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归》茶园的猫

14、小钰公子

　　第二天一早，弓部的人全体起了个大早，往日都是跟火头营的人一起，最晚上操最先溜。一打听才知道姚棋这位公子哥给他们集体下了“死亡通知单”，十分同情他们的遭遇，又暗自庆幸姚公子擅长的不是自己的兵器。

　　姚权刚出账门，便看见弓部的士兵们罕见出了个“早”操，虽然一个个跑得面目狰狞也不敢停下。他回头见姚棋刚坐起发，正发着呆呢。跟小时候赖床的神情一模一样……

　　“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姚权看着远处那群“僵尸”，嘴角的笑意止不住。

　　姚棋困意未消，虽坐起，眼睛仍是闭着，一副困了八百年的样子。“我无权无势，拿什么来逼他们，只是说与其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还不如死在我的刀下。”

　　“虽然有点用，但是治军可不是你这样的，要是都这样，还不都死光啦！”姚权十分无奈。

　　“若是死得没价值，还是不要去战场上丢人显眼。”姚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接着说道：“大早上的不让人睡个好觉，这笔帐要记在他们头上。”

　　说完姚棋又趴下睡着了，要放在别家，兄长早就将他丢出帐外了，奈何姚权宠弟毫无下限，甚至还提议：“我出完操就去给你做饭，你再睡会儿，哪也别去。”

　　姚权放下门帘，叮嘱两位看守大帐的侍卫：“假若嘉熙公主又来，就说姚棋不在帐内。”

　　其实，他昨夜又偷溜去了鹘镇，上次他带来拍卖的镇国之鼎并没有他预想中那般离开小镇，反而一直存放在交易会场那里……

　　他自己摸索的几个据点加上嘉熙提供的几个，他全部都去探察了一遍，确实有人在这些据点搭建祭祀用的台子，周边也多多少少驻扎些士兵，而这大鼎十分沉重，定要花上几天的时间才能搬运到任何一个据点上，距离嘉熙说的时间也不远了，为何毫无动静？而鹘镇仍是每日歌舞升平，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他再次潜入这间交易会场，这里白天是一处茶馆，晚上便成了鹘镇金钱流通最快的地方。姚棋换上当地百姓的衣服，这次选了会场的一个角落坐下，没一会儿，他的旁边又有一人坐了下来。姚棋并没有约谁，他也摸不清身边这人的身份，毕竟前面那么多位置，这人显然是冲自己来的。

　　“这位公子好面生啊，难道不是这里的常客？”

　　姚棋面色不改，十分淡定，并不想与他搭话。那人又道：“看公子的身形，应该是齐国人士，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若公子是来这里做生意的，还是离开几日，避避风头的好。”

　　姚棋见终于有个正常人了，笑出了声来。

　　姚棋：“本公子还以为，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快要打仗了呢。”

　　那人也笑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不如潇潇洒洒过完最后几天舒服日子，最后谁打赢了，无非是换个名义上的主子。”

　　姚棋竟觉得有道理，点头赞同他的言论：“听你这么说，难道你是这里的常客？”

　　那人点点头，回答：“鹘镇里每天来了些什么人，什么时候走，又干了些什么，我通通都知道。公子若是有兴趣，何不来问我呢？”

　　姚棋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出声，对方与自己皆处在黑暗之中，互相看不到对方的反应。他仍玩弄着桌上的茶杯，二人之外嘈杂无比，二人之间却只剩下姚棋转动茶杯的声音。

　　许久之后，那人再度开口：“公子这几日可真忙，是将所有的据点都摸了个遍吗？”

　　那人本想给姚棋来个下马威，没想到惹得姚棋大笑了起来，他十分不解，偏头看向他，只见姚棋打了个响指，身后不知何处又冒出一人，将桌上的烛台点亮。

　　这是姚棋第一次见到潜藏在鹘镇的“敌人”。二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互相摸索了十多天。姚棋微微抬着头，藐视着对方，说实话，这种胡子拉碴的样子，跟兄长兵营里的士兵没多大区别。

　　“嗯～原来拍下鼎的人就是你啊，验货了吗？怎么样？够不够这个价？”姚棋饶有趣味的问道。同样，那人也在仔细瞧着姚棋的模样。

　　“难以想象，大将军的儿子居然也能长得如此秀气。”对方答非所问，看来早已摸清姚棋的身份。

　　姚棋：“你可以去见见我的兄长，跟老爷子长得一个样子，就是性格不大相同。”

　　那人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过几天就能见到了，不过……还能看到将军的儿子建功立业，说明姚家还能再坚持个几年。”

　　姚棋反问：“看来您对我们姚家很了解？怎么？家父前几年拜访过？本公子一直都以为老爷子是个不爱惹事的人。”

　　那人笑了，点点头：“看来将军遵守诺言，并没有透露我们的秘密……”

　　姚棋默默翻了个白眼，二人的对话始终不在一块。既然话不投机，姚棋打算换个位子。那人见状伸手拦住：“公子这是要去哪？不是还没开场吗？”

　　“本公子打算去前面坐坐，看看美人。”姚棋推开对方的手，又在前面选了个好位子。那人笑了，不按常理出牌这点父子俩倒是有些相似。随后他又在姚棋身旁坐下……姚棋将桌上的扇子拿起给自己扇起了风，完全无视旁边这位。

　　展台上，又像往常一般，许多宝物一一摆放在上面，姚棋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些宝物上，反倒是陆陆续续进场的人，他细细观察，一个都没放过，就连会场上忙忙碌碌的小二，他也看得津津有味，别人则是毛骨悚然，还以为是个取向怪异的玉面公子……

