸飏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强迫赋卿成材,到底他们在这之中错过了什么?曾经父子俩关系那么好,之后却是如履薄冰,一直到现在,到了今天,父子俩才有重新能坐在一起聊着一些闲话家常。
“赋卿,你也不小了,就没有看上哪家姑娘?”他儿子生的这么俊秀,该是很多的女孩子都喜欢吧。他们蓝家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苛保守的家庭,妻子都是自己找来的,从来不守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爹,您说哪儿去了,还早呢。”蓝赋卿一张白净的俊颜上竟有了些红晕。
“他日找到了心仪的姑娘,可会带来给爹看么?”蓝啸飏开始想着自己的儿子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姑娘,和他共结连理呢?后又觉得自己想的太遥远了。那个时候,自己还看得到么?
“一定会的,所以爹要保重自己身子,到时候若真的领来了,还要爹帮我看看。”蓝赋卿突然觉得,和父亲相处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他从未想过这样去做,去沟通,一直在躲,却伤了本来其实很融洽的父子感情。
“天不早,回去睡吧。”蓝啸飏眉宇间的倦意更重了几分。
“爹也早些休息吧。”蓝赋卿有些担忧的看着气色并不好的父亲。
“好。”蓝啸飏轻轻点头,笑着看儿子离开的身影。等着他走得远了,才再次将压抑得很辛苦,压抑了很久的咳嗽溢出喉咙,咳得倦了累了,再没力气了,终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喘的厉害,他便依靠了床边静静的坐了一夜,只是气色苍白如纸,手一直紧紧的揪抓了胸口柔软的布料揪出了死摺,眼底是青青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