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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也不想活在别人口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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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的事情只是件插曲,如他所说,贺归桉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新立三中的制度很笼统。即使是高一新生入学,也得入乡随俗。
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排名随时变动着,荣誉榜一周换一次。各种各样的新起之秀,大洗牌这种现象也不罕见。连续一个月在榜的已经堪称奇迹了。
周考的规矩是高一高二混合考,高三单独考。也就是一张长桌子,两个人,左边是高一初生牛犊,右边是高二老江湖。
学校也不是不怕高二给高一透露答案。而是题量大,高二自己都顾不上了,怎么会去搭理小学弟学妹。
该说不说的是哪怕随机分配考场,贺归桉和万鸣新不光分在了一起,还是前后座。
出乎万鸣新的意料,贺归桉很老实,很安静。或者说,一直没什么动静。
发卷,打铃,收卷。贺归桉一直一声不吭的,一点小动作都没有。倒是给万鸣新一种这是个好孩子的错觉。
唯一一次有动静还是因为万鸣新的笔掉到地上滚到了他脚边,他弯腰捡笔递给万鸣新的时候,监考老师一个眼神杀了过来。
不知道贺归桉跟监考老师是有什么过节,监考老师总是站在这一片晃悠,要么站在讲台上也是注视着这边,眼神不算友善,连带着万鸣新都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时间很紧,挤在了一天考完。放学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挺稀罕的,贺归桉这次没来找他。到了学校门口也没看见他人。
再次见到贺归桉是在周一开学了。整个人看起来都什么精神了,活生生变成了国宝熊猫。
“放假一天不会没休息吧?”
“啊,哦。我休息了,作息规律不太好而已。我没事。”贺归桉扶着脑袋,猛的往下一倒又立刻抬起来。
“确定?”
“真的。”贺归桉打了个哈欠,手指伸进发丝里揉了又揉。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难道是考试没发挥好?不过他这卡着分数线考上的新立三中以及那无所谓的样子实在不像会为了成绩担忧的人。
直到下课那会儿贺归桉才摁着桌子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厕所走。
“?”万鸣新冒出了一脑袋问号。怎么还喝酒了?
万鸣新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跟着贺归桉的。他怎么会干这种勾当。
于是,他躲在厕所门边,悄咪咪的看着贺归桉的动静。这会人儿不多,都在走廊那边晃荡,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贺归桉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水扑在脸上。万鸣新这才看清他的眼眶充斥了血丝。
而贺归桉本人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偷窥,低着头捂着脸,发出大口大口喘着气,伴随着一些极小的…呜咽…?
万鸣新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反应。
一个人在洗手台那边强忍着大哭的欲望,一个人在墙边靠着瓷砖墙愣在原地。
直到上课铃响起,万鸣新才突然醒过来,冲向教室,理了理头发坐回座位上,假装一副淡定。
贺归桉回来的时候除了有点泛红的眼睛,也看不出了什么异样。凌乱的头发和衣服都理的整整齐齐,又换上了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两个人在对视了一下后相对无言。
万鸣新其实有被贺归桉眼里的死寂吓到了。不知道这两天他经历了什么,从原来的无所谓变成了现在被绝望笼罩的样子。
即使上课也没能让贺归桉思绪回笼,反而陷入了恐慌。
考试对贺归桉来说其实无所谓,考来考去也就那个水平了。
令他失神这么久的是考场里,那个坐在第一排,剃着寸头的男生。
贺归桉肯定不会忘记,甚至可以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疤。那是笼罩了他三年的噩梦啊。
那是——
卫弛。那个不学无术为虎作伥的卫弛,那个甩锅给他,让他替之背负了三年骂名的卫弛。
贺归桉当然不意外以卫弛的水平为何能来到新立三中。他不比卫弛,关系广泛。且不说他是初中时教导主任的侄子,现如今监考老师都是他的亲戚。
他们一家子都接触教育行业,同时也都枉为人师。
监考老师会一直死盯着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当时卫弛到处传播消息,还动用上了同学们私下交流的同学群和论坛,把他的照片都被到处张贴,广泛流传。不少人因为颜值而惊艳,同时也投以鄙夷。
