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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依山尽,尘世劫 ...

  •   沈即月入了宗人府,没马上被提审,宗人府手上没有实证,上边儿没给态度,谁也没敢上刑。沈即月便着人搬了些闲书在狱中,每日闲散。
      两日后微雪,入夜后,天牢里倒来了位稀客,狱卒落了锁,沈即月见着笼了一身黑衣的男人,他扬手屏退了左右,抬指扬了风帽才说:“尧环,是本王。”
      苍景宏着了身黑袍,风帽挡了光,整张脸罩在阴影里,若是不扬帽,还真没人能认得出。
      “太子殿下!”沈即月行礼,苍景宏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说:“别行礼了,父皇不知我来了这里。”
      “殿下这是?”
      “是琢宁与我快马送了书信回来,我才知道此事,仪仗队才刚出了寅州,没个半月定是回不了宫,他怕你出事,着我照看着你。”
      “我无事,宗人府没找到证据,现在只能拘着我,没人动刑。”
      苍景宏说:“你真的私闯雪容宫,对那容少使……”
      沈即月看了回苍景宏,收捡着木桌上的旧书,说:“我并未私闯雪容宫,那容少使,我也并未见过,何谈对他有非分之想。”
      “可是那压襟为何会落在雪容宫?”
      “我若说那压襟是被人偷了,再递给了容少使,殿下信吗?。”
      “本王…信,”苍景宏犹豫的说:“但空口无凭,本王该如何帮你脱罪?”
      沈即月说:“有个人证!”
      苍景宏急急道:“是谁,本王去请。”
      沈即月笑,抿唇没说话,只颔首翻着书页。
      苍景宏着急,双掌撑在桌面看着沈即月,提高了声音问:“说啊!谁?”
      沈即月抬眸,说:“顾琢宁呢!”
      苍景宏愣了半晌,站直了身子,垂眸看着沈即月,严肃道:“这时候了,你还在与本王说笑?”
      “臣,哪敢!”沈即月挑着眼尾笑,说:“那晚臣和琢宁……”
      苍景宏拢拳轻咳,忙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沈即月本也没打算往下说,只是想让苍景宏别干傻事,乖乖等顾乔野回京。
      “你……”苍景宏不知该再说点什么。
      “嗯?”
      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沈即月皱眉,说:“殿下快走,从西门出去,有人来了。”
      沈即月急忙把苍景宏推出牢门,捡起地上的锁挂了回去,快速说:“殿下,我没干过的事儿,不会认罪的,麻烦殿下给琢宁去信,就说我一切安好,勿念。”
      脚步声渐进,苍景宏也只能点头应声,匆匆带上了风帽,说:“尧环,保重!”
      琉璃宫墙里的人心思歹毒却都胆小如鼠,来天牢没有谁敢大摇大摆走进来,这不是又进来两位黑斗篷。沈即月没理人,盘腿在草席上看书。
      黑斗篷在铁栏外站定,腰牌抖在狱卒眼前,狱卒一愣,赶紧退到了一旁。一人落坐,一人站旁,都扬了风帽。沈即月没抬目,却已知来人是谁。
      琉苏嬷嬷先开了口,说:“庄南王好大的胆,见了太后竟敢不行拜礼。”
      沈即月抿着唇没说话,抬指再翻了书页。
      狱中昏暗寂静,墙角的水滴声空旷回荡,太后压了下琉苏嬷嬷的手,摆了一脸慈祥说道:“当日你为何不说是哀家传了口谕允你入的后宫?非要来受这牢狱之苦。”
      沈即月再翻了书页,没准备行礼,垂眸认真的看着手中旧书,半晌才说:“皇祖母何时传过口谕?孙儿还真不知,况且,孙儿本就未私闯宫禁,又何来口谕一说?”
      “你去了雪容宫,连压襟都落在了宫中,如何还能自圆其说?”太后轻捂着胸口,似是心疼道:“你就给你父皇道个不是,诚心悔个错,后宫是哀家让你进的,皇帝罚不着你,但雪容宫你即是去了,好歹也还没犯下大错,哀家去与皇帝说个情,让你闭门思过几日,这事便就此揭过!”太后顿了片刻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是哀家的心头肉,梨儿远嫁南境,哀家这心啊空落落的,不想你们谁再出个什么事儿,哀家心疼啊!”
      太后这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沈即月抬眸看她,见她眼角挂着晶莹,险些就信了她这番说辞。私闯宫禁何等大罪,岂是诚心悔个错就能揭过的。
      沈即月轻声说:“皇祖母不必忧心,孙儿即没做过,便不怕宗人府核查,至于容少使手中的压襟,只是孙儿不小心丢了,却被贼人利用,若是父皇非要用这压襟与容少使的片面之言便判我大不敬之罪,孙儿也只能受了。”
      “你这孩子,这大不敬之罪岂是你口中说的那般容易,若是判下来,你得去了半条命。”
      “孙儿本就是闲散王爷一个,心无宏图,胸无大志,却不知是谁要如此害孙儿,”沈即月也叹气,指腹摩/挲着书角抬眸意有所指的望着太后,说:“若是半条命能换得害我之人收手,孙儿倒认为也算值得。”
      “你母妃重病在榻,若是让她知道你如此行径……”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她怕是受不住这等打击吧!”
