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回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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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上 夜深人静情潮暗生
上回说到剑子星君欲往三分春色，他这边一路询问，只知三分春色确实是富贵人家，却无人知其主人是哪路神仙。
先不论他那番摸索，且道比他先下凡的龙宿真君又是怎番景况。
剑子仙迹步入城中的时候，绝想不到龙宿正在凤凰城首屈一指的惠溪茶楼上饮茶。
那突如其来的心神一悸，让口中的香茗顿失滋味。龙宿真君修长手指轻转白瓷杯，轻叹一声，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果然好茶。言谈间神色如常，仿若全无心潮涌动。
一旁伺候的茶博士毕恭毕敬奉上另一道新茶，听见赞赏，不由得意道，能喝的出其中门道，客官也不是普通人。这暗里又含奉承之意。
龙宿不在意地笑了笑，落盏道，不对。
茶博士脸色一变，茶叶是新摘金芽，白水是幽山清泉，小的们用金鼎看着火候来煎，哪里不对？
龙宿真君摇了摇手中珠扇，晃得茶博士一阵眼花，只听他语调婉转悠长，可惜，人不对。
语音甫落，清风几许，竟已不见踪影。桌上空余银两若干，算一算正好抵茶钱。茶博士的脑袋昏沉沉，方才的记忆已被仙力抹去。
龙宿真君本不是会玩这套把戏的人，只是突来一股深深倦意让他不愿再细说下去。他在人间足足住了三月之久，于天上岁月不过一个瞬间。时间一缓慢，人就容易倦怠。
他懒洋洋地靠在铺着层白茸茸毯子的躺椅上，抬首望天上日升月落，星轨交替，仿佛过往种种已遥不可及，如隔星河。
凡间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剑子，龙宿真君下凡历时三月，还是没琢磨出来，原来计划好的对症下药也成了空谈。也许是因为龙宿在人间变出新居后依然秉持着日子要过好，居家不乱跑的方针，偶尔出去寻处茶楼喝杯茶后便回家，凡人烟火全然不沾，又哪里会了解剑子所说的有趣之处。
其实要说收获也不是完全没有，龙宿转头看看书案边放的一堆剑子肖像，这就是他这三个月来的全部成果。既然到哪里都是吟风弄月画剑子，在什么地方不一样，非要下凡何苦来哉。
这么一想，失败的挫折感就让人很不爽，很不爽。
他慢悠悠晃着扇子，只觉时光漫长难捱。
却才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可惜人不对。应该是怎样的，要对面坐着一个人，白衣雪发，眉睫若羽，能与他一边饮茶一边你来我往互打机锋才对。
谁让他答应要等剑子答复，主动权完完全全交了出去，以那老道滑溜个性，把他晾个几百年也有可能，真是想起来就有气。
龙宿这边想着，捏着扇柄的手就多用了几分力道。剑子仙迹……汝最好不要让吾等太久。
他这边刚下定决心要发发狠，目光一转瞧见挂在墙上的一列剑子肖像，吴带当风形神俱全如要破画而出，想来如果真人在这里那些狠话必然也是说不出口，当下好不容易坚定的决心又柔软起来。
罢了罢了，吾等着就是。念及此简直对自己有点恨铁不成钢，手下一使力，龙宿真君的扇柄终于扛不住蹂躏，啪叽断裂。好在神力无限，眨眼间便可修复，只是扇若有灵必定觉得自己太冤枉。
而就在珍珠华扇遭逢厄运时，剑子正在被灭定纠缠，奇怪的是，他被那风筝惹来的麻烦搞的头昏脑胀，就是没想到把祸端给扔掉。龙宿真君若是知道，定然甚感安慰。
这厢剑子来到三分春色门前，心下一阵忐忑，此时夜已深，贸贸然敲门岂不扰人清梦。犹疑半晌终究鼓起勇气去敲门，腹中词稿已经打好，大不了为此间主人祈福祝寿抵房钱便是。
于是龙宿真君躺在院子里穷极无聊数星星时，有个可让他不无聊的人出现了。
乍听敲门声，龙宿有些讶异，他在凡间并无友人，何况此处避开闹市四周僻静，如何就有人月下来访。一时好奇暗施法力，将重重院门一一打开，且瞧何人来。
门一扇扇打开，剑子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小径，花木秾芳，香风袅袅，门庭晚韵，院宇深深。若非此间主人贤，怎见万红剪尽春。一时竟像仍身处白日花市，犹身在梦中。
