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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雪声息,故人来 ...

  •   李三福不识字儿,县衙里的大事小事都得问过师爷,他赶紧的说:“老虎,快去喊师爷来登记造册,别让严护卫长等久了。”
      “是,老爷。”
      “严护卫长喝杯茶不?”
      “还等着早点回京复命呢!”
      那叫老虎的衙役急急拖了个书生样貌的年轻人出来,说:“老爷,师爷来了。”
      师爷礼貌的抱拳说:“大人,是有流放犯人需登记造册吗?”
      李三福说:“还愣着干啥,把红册给师爷摆上来呀!”
      师爷就着矮凳坐,翻开红册,提笔问:“犯人何名?”
      沈即月说:“回大人,草民沈即月,字尧环。”
      师爷落笔登记,又问:“所犯何事?”
      沈即月顿了半晌,半敛了眸说:“大不敬。”
      “以前做什么的?”
      桓泽眼看便要发火,沈即月看了他一眼,忙道:“做粮米生意。”
      “年方几何?家中可有妻妾儿女?父母可在?”
      沈即月压了下桓泽的手背,说:“今年十九,母亲尚在,父亲已故,尚未娶亲。”
      “年纪轻轻不学好,犯这等有伤风化之罪,”师爷抬眸看了眼沈即月,又搁了笔说:“看你皮相生得好,就着人带你去官坊司为奴,说不准什么时候遇个恩客,就能脱了奴籍……”
      师爷话没说完,桓泽的火气早就冲到了脑门,这下一听官坊司,他便什么都没想,一记闷拳砸在师爷侧脸,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去你娘的官坊司。”轮起一脚踹翻了师爷面前的小案,那墨砚洒了师爷一脸一身。
      师爷被揍得脑袋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拎着领子补了一个勾拳,他痛得哎哟直叫。
      “桓泽…”沈即月唤他,桓泽没理,只抽刀回身斩断了他手腕上的枷锁。
      官坊司是什么地方?也就是好听点的勾栏院,是专为有权有钱的官老爷们开设的烟花地。
      师爷被这突来的一顿打吓得滚翻在地,指着桓指,颤着声音尖声道:“大胆刁民…”
      几个衙役颤颤巍巍抱着杀威棒围了上来。李三福也被吓得一愣,躲在衙役后面抖着手,也指着桓泽重复喊:“大胆刁民!”
      严秋见势不妙,默默退到了一旁,抱着膀子看戏。
      桓泽哐嘡砸了块腰牌在侧翻的小案上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即使被贬为白衣,也不是你这等贱民烂徒能碰的。”桓泽还算没失了理智,他砸的是庄南王府的腰牌,没砸将军府的,这若是把将军府的腰牌砸出去,严秋回京上禀,顾乔野便逃不了干系。
      李三福盯着桓泽,快速的蹲身拾了小案上的腰牌,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也看不懂,又往侧挪了几步把腰牌展给师爷看,说:“师爷,这上面写着个啥?”
      师爷扫了一眼,愣是吓得手心手背都冒了汗,赶紧爬了起来匍跪在地上,抖着声音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庄南王,冒犯了王爷,小的该死,该死!”
      李三福看师爷跪,他也赶紧跟着跪,衙役硬是又跪了一片。
      沈即月说:“我是戴罪之身,已被削王贬为白衣,大人不必如此,快请起。”
      “王爷,哦不,公子,公子即便是削了王,也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小的不敢僭越,不敢僭越!
      沈即月皱着眉看县衙里这乱七八糟跪着这一片,无奈的看了眼桓泽。
      桓泽咚一脚踩在书案上,单手撑膝说:“公子让你们起来,还跪着找抽吗?你——”桓泽提着刀鞘点了点师爷的肩膀说:“登记造册,快点,别磨蹭。”
      “是,是是,”师爷在地上赶紧捡了红册和软笔,就着还未干的墨砚沾笔,就趴在侧翻的小案上登记。只须臾便双手呈了张盖了县衙大印的红柬给沈即月,说:“公子,这是您的临时户籍证明,虽是戴罪之身,但绝非奴籍。”
      桓泽接了过来,细细看了,说:“附近可有安静的空宅?”
      “空宅?”师爷看了眼李三福,见李三福又一脸茫然的看他,只好恭着身小声说:“有是有,就是,就是有些破败,且在近郊。”这滕尾丘,好地段,好宅子可都不能用银子来衡量的,大抵多用拳头,只看谁的拳头硬。
      桓泽还想揍人,沈即月一把拽住他的刀鞘说:“还劳烦师爷着个人给我们带带路。”
      “公子要去?”
      “嗯,”沈即月说:“人生地不熟,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戏看足了的严秋这时倒冒出来说了句话,“不如就我带公子去吧,反正我顺路。”
      “那就麻烦严大人了。”
      严秋带着几个押车护卫回京,顺路把沈即月两人带去了近郊那处破败的荒宅院。
      沈即月盯着眼前的土墙荒宅失了失神,半晌才踩着小腿高的野草步进去说:“这怕得着人扶墙才行呀!”
      桓泽抱着刀站在门口,点儿都不想跨进院子弄脏了袍子,说:“公子,这鬼地方哪能住人。”
      “难道睡大街呀?”沈即月笑说:“我现在穷死了。”
      “公子…”桓泽小步跑上来小声说:“我有银子。”
      “嗯?”沈即月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道:“你哪来的银子?”
