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童话·短篇合集》天*****生

8、陪君醉笑三千场（上）

　　那一天，是夏季的某日。天空中懒洋洋地洒着无尽的阳光，仿佛要将人照的通透。粉色的樱花瓣随着微风上下翻飞，宛如淘气的精灵。

　　那座名叫寒光一舍的人类小村，难得地有了外客。

　　与淳朴的村民不同，一身粉红的男子带着一个一身粉红的兔耳小女孩，如同天空中飘落的花瓣，空灵而不真实。女孩不停地追逐着那些花瓣，宛如追着自己尾巴的小猫，竟有一种出奇的可爱。

　　村民们却如临大敌。只因为——女孩的耳朵。她不是人类。

　　“小免~~~”在粉衣男子笑嘻嘻的呼唤下，女孩鼓着嘴气嘟嘟地放弃了差点就要追到的花瓣，揣着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一蹦一跳地来到他的身边。粉衣男子则当着村民的面将那对毛绒绒的可爱兔耳取下。

　　虽然有村中一些老人提出了“有伤风化”，“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但这些并非拒绝这对疲惫的旅人落宿的理由。拂樱和小免也就名正言顺地长住了下来。

　　没有人去问小免和拂樱的关系。淳朴的人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是父女或者师徒，而那些思想不怎么单纯的人却是不敢去问，在这种乱世之中，没有几分实力根本不可能孤身游历四方，更别提身边还要带上一个这么点大的小萝莉了。而绝大多数旅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怪癖，而旅人和各个小村大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交换——村民们欢迎同族的旅人们住下，无论是暂住还是常住，而在住宿期间旅人们必须保护小村的安宁。

　　寒光一舍的原住客枫柚是一个嗜穿紫衣的男子。紫色象征着极贵的身份，而他身上的常年的熏香似乎也有不俗的意味。根据世人的所知并且津津乐道的，枫柚是一个退隐已久的绝代高人，至于有多高，却不是普通人能够了解得了。他交游广阔，长袖善舞却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的过去。仿佛他的出现便是凭空而来一般。

　　拂樱自然要带着小免去拜会枫柚，他们未来的邻居。

　　还是夏天，刚一踏入枫柚的地盘，周围景色瞬间变化，铺天盖地都是一片片枫林。触眼所及皆是密密麻麻枫叶，红的似血。扶樱知道，那是阵法。若有人在这里有了杀意，那些柔弱的嫩叶便会瞬间化为索命的修罗。枫柚长于阵法，而一个阵法高手遇到另一个阵法高手，结果自然是心痒难耐。

　　“拂樱拂樱，你看，好多红色的叶子……”小女孩按捺不下心中的好奇，便要跑出去玩她的探险游戏。粉衣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小兔子的耳朵。

　　“诶哟……”小兔子顿时一声惨叫。粉衣男子一手拉着兔子耳朵，一手手中平托的樱花飞旋着升向天空，顿时周围飘起了一阵浓郁的花香。那朵樱花晶莹剔透，仿佛琉璃雕刻，却透着一股真正的樱花也不曾有的勃勃生机。

　　感应到被侵犯了地盘的枫叶瞬间化作飞旋的利刃，四面八方地向两人扑来。樱花却是毫不理会任何攻击径直飞向数量众多的枫叶中隐藏的一根枫树树枝，狠狠地撞去。

　　攻势一顿，拂樱挥袖，粉色的长袖宛如天边流云，天地间便再次一片清朗。在小免撇嘴要哭的神情中，眼前只剩下一座小院，小院的中间是一座小小的亭子，四周蒙着轻薄的紫纱。叮叮咚咚的琴声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使人恨不能沉醉其中永不醒来。

　　“拂樱携小免拜会此地主人。”清冽的声音如珠玉圆润柔和，在琴声之中丝毫不见违和之感。

　　琴声一顿。

　　“请。”

　　小免不满装神弄鬼的家伙很久，兴冲冲地冲上去拉开帘子，抢先一步跨了进去，但那一瞬间却呆住了。亭中是一个衣着华美的紫衣男子，手指凝在琴弦上方，笑吟吟地望向女孩，年轻俊美的容颜出离地带着岁月的沧桑，淡紫色的长发垂下，散着莹莹微光，双鬓斑白，一双黑色的眼睛却亮如星辰，透着一种风情万种的倦意。

　　“先生是要喝茶还是喝酒？” 拂樱进来，很不满地在小免面前晃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走神。枫柚遥指一下亭子中间的一张精致的石桌，石桌之上是一套白瓷的酒具以及一套紫砂的茶具。

　　伸手轻轻地提起酒壶。一一分发好酒杯。顺便无视了嘴上可以挂酱油瓶的小免。小孩子喝什么酒啊……这个理由足够了。无论是酒壶还是酒杯，都是是上好的瓷器，白底的釉质光滑，摸上去温莹如玉。而杯底那片枫叶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要伸手去捞出来。

　　小免够了几次够不到桌面更抢不到酒杯，挂着清水挂面一般的眼泪气呼呼地跑到枫柚身边拉枫柚的衣服，表示要玩他那把琴。枫柚倒也不在乎，任由小免爬到身上，那般如诗如画的景致刹那间被破坏殆尽。

　　拂樱为自己斟满酒杯便发现不对了。浅绿色的液体中完全没有酒味，倒是散发着浓郁几乎凝固的茶香。

　　“好茶。”他忍不住赞了一声。顺手提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点，然后对着那上好的紫砂茶杯中的美酒黑线。