那段时间太黑暗,他从来不敢在公众场合露脸,他怕卫弛更过分的发到其他公众社交平台上。不过幸好他没有这么做,学校注重风气,从任何角度出发,教导主任更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如今封闭的记忆卷土重来,他怕卫弛会继续针对他。他来到新立三中一层因为妈妈的期望,一层是他想重新开始。
于是他害怕了。贺归桉害怕了,考试结束拎着书包就跑出了学校,下楼时一回头,他看见卫弛靠在门边冲着他笑,看不清眼神,但他只觉得累。
卫弛下手太狠,几乎到了晚上就开始已经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出来了。
当意外来临的时候,贺归桉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发狂。反而是平静的可怕,已经预知的结果现在没有什么好追究的意义。
不出乎所料,卫弛真的一如往前般卑鄙。学校论坛已经开始有人煽风点火,带风向了。一时间成为了热帖。
第二天的时候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指指点点的声音一如三年前,他还是没能躲过这场浩劫。
比起他出乎意料的冷静,万鸣新倒是看起来很担心,时不时瞄几眼他。
万鸣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有多明显,蜷缩进袖子里的手指无措的摩擦着。
“论坛上的事情…是真的吗?” 还是没忍住的悄悄问出了声。
贺归桉没有正面回答,叹了口气,咧起嘴角。
这无奈的举动在竖起耳朵偷偷听他们谈话的同学们看来却是默认。心酸的笑容被扭曲为了猥/琐,甚至有几个女孩子悄悄在桌子下面用手机对准了贺归桉。
可能别人觉得没什么,但对于贺归桉来说,舆论的压力是能够压死人的。
万鸣新默默扭回了头挺直身板,抿紧唇。好在贺归桉也没抱太大希望,倒是心里觉得万鸣新就应该离他这种人越远越好。
——
“娱乐圈那套都用在我身上了,你还挺专一啊,这么久了都还抓着我不放。”
是午休的时候了,贺归桉本来是想来操场散心,哪能想得到卫弛在这等他那么久了。
“是啊,没办法。谁让你当时多事非要插上一脚?”卫弛靠在操场一角小树林的树干上。
无疑戳到了贺归桉的痛处。
“时间这么久了,你不也是喜欢躲在操场?”卫弛咧开了嘴,发出了狰狞般的笑声。
“我们没法翻篇的。你挑破了我的事情,那么你就要承担这个后果。”卫弛忽然直起背来,对着往教学楼方向走的贺归桉喊道,又开始蹲在地上狂笑。
毫无意义,真的。贺归桉莫名其妙背了几年的锅,连女生是谁都不知道,反倒害得自己在泥泞里挣扎了几年。
——
回到班的时候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睡着了,只有少数努力刷题。
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反而埋头更深,握着笔的手还有些颤抖。
风波愈演愈大,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暗地里多多少少议论纷纷。
走到座位发现小少爷已经睡熟了,阳光刺的他眼皮一颤一颤的。贺归桉站起身,把窗帘又拉了拉,一点缝隙都没留才坐下来。
贺归桉像是又回到了被人指指点点的那段日子,没有人能接受一下子从云端被跌入泥土的感受。惶恐,不安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靠着墙侧坐着,扫视了一眼全班,最后看着万鸣新的安静的睡颜发了半小时呆。
“醒啦?”
于是万鸣新一睁眼,对上贺归桉的眼睛,一激灵坐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回答。
贺归桉更没指望他会回答,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坐正了身体,从书包里摸出化学课本摊在桌上,对着书发着呆,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很难过吗?”万鸣新多多少少也能听见大家对贺归桉暗中的评价,但他始终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万鸣新从小的家教就告诉他。
你不是别人,你无法体会别人,你更无法以上帝视角去评判一个人。
“你很在意他们的看法么?”万鸣新没有看贺归桉的神情变化,他没有注意到贺归桉脸上一丝破裂的痛楚。
“当然。当然在意了。”贺归桉伸出手磨挲着课本,还有些轻颤。
原来你也会在意这些吗?你也不想活在别人口中啊。
现在午休刚结束,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万鸣新看向走廊,几个女生捂着嘴悄悄指着这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其他人也都往这边瞥见了一眼,赶紧往前走。
贺归桉心里也很难过吧。毕竟在万鸣新看来,他们这些小动作悄悄话都扎眼的很。
可贺归桉愣是连头都没抬就环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两眼放空往窗边盛开的杨树那儿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思来想去,不敢逾矩,拉不下脸。
“你…”
“你别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啦,先放刚码完的一点吧,剩下的慢慢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