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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官司(修小bug) ...

  •   杜如芸从账房出来,匆匆赶向正厅,就见几个小姑娘抖抖索索地挤在走廊上,一脸惊恐。

      她略停了停步子,先向那些小丫头笑了笑,柔声道:“别怕,哪个是平日里伺候茶水的?去沏两杯茶来。”

      一个白衣服的清秀女孩被推了出来,小脸被吓得煞白,双手都哆嗦着。

      杜如芸拍了怕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按照平时的样子,端茶上来就好。凡事有我。”

      那小丫头微微点点头,一脸惶然地去了。

      杜如芸整理心情,迈步踏入正厅。

      厅中立着一名高大的男子,穿着衙门差役的制服,腰间挎刀,一手扶刀,一手捏着一张诉状。身边则站着一名少年,也是差役打扮。

      见来人是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那男子颇有些不耐烦地道:“叫你家大人出来,莫要耽误我的时间!”

      杜如芸看得清楚,此人虽然看起来蛮横强硬,却目光清正,站姿挺拔,可见不是个仗势胡闹的性子,多半会秉公执法,只看究竟是为了何事。

      而那少年,一脸好奇,怕是刚刚当差,还在跟着师傅实习。

      她未语先笑,学着原主的姿态向两人福了福身道:“两位官爷先请坐,且喝杯茶歇一歇。我爹爹今日身子不适,下不得床,有什么事,您跟我说,我做得了主。”说着便引两人上坐。

      高大官差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不仅不怕他,还能镇定自若地说出做主的话来,行动间也不卑不亢,眼中不禁掠过一丝欣赏。

      少年没有坐下,待那男人坐下来,便立在他身旁。

      此刻那伺候茶水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捧了茶上来,幽幽茶香升起,两名官差的面容又放松了几分。

      杜如芸接过男人递来的状子,细细看了,抬头道:“官爷明鉴,我杜家秋芸苑一向信誉良好,只因两年前母亲过世,父亲无心事务,回了老家,才将乐坊交给坊内的张管事。我们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作为!”

      原来那张管事,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不仅将乐坊的积蓄挥霍一空,又以乐坊的名义举借外债,一个月前想是再也堵不上亏空,不仅卷走了坊内细软,还一口气接下了五家大户的宴请歌舞,收了定金。

      这些演出都在上个月,可张管事根本就没有安排坊中排练歌舞,他自己一走,自然是放了雇主的鸽子。

      几家大户虽然找人救了场,无甚损失,却咽不下这口气,便一同告到了商会。

      此等行径实在恶劣,商会立即出具了将杜氏乐坊开除出商会的文书,并一张状书告到衙门,要求杜家赔偿损失。

      这一告,居然要赔偿白银五千两!

      趁着杜如芸看诉状的功夫,少年低声问那男人:“犯事的不是这父女俩,他们是不是就不用赔钱了?”

      那官差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那张管事毕竟是乐坊的人,所作所为也是打着乐坊的名义,这是无可辩驳的。不管怎么样,乐坊至少都要落得个管束不严的罪名,既将乐坊主事之权交了出去,就应该想到要承担责任!”

      那少年听了,似乎于心不忍,又低声道:“你看这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怕是强自镇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崩溃了。要是哭起来怎么办?”

      这下倒是把他师傅给气笑了:“什么怎么办?咱们官差按律办事,事实状纸俱在,又没冤枉她什么,今日来通知她应诉赔钱,不抓人就已经够好了!她要是想脱罪,自去找商会商议即可,就看商会给不给面子了。你要是可怜她,倒是替她把钱还上啊!”

      少年一听这话,立刻闭了嘴,乖乖站着去了。

      一番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杜如芸耳中。杜如芸心下一片清明,这官差怕是有意帮她,给她指了条明路:这官司虽然吃定了,但若能说服商会撤诉,或是商议到减免赔偿,都是好事。

      杜如芸心下感激,忙笑道:“辛苦两位官爷了。这状子我杜家收下了,明日自会去商会解释,该赔多少,什么时间了账,也会和商会商议清楚立下字据,绝不给衙门添麻烦。”

      那官差见杜如芸如此上道,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也不再多待,起身告辞,带着少年便走。

      杜如芸赶上两步,掏出刚从账房带出的两贯钱来,塞到那高大官差袖中,口中只笑道:“坊中茶水粗劣,两位官爷辛苦了,留着喝杯好茶解解乏。”

      高大官差不动声色,也不推让,只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倒是那少年,回头看了送客的杜如芸两次,向他师傅笑道:“这位姐姐好有胆识,别人家的女儿见了官差,躲都躲不及,她却能款款而谈,应对自如。”

      高大男人斜眼瞧了瞧他,一个爆栗打在他头顶:“学着点!遇事总是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

      杜如芸目送着两日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好你个张管事,居然给我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明日便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来!等你落在我手里,绝不让你好过!