　　“是好酒么？”枫柚替拂樱补全了下一句。

　　“茶是好茶，酒亦是好酒。可惜对于某个用茶壶装酒用酒壶装茶的人我的评价只有三个字——好无聊。”

　　枫柚大笑，放下古琴，摆脱了小免，拿过酒杯为自己斟了杯茶。

　　“人嘛，总是要学会为自己找些乐子的。”

　　两人表面上交谈甚欢，实际上却是言语交锋，互相试探着彼此。只有小免在这里玩的不亦乐乎，甚至应该在扶樱告辞的时候，小免顿时不干了。

　　“拂樱拂樱，小免不想走……人家可不可以留下来多玩一会儿啊。”

　　枫柚大笑中，拂樱淡然道：“那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走了。以后别来找我。”说罢对枫柚一声“告辞”，便作势离开。小免见拂樱好半天都不回头，终于慌了，一路小跑地追上去。拽着拂樱的袖子亦步亦趋地离开了。

　　枫柚望着两人的背影，放下手中茶盏，一声轻叹。那个女孩，是半妖，而那个男人，虽然掩饰地很好，看不出真身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人类。这样的组合将会为这个小村带来什么？他不知道，却也不在乎。只因为有这个自信，无论对方出什么招，他的实力足够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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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樱和小免就这样在寒光一舍定居下来。出乎枫柚意料，数年下来两人都安分的很，真的如同那些疲惫了渴望宁静生活的旅人一般。他们在寒光一舍搭起了自己的小屋，每日如普通村民一般生活着。小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张嘴如同无底洞，不是一般地能吃。粉衣男子整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帮村民们算算卦处理些小问题给小免赚奶粉钱。

　　小免倒是三天两头地往枫柚那里跑，但是她就和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一样，除了贪玩偷吃以外完全藏不住心事。枫柚对她倒是纵容得很，但是依旧有所防备——每个人都有些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的。

　　直到有一天……

　　那是一个雨夜，枫柚正挑着油灯，读着一本古卷。风很大，油灯忽明忽灭，有时候闪了闪便要熄火，枫柚便将油里的灯芯往上拉一拉，好让火亮一些免得熄掉以后又要重新点，麻烦。并非不能用术法照明，但是……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一个处处喜欢无聊找乐子的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枫柚皱了一下眉头。来者定然不是普通村民，否则阵法即使不会做出攻击也不会轻易放人进来。那么……

　　拂衣，起身，开门。一阵大风带着瓢泼的雨水便顺着门缝进来，而同时，在他的面前，脚步声停下了。枫柚这一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焦急而绝望的面孔，仿佛最重要的东西就要生生地被从那个人身上剥离却无力抓住。

　　粉衣男子一贯的慵懒和闲适在他脸上完全见不到了。苍白的脸，连同衣服和长发完全被雨水打湿，手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小免。如此狼狈而凌乱的拂樱，枫柚是第一次见到，此时没有心情嘲笑对方，只是让到一边，让拂樱将人抱进来。

　　“救救她。”如泉水般清冽剔透的声音已经嘶哑，但还是透着渺茫的希望。

　　枫柚没有拒绝。

　　手指触上女孩的脉象，枫柚刹那间便明白了拂樱为何惊惶。作为半妖，虽然一生下来便有人类的形体，但依旧会显示妖的部分特征。这也是小免拥有那对兔耳的原因。妖类的野性和人类的理智会不停地冲突，拂樱为了避免让她完全失去理智，给她下了封印。但一天之间总是要有部分时间给妖力宣泄的，否则定会损伤她的身体。可是此时，一股陌生的气流却在她的体内不断地与封印冲突，加上她体内原本拥有的妖力，三种力量厮杀的后果便是作为战场的人类孩童的□□即将崩毁。

　　枫柚合上双眼。这种情况，他不是不能救，只是……

　　“生死有命……”他刚刚出口，拂樱还透着希望的脸上顿时一片死灰。那个总是欢笑着的孩子忽地睁开双眼，清澈的双瞳茫然地看着枫柚。

　　“爹……我怕……”

　　只是死亡前无望的呻吟，但那一瞬间，枫柚的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不能保证成功，但是我会试试。你现在出去。”回头对拂樱用命令般地口吻道。

　　拂樱倒是毫无异议地出了门，顺便还带上门，将寒气和冷雨隔离在门外。枫柚合上双眼，一声轻叹。

　　是的，能够救小免的方法只有一种，仙灵之力。利用仙灵之力的包容能力和治愈能力，将这四种力量一一融合，加以整理，最后达成新的平衡。

　　拥有仙灵之力的，只有仙界仙人。这也是枫柚最不愿意暴露的真相——他的来历。最终，却还是心软了。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最柔软的一块地方，承载着他们永远无法无法拒绝的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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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女孩均匀的呼吸声，拂樱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懒洋洋的平淡。

　　“多谢了，枫柚……或者，我该叫你楔子？”

　　“这个被三界遗忘很久了的名字，就让它随风消散吧。”枫柚起身，看了一眼忙了一夜已经乱七八糟的屋子。

　　“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一会儿去打扫下屋子就是你的事情了。如果你想要报答，就用这个作为报酬吧。”转身，离开屋子，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拂樱呐呐地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身份么？我是狻猊啊……”

　　“上古凶兽就有权利不收拾屋子了么？”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洒然离开，只剩下留在原地的拂樱被这句话噎了个半死，然后沉睡中的小免似醒非醒地睁开双眼，望着他叫了一声“娘，我饿。”

　　拂樱顿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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