　　那人呢，关注点也不在宝物上，倒是饶有趣味的盯着他身旁这位怪异的姚棋。

　　姚棋环视一圈会场，终于将视线落在这位纠缠他的人身上：“你……是还有什么话要与本公子讲的吗？”

　　二人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姚棋不想在这打架，但也需提防这位，毕竟他提到老爷子，想必跟老爷子有些瓜葛。

　　“诶哟，小钰公子您来了，小的最近新得了一斛茶，欢迎欢迎！”会场老板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打断二人僵硬的氛围，也打断了姚棋从腰间拿刀的动作。

　　褚老板站在二人的茶桌旁，侃侃而谈了起来：“哦！想必小钰公子还不认识蒋老板吧，就允许我来给二位介绍介绍？”

　　不等二人回应，褚老板便自顾自说了起来：“小钰公子啊，这位是这些年一直在我们鹘镇倒卖货物的蒋老板，是我们这间小店的常客，不仅人长得英俊，出手又阔绰！而且蒋老板人好心善，我们这些小商户都受过他的照顾呢！”

　　姚棋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你还叫小商户？”

　　褚老板不好意思笑了：“跟蒋老板和小钰公子比起来，我们这间小店算什么，嘿嘿～”

　　蒋天瑞端起茶杯：“原来那些他们口中说的小钰公子就是这位啊，果真长得风度翩翩，难怪褚老板一直舍不得嫁出去的妹妹，会选中您呢。”

　　姚棋：“一个身份而已。”

　　蒋天瑞见姚棋对自己也不感兴趣，有些诧异。想起自家那个顽皮的妹妹天天在他耳边提着小钰公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感慨着：“不光褚老板的妹妹，我也有个亲妹妹，天天念叨着要见公子您呢。”

　　姚棋也不明白，这个边陲小镇上会有这么多人知道“小钰公子”这个名号，说实话，他这些年给自己弄了好几个身份，但都没有涉及到这片土地，那日刚到鹘镇，便听闻街上人们在讨论“小钰公子”。索性就用上，至于原因后面再找吧。

　　“本公子想起还有些事需要办，褚老板，下次再喝您的茶吧。”姚棋起身离开。蒋天瑞本打算伸手阻拦，奈何褚老板先发话打断了他。

　　“小钰公子慢走，我的茶随时等着公子来品！”笑意满满，实打实的奸商形象。蒋天瑞有些生气，不知这人今日怎么如此谄媚。

　　褚老板亲自送姚棋到会场门口，挡住蒋天瑞的视线，目送人家出了大门，才回来给蒋天瑞续上茶，态度十分恭敬：“蒋老板，您的货还在我们店里保管着呢，您……？准备何时取走啊？”

　　蒋天瑞将茶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不急，我的客户都不急，我急什么？”

　　“嘿嘿……那小的随时等您的信，只要您一发话，给个地儿，再远的地方小的也快马加鞭给您送过去。”

　　蒋天瑞点点头：“褚老板我是信得过的。”

　　姚棋一走，蒋天瑞失了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褚老板交谈着，没想到，自家妹妹突然出现在会场门口，顿时觉得肝火都给搞上来了，自家妹妹与其他女子的性格大相径庭，从不在家好好呆着，天天嚷着要出来单干，前几日给她写了封信，谁知这人连夜赶来鹘镇，一大早便被她吵醒，比那树上的鸟还吵闹得厉害，就那一早同他一起吃了个早饭，又不见了踪影……这晚，也不知是不是寻到这位小钰公子的气味，居然能跑到这来。

　　看来，只要抓住了这位姚家小公子的踪迹，定能找他那闹腾的妹妹。

　　可看着妹妹的神情有些奇怪……脚下也不看着，跟丢了魂似的，难道是与那小公子打了个照面，终于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了？

　　“蒋大小姐！你哥哥在这呢！”没等蒋天瑞发话，褚老板先出了声，招手吸引蒋玉菡的注意力。

　　与北方女子的体格相比，蒋玉菡长得娇小可爱，天生有一股机灵劲儿，见到哥哥自然是先跑到这边。不过没多会儿就把自家哥哥的心情坏了大半……

　　“哥哥，好巧哦，你也在这啊！”蒋玉菡端起哥哥的茶杯正准备喝茶解渴，见另一杯里已有半杯水。

　　蒋玉菡知道哥哥的脾性，在这鹘镇上，还没有谁敢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先他一步离开。

　　蒋玉菡：“诶？这里还有人吗？”她抬头看向褚老板。褚老板激动的点点头，小声说道：“刚刚啊，小钰公子坐在这，和您的哥哥喝茶呢！”

　　“什么！”蒋玉菡显得十分激动，声音大到能引起会场所有人的注意。这里的人大多没见过蒋玉菡，却是认识蒋天瑞的，他身边出现的人自然不一般，不是他们能讨论的对象，于是纷纷撤离自己的视线，装作无事发生。这一声闹得蒋天瑞火气都上来了：“你一个女孩子，嗓门就不能小一点吗！一点女孩子的样都没有！”

　　蒋玉菡激动得快要哭了起来，她拽住哥哥的衣袖，跺着脚分外急切的问：“他往哪走了，哥哥你快说！”

　　蒋天瑞被她摇得头都晕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

　　蒋玉菡快要急疯了，见哥哥懒得搭理她，恼气了起来：“哥哥你真是没用！”说完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

　　“你……！”蒋天瑞指着自己妹妹，正要教导一番，奈何人家根本不搭理，直到蒋玉菡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不甘的放下自己的手。“哼……都闯荡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褚老板陪笑：“大小姐已经很优秀了，蒋老板无需这么生气，来来来，今晚小店还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宝贝，蒋老板要是有看中的可以拍下细细赏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