      待再转回坊里,已经过了午饭时分,坊内众人一早两次惊魂,哪里还吃得下饭,各个愁肠百结,在饭厅里略坐了坐便各自回房。

      管事的姑娘没来吃饭,伺候的小丫头们不敢散去,就在饭厅的角落里挤成一堆,小声地交流着。

      杜如芸神色如常,现在坊里的事情千头万绪,但事有轻重缓急,总得一件一件地办下来。

      她入得饭厅,在桌前坐了,还没拿起筷子,便有一个小丫头端过一碗热腾腾的香米饭,放在了她身前,又拿起筷子准备给她布菜。

      杜如芸抬眼一看,正是刚才被她点名上茶的那个。不由笑道:“吃过没有?别忙了,一起吃点吧。”

      小姑娘有些迟疑,杜如芸抬手,招呼房里的几个小丫头一起吃饭,说了几次,大家终于都坐下了。

      别看她做经纪人做到行业第一,刚出道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私人助理,和十八线艺人们围着一起吃盒饭也是常有的事。和这些小丫头在一起,更是游刃有余。

      坊里倒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杜如芸一边吃饭,一边开玩笑似的套那些小姑娘的话。原主才十六岁,本身就大不了她们多少,杜如芸又刻意收起一身的气势,言语温柔风趣,不一会儿,小丫头们就敞开了心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坊里最厉害的歌姬啊,那当然是绿萝姐姐,去年城东的张府,专门下帖子请她去呢!”

      “你们看见她平日里戴的那只钗子么,好漂亮啊,听说,要一百多两银子呢!”

      “舞姬啊,那就是林姨了,她以前是教坊司的,我听说,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才到咱们坊里来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也不怎么登台。”

      “其实我觉得白灵姐唱歌也好听,虽然不像绿萝姐那样甜美温柔,却总是让我觉得……哎呀怎么说呢,就是好听哇!”

      这时就见那个白衣小姑娘红着脸,摆着手道:“姑娘你别听她们瞎说,我不行,不行的。”

      杜如芸这才知道,早上端茶刚才又给她端饭的小丫头,名叫白灵。

      看那丫头的窘迫样子,她也没多说什么,岔开了话题。

      一顿饭下来,小丫头们七嘴八舌,让杜如芸收集到了不少情报。她休息了半个时辰,整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去了林琳的房间。

      林琳入坊很早,只比杜如芸的母亲芸娘小上三、四岁,杜如芸从小便叫她林姨。

      那时的人成亲生子都早,林琳现下也不过二十六七,却已经算是这行里的老人了。

      或是忧心所致,林琳这段时间一直卧病在床,杜如芸进门时,她午睡刚醒,忙强撑着坐起身来。

      林琳一见到杜如芸,眼泪便落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抽泣道:“好孩子,真是长大了,今日多亏了你,要不然,你娘的这点心血……怕就保不住了。”

      杜如芸忙劝慰一番,待对方止住了泪,这才说道:“林姨您病着,我本不想打扰,只是坊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如芸之前不懂事,全都靠着父母,如今赶鸭子上架,有些事,不得不向您请教。”

      林琳幼时因家中长辈贪墨,和其他女眷一同充了官伎,入了教坊司。

      她相貌普通,本身性子也老实,学舞之后便一心在此,从此只尽心钻研舞技,旁的事务一概不理。因不会钻营,在教坊司中不受重用,同期的几个貌美舞姬,因比不过她的舞技,便想着法子排挤她,幸而后来认识了杜如芸的母亲芸娘,走了关系,把她的要到了秋芸苑。

      这人入坊后仍是那性子,让她排歌教舞,无不尽心尽力,除此之外,确实什么也不会了。

      这次张管事在坊中做了手脚,本来就提防着她,瞒她瞒得极严,再加上她这性子,到了现在,仍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杜如芸对她也没有别的指望,只细细地问了平日里艺人们的吃穿用度,林琳一一答了,再问近年来的演出情况时,她从床头箱柜里掏出一个本子来,竟是近几年里,坊里所有的演出记录和赏赐情况。