只是这般门户大开寂静无人，不知怎的，剑子星君却从安定里嗅出一股请君入瓮的味道来。
转过几重院落，便见隔着层蔷薇花架隐隐约约若有人影，想来应是三分春色之主，剑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在下剑子仙迹，特来拜会此间主人。
一个晃眼，蔷薇花架后的人影已消失不见，剑子尚在怔忪，有个声音便从他背后传来，其声含笑，却让他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冷颤。
声音道，好友，久违了。
剑子僵硬地转过身来，华丽无双的龙宿真君正站在他面前摇着珠扇，好整以暇。
剑子哈哈干笑两声，说龙宿好友好久不见。如果不是声音有点微微颤抖，还算的上自然。
龙宿虽以扇掩唇，眼角的笑意却是遮不住的，他说剑子汝果然信守承诺，特来告诉吾答案。
一说到这，剑子才想起来，曾约定过除非自己主动来找龙宿，二人不会有再见机会。顿时打起精神说龙宿，身为真君要说话算话，在我想好之前不可相逼，你怎会也在这里。
龙宿面上笑意更深，他慢悠悠道，非也非也，不是吾逼汝，是汝自己走进吾家门。
所谓自投罗网，大约就是如此这般。
谁能想到龙宿的房产之多，连凡间都有。
然剑子星君位列天界七大不得不防排行榜内，自然不是凡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压倒。他手指于袖中一捻，已有了托词。再抬头时，面上毫无惊色，换了副义正词严的表情。
好友啊，你害的我惨，所以，我是来问罪的。
宽大莹白水袖一展，从中露出一只清丽紫白风筝来。
龙宿瞧见那只熟悉的风筝，心下微动，不知这承载了他相思词句的风筝为何竟落入剑子手中，为何剑子又说被风筝害惨。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剑子，听他继续说。
这首淫词艳曲是你写的吧。既然是问罪，就要摆出问罪的架势来。
龙宿淡淡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剑子忽然想起此人脸皮厚度远非自己能及，便放弃让对方认罪的想法。将手中风筝递给他，说是你的自己收好，千万别再放我手里。
想来想去，龙宿虽然可怕，比起灭定实在是亲切得多。再拿着这祸头风筝，遇上灭定少不得又是一番纠缠。
龙宿接过风筝，看着上面词句，却将相思寄纸鸢，直上九天星君处。想不到这风筝这般灵验，出现的地点又在天宫，必然不是凡物，说不定与人姻缘相关。他这边猜测出八九不离十，就没想到风筝上的线才是关键。
此时见那白毛老道近在咫尺，心头大悦，扇子也摇的风度翩翩。
剑子有些苦恼，难得寻个落脚处，又是个危险地界，便硬撑着说好友，吾还有事，后会有期。一个转身想跑，只见满院藤萝花墙竟动了起来，层层叠叠堵住他的去路。
临行前众位损友的笑脸这时无比清晰，不可用法力，做快活凡人。剑子再后知后觉，此刻也琢磨出了前后因果。龙宿下凡的事情自己不知，损友帮肯定是一清二楚，故意设计陷害他下凡，是早做好了看戏的准备。剑子星君愿赌服输甘做君子，钻入圈套还不自晓。想到这里，向来宽宏大量的剑子星君异常洒脱地在脑中给友人名单上的某几位画了叉叉。
君子报仇自是十年不晚，而眼下正有危机迫在眉睫。
龙宿悠悠然地站在他身后，心情说不出的好，于是语调就越发的悠长婉转，华丽如其人。
剑子好友，汝不留宿吗。
剑子平静地转过身道，不敢打扰好友清静，剑子自去寻个去处。
龙宿知他意思，想来日方长，自己居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剑子星君也能送上门来，已经心满意足。当下也不说破，只是款款道，好友莫要误会，龙宿只是想念汝之茶艺，并无其他。
剑子悄悄松了口气，臂间拂尘轻扫，客气客气。
夜深人静，万物无声。花间漏月光，疏疏如残雪。龙宿靠在躺椅上，一手支着下颔，目不转睛地看着剑子执壶，灵心神骨的碧泉直落杯盏，溅起浮光白花。
碧云引风吹不断，乘此清风欲归去。烹泉煮茶，个中情味，当与挚友共饮。
思及日间茶楼谈话，龙宿真君微微笑起来。茶对人对，好个天时地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回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