      沈即月指尖轻颤了下,狐狸眼里荡开一圈酸涩的苦楚,太后知道这话已戳到了沈即月痛处,她扶着琉苏嬷嬷的手缓缓起身,边走边说:“皇祖母心疼你,下手不会太狠,你自己细细想想,那日喜宴,你离席到底去了何处。”
      脚步声消失在昏暗里,狱中又沉寂得可怕,沈即月手中的书被他捏得犯皱,他认不认罪太后都得要他半条命。但若是不认,太后定会把此间事添油加醋告知于沈玉阶,沈玉阶病体羸弱,根本承受不住此等打击,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沈即月说什么也不能用沈玉阶的性命做赌。
      三日后宗人府递了沈即月的画押供状,昌顺帝把供状一掌拍在书案上颤声说:“逆子,逆子!”
      苍景宏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昌顺帝亲自下了流放文书,庭杖四十,削王流放千里外——滕尾丘,永不得入京。
      滕尾丘处于南境与边淮和北虞外海三角交界之地,无人管辖,江湖杀手,北虞长刀常常出没于此。被朝廷流放到此处的人多半都沦为北虞披甲军的奴隶,终身都不得自由。
      沈即月受了四十庭杖,苍景宏暗地里打点过,执杖虽下手知了轻重,但沈即月下了刑台却仍是连路都走不了。
      雪下得大,沈即月靠坐在囚车里,衣衫单薄瑟瑟发抖,路上颠簸,每颠一下,背上的伤口便撕裂般的疼。
      远远有人立在马上拦住了前路,护卫上前抱拳说:“太子殿下。”
      苍景宏翻身下马,几步跨了上来,提刀猛的斩断了囚车锁链。
      护卫急忙上前说:“殿下不可,沈即月乃皇上亲自下达流放文书,必是要送到滕尾丘的,还望殿下不要为难臣等。”
      苍景宏咬牙,狠狠道:“他这个样子,能走得到滕尾丘吗?滚开!”
      “殿,殿下!”
      苍景宏不管不顾委身进了囚车,脱了自己的氅衣罩在沈即月身上。
      沈即月无力的抬目看他,霜白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血色,狐狸眼的诱惑也变得暗淡。
      苍景宏轻声说:“本王带你走,可好!”
      沈即月垂眸,轻轻摇头,靠着囚车没说话。
      “你为何要认罪?”苍景宏蹲身靠近了一步说:“你不是说不是你做的,你不会认罪吗?为何突然变卦?”
      “我……”沈即月声音有些哑。
      “本王与琢宁去了书信,信中只说你一切安好!”苍景宏说着,不争气的抹了把微红的眼眶,声音提高了些:“你这个样子,让本王如何与他交代?”
      “琢宁啊!”沈即月苦笑,声音很轻,顿了片刻,又看了眼苍景宏,说:“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沈即月心中生出丝悲寂,他答应过母妃,要为谢重英入殓,这回怕是做不到了,说不定还没撑到滕尾丘便埋骨荒野,不为人知,从此以后,这世间便再也寻不到沈即月这个人了。
      他抬了下眸,淡淡道:“还望殿下能帮我照看母妃,别让她知道!”
      苍景宏定定看他,突然问:“是有人拿玉贵妃威胁你?”
      沈即月艰难的扯了唇角笑,说:“殿下回吧!”
      “你怎么这么傻!”苍景宏再深深看了他一眼,帮他把氅衣拢紧说:“本王会替你照看玉贵妃,尧环放心!”说着便跃下囚车,又回身抓着铁栏发狠说:“沈尧环,本王命令你,好好活着,听到了吗?”
      沈即月手指虚抬了一下,又无力的垂下去,他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苍景宏抓着铁栏的手用力摇晃了一下囚车,吼道:“回答本王!”
      沈即月瞌着眸,气若游丝的叹道:“好!”
      苍景宏不舍的松了手,塞了袋金叶子给护卫长,压低声音说:“在路上寻个大夫,帮他治伤,到了滕尾丘,还得麻烦护卫长帮他寻个安身之处。”
      “殿下放心!”
      苍景宏落了身份,向护卫长抱了拳说:“一路上还望护卫长多些照顾!”
      这护卫长姓严,单名一个秋字,为人圆滑,他眯着眼悄悄颠了颠手里的钱袋,也恭敬的抱了拳说:“臣定会护送沈公子安全到达滕尾丘,殿下不必忧心。”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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