      杜如芸见之大喜,忙将本子要了去,又嘱咐林琳好好休息。

      这日用过晚膳,杜如芸吩咐坊内所有人,到前厅集合。

      秋芸苑式微已久,不用说,坊中各人多少都起了离心,今日她骂走了丞相之子,又应下了官司,诸人都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忐忑。

      杜如芸深知团队合作的重要性,与其为了面子维持原先的体面,不如挑选团队重新开始,关键时刻,再容不得内部出问题。

      不多时,厅中众人已经站好。

      杜如芸走到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开口道:“乐坊往日经营不善,大家辛苦了。爹爹受了伤,这段时间怕是不能理事,从今天起,乐坊由我暂管。”

      话音未落,厅中众人已骚动起来,欣喜者有之,担忧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杜如芸的眼光从厅中众人脸上一划而过,心下已有了计较。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如今乐坊从头开始,愿意留在乐坊的,我必将善待力捧;若是不愿再在坊中效力,咱们今日就把帐算一算,各自留下赎身银子,好自为之吧!”

      “算帐?”站在头排的一位美女首先开了口,“姑娘可得想清楚,坊里可还欠着咱们的月钱呢,要说算账,先把月钱算清楚了再说吧!”

      她身后站着的都是坊内的主演、台柱,显然早就被她拉拢说服,听她这么说全都跟着点了点头。

      杜如芸一挑眉:“绿萝姑娘,我说的算帐可不光是月钱,你可要想好了!”

      这句话说出来,杜如芸气势十足,话里藏着机锋,似是意有所指。

      人群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杜如芸抬眼一看,已经有几人变了脸色,小声的说着什么。

      绿萝倒是一脸理直气壮,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几个胆怯者,昂首道:“姑娘既然这么说,我倒要争个公道。坊里这一年根本就没什么演出机会,把我们白白耽误了一年。歌姬舞姬都是年少吃香,这么一来,坊主你还有什么脸面找我们要赎身钱?咱们反倒是要找您讨要些损失才是!”

      经她这么一说,身后的支持者们又都自信了起来,闹哄哄地嚷嚷着,要杜如芸赔偿。

      杜如芸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来吃了一口茶,这才开口,她声音不大,但很快众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所以我才说要算算账。咱们不算是大坊,一等艺人的月钱是每月二十两,坊里欠你的,不过两个月,一共四十两。如芸算了一下,绿萝姑娘到我坊中三年,一共出演55场,所得的赏赐加起来大约一千两,加上每个月的月钱,统共不超过两千两。”

      杜如芸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眼光停在绿萝脸上。

      她接着道:“绿萝姑娘,你平日里吃饭裁衣、胭脂水粉,就算全用的是坊里的,这三年你能攒下多少钱?就算是两千两好了,这么点银子,可供不起你双凤衔珠红宝钗日日换新,冰种飘花贵妃镯月月添置呀!”

      绿萝顿时哑口无言,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本就爱慕虚荣,只叹杜家秋芸苑并不算大,业务有限,月钱加上演出的赏赐,根本就不够她花。后来见张管事掌了财政大权,又有意追求,她便半推半就地从了,从此花钱如流水,给自己添了不少穿戴首饰。说起来,张管事的亏空,倒很有一些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如今张管事东窗事发跑了路,她也不敢在坊里再待下去,只想着杜如芸一个小姑娘好欺负,临走时还想捞些好处,没想到对方随便一算账,竟是要把她的老底都揭开来。

      她恼羞成怒道:“姑娘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还能没点家私底子?怎么,就不许我有这这钗子镯子了?”

      杜如芸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轻轻一顿,杯底碰在茶几上砰地一响,像是一记警钟,敲在每个人心头:“绿萝姑娘说的是,我不知道你身上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但有人知道!今日大家若按照规矩来,那咱们好说好散!若不想依着规矩,也可以!只管当着我的面从这里走出去!

      不过我提醒你们,张管事现在虽在外逃,明日里我一纸状书告上去,衙门里海捕文书发下来,谁知道他能逃得多久?到时候逮回来,我必让他一五一十把做过的事情都吐出来!我丑话说在前头,到了那时,相关人等,管你是不是离了坊,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 作者有话要说:  杜如芸:开玩笑,诈骗罪的诉讼时效是20年!
    写到后面,发现绿萝赚得太多了,金额改小了些,不影响阅读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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