      桓泽从胸口摸了个精致的小钱袋出来,抖了一枚金叶子在手上,说:“顺的。”
      沈即月说:“你……”
      “这金叶子是太子殿下给的,托严秋照顾公子,他事儿办得不好,我便替太子殿下收了。”桓泽抛了抛钱袋说:“走呀,先去吃饭,公子一日都没吃东西了。”
      严秋出了城就没摸到自己搁在胸口的钱袋,心中拨凉,他不知是被桓泽给顺了,只以为自己在哪儿掉了,骂骂咧咧走了一路,把捡钱袋的人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
      桓泽就坐在酒肆里直打喷嚏,沈即月小口抿着茶说:“严秋骂你呢。”
      “庄南王?”
      “嗯?”沈即月端着茶杯迎着声音抬眸。
      侧面便自顾自坐下个白衣公子,摇着手中的花竹扇说:“庄南王不认得在下了?”
      桓泽谨慎的盯着坐在对面的白衣公子,沈即月仿佛认识,他便只是看着,没有动手。
      鸿余歌看了桓泽一回,说:“庄南王换护卫了?”
      沈即月搁了杯,说:“沈某现在一介白衣,鸿少主可别再唤错了。”
      小二上了菜,见又多了个人,赶紧从旁再翻了干净的碗筷送上,说:“几位慢用。”
      “白衣?”鸿余歌说:“我倒是听了些遥言,没想是真的?”
      沈即月在桌上磕了下筷,说:“鸿少主消息灵通,怎会是遥言。”
      鸿余歌也不客气的拾了筷说:“我也没吃饭,可否与尧环一起用?”
      “鸿少主随意。”沈即月夹了丝嫩笋,鸿余歌也夹嫩笋,不仅夹了,还挨着他的筷头夹。沈即月收筷,又夹了鸡丝,鸿余歌也夹鸡丝。沈即月干脆不夹菜了,埋头扒饭,桓泽动了筷,帮沈即月布菜。
      鸿余歌看着沈即月碗里的菜,突然说:“尧环换口味了?”
      沈即月咬着笋丝不解的看向鸿余歌,又看了下自己碗里的菜,恍然大悟般想把整碗米饭扣他头上。
      鸿余歌笑,见他眼中喷火,赶紧换了话题说:“我在滕尾丘有处空宅,尧环若是不嫌弃,可委身住下。”
      沈即月都懒得和他废话,说:“我有地方住。”
      鸿余歌摇着手中的花竹扇说:“近郊那个破宅子,若要重砌,可要花不少银子。”
      “你跟踪我!”
      桓泽埋头扒饭,不时打量眼前之人,细细思索,他们往近郊去时,他一路谨慎,不可能有人跟踪他们,他却不知!这鸿余歌是如何知晓他们行踪的?
      “说跟踪多不好听,我只是担心尧环,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一场,不是么?”他把朋友两个字咬得极重。
      沈即月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吃饭,说:“不知鸿少主找我有何事?”
      “尧环亦不知,你的命,在江湖生杀榜上值多少钱。现今你被贬为白衣,前几日便已有人揭了榜。”鸿余歌靠向椅背,懒懒道:“以前你是皇亲,生杀榜上挂了半年都没人敢动你。现在不同了,你一介白衣,还很值钱,想动你的人,能从滕尾丘排到北虞外海去。”鸿余歌凑近沈即月,压低声音说:“毕竟一万金呢,我都心动。”
      沈即月不解,说:“江湖和朝廷从来就如隔天堑,我的命怎会挂在江湖生杀榜上?”沈即月咬着汤勺抬眸看鸿余歌,说:“鸿少主不像是缺这一万金的人。”
      “噢,对了,”鸿余歌笑,如梦初醒般说:“有人托我给你送封信,呶,你要不要看看。”说完旁边的随侍恭身递了封信给沈即月。
      沈即月接过,见上面的字迹亦是一愣,急急拆了信柬,看完后问:“此人,现在何处?”
      鸿余歌说:“尧环想见?”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就在滕尾丘,他重伤刚愈,可惜被人打断了双腿。不过…”鸿余歌看了回桓泽,说:“尧环得一个人去。”
      桓泽一怔,急道:“公子。”
      沈即月搁了筷,含了茶水漱口,才道:“鸿少主见谅,即月刚经变故,多亏桓泽护持,才捡了条命回来,不想再以身犯险,我得惜命。”
      鸿余歌见他起身,也连忙起身说:“你不想见他了?”
      沈即月说:“桓泽,走!”
      鸿余歌没想到沈即月会这般反应,急忙追了上去说:“你不怕本少主杀了他?”
      沈即月边走边说:“多谢鸿少主救了素华,但他双腿不便,留在我身边只会多一分危险,不见也罢。”
      “沈尧环,你怎的这般无情。”鸿余歌跟了上去,说:“你好歹是他主子,他那双腿,可是为你打探消息时给人折了的。”
      “鸿少主心善,”沈即月突然停了脚步,转身时,鸿余歌差点便一头撞了上来,急急刹住脚。沈即月与他一般高,这时正好离他鼻尖不到一寸,鸿余歌甚至能闻到缭绕在鼻尖的香,情不自禁的滚动了下喉结,沈即月说:“我自身难保,还望鸿少主能替尧环照顾素华。”
      沈即月见他愣神,转身便走。
      “唉,唉,唉!!”鸿余歌回神时,见沈即月头也不回的走了老远,他跺脚喊道:“沈尧环…”
      沈即月是朝廷的人,但江湖黑市的生杀榜却有人挂了买他命的牌子,说白了就是有人买凶杀人。
      江湖中高手不计其数,但敢明目张胆与朝廷做对,杀皇子的倒没几个。牌子挂了半年有余都没有人敢接,他这条命的价格便从五百金蹭蹭涨到了现在的一万金。他现在一介白衣,自然是有胆大的人为着这诱人的赏赐揭了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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