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没有放弃遍体鳞伤的我》悦新不是月薪

2、第二章

　　吴迪敲门进来时穿得很随意，半袖和运动裤，隐隐约约中倒有几分少年时期在体校的模样，干干净净、充满活力的阳光男孩，这几年我哭得太多了，眼睛也不是很好，影影绰绰的感觉他的脸上挂着十七八岁时的青涩和腼腆。猛然间，有种念想由心而生，如果十八岁那年我选择的人是吴迪，现在的生活会不会大相径庭、截然不同？
　　我和他是同班同学，都是练散打的，他拳脚很好，十七岁的时候就进过全国十六强。我练得也不差，拿过省里女子组的冠军。当时他一心只想考个好体校或者军校，平时训练时流的汗水比任何人都多，拉韧带时疼得浑身发抖都没叫过一声痛，实至名归——教练眼中的可造之材。相比之下，那个时候的我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仗着自己有三脚猫的功夫，身手不错，总是喜欢和校外的混混混在一起，可能是《古惑仔》和《坏蛋》看多了，总是想当□□帮派里的大姐大。陈亮就是我在校外认识的一个混混头子，那时的他也就二十出头，身上尽是匪气，我最开始喜欢他也就是他给人的这种咋眼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样子，还未出校园的我竟然还傻傻的觉得陈亮痞帅痞帅的。
　　自从认识了陈亮，我翻墙逃寝旷课也是越来也频繁，甚至有时候会一连两三天见不到人影，被教练体罚都快成家常便饭了，一天上午四节文化课，我站了三堂半。
　　打比赛前我们都是要集训的，为期两个月。那时候我刚跟陈亮确定关系，根本没有心思训练，只想陪在他身边，可能每一个处于热恋中的懵懵懂懂的女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
　　一连失踪一个星期，当我晚上翻墙回学校的时候，正好被教练堵个正着，并受到了我散打生涯中最重的惩罚。
　　先是当场被罚跑了一万米，挨了教鞭。教练当时也是气急了，生生把用了多年的教鞭打折了。到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教鞭落在我背上时清脆的破裂声。当时我被打得都说不出话了，但是听见教练问我“去哪里了，知不知道错了”的时候，我仍是在摇头。教练看着我非蹲非跪、狼狈的匍匐在地上的那个样子，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一声，重重的抛出手中的半截教鞭，拂袖离开时，对我丢下一句“不到中午不许起。”
　　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对教官，我永远都是不寒而栗，他的话我不敢不听，没有反抗的胆子。
　　跑了圈，挨了打，身上没有不疼的地方，再跪差不多十二个小时，根本吃不消、受不住。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昏倒的，但我醒来的时候却躺在休息室，身旁照顾自己的是吴迪。
　　那天的他就是穿着半袖和运动裤，跟今天几乎一模一样，还是年少时的小炮头，清清爽爽的。

　　三年没有与外界接触了，自然早就不会打扮自己了，穿着不是很合身的长衣长裤，站在客厅镜子前，怪怪的。
　　吴迪在一旁见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蹙眉，安慰我说：“宣瑶，一会儿我们买些好看的，先将就一下好不好？”他这话说得太小心了，有太多顾忌了，生怕我向他撂下一句“我不去了。”
　　看着镜子里的他点了下头。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好的耐心也是会被耗尽的，我不能接二连三的不识好歹，万一吴迪将我驱之门外，恐怕我只能饿死街头了。

　　正如吴迪所说的那样，外面的天气真的很好，虽然没有风，但不燥热，多亏了空中那些厚厚的白云。我坐在车的副驾驶位，转头看着穿外向后一闪而过的一切发呆。后视镜里的我，脸色惨白，神情萧索，有些生无可恋万念俱灭。吴迪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的我，也许在他心中，只要我不哭不闹不流泪，就一切安好。他不时也会对我说上几句话，但永远都是小心而谨慎的试探，努力去找我所能接受、不会联想起过去而泪崩的话题。
　　“这个车速可以么？”
　　我看着窗外木纳地点头。
　　“刚才吃那么少，一会儿还想吃点什么？”
　　我抬起带着他送的那枚钻戒的手摆了摆，表示不吃。
　　“离商场不远了，一会儿要是有喜欢的，不用多想，直接拿就好了。”
　　既然快到地方了，我扭头看他，目光瞥了下后座。吴迪欣慰的笑了笑，连忙把车停到路边，下车从后坐取来一个崭新的、非常少女、是我喜欢的类型的纸袋，递给我，继续朝目的地行驶。
　　袋子里装着护腕和口罩，我跟慢动作回放一样，戴到需要遮掩的地方。
　　半年来，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半死不活的，眼神看什么都暗淡无光，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动，哭地倒是勤得很。要是我跟陌生人说我以前是个练散打的体育生，相信十个人里会有十一个人不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要质疑。那个曾经走路带风，一举一动都带着力道的省里女子组冠军，早就死在了灯红酒绿中，连灵魂也被最爱的人折磨得魄散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个行尸走肉，一个吃里扒外的寄生虫，也许只有等陈亮再次回到我的世界里，我的生活中，摸得到看得见，我才会振奋起来。而那个正是三年前低三下四逆来顺受毫无尊严的自己。

　　吴迪对我简直细致入微，我也习惯了他这半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找到车位，停好车子，侧身温柔的对我说了句：“宣瑶，等我下。”
　　我本身也没想动，太长时间没有出门，突然坐了这么久的车，感觉整个人都好像在天上飘着，在水上浮着，头也昏昏沉沉的，疲惫得很，甚至哪都不想去了，闭上眼睛就可以睡着。但是我的心在告诉自己，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做那些伤害最在意自己的人的心。可能真的是这个样子，很多时候，脑子和心往往很难达成共鸣，脑子太感性，心更理性。
　　吴迪非常绅士的为我拉开车门，我想我抬眼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带着几分温度的，无力的勾着嘴角，我真的很想笑笑，可更多的情绪是想哭。可是我不能哭，真的，我不能哭。就算我知道这次流出的眼泪是我对他的感激，但他一定会误以为是我又想念陈亮了。
　　帮我按开侧面的安全带后，我向他伸出了戴着戒指的无力的右手，吴迪站在车门旁怔怔的看着我，灿烂的笑容都被我的这个举动凝固住了。
　　“师哥，我有点累，拉我起来，四肢使不上力。”见吴迪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迟迟没有散去，局促不安使他攥着衣襟不放。我没有太多的力气抬太久的胳膊，虚弱的催促着。在体校的时候，我就一直叫他师哥，吴迪只比我大九个月，只比我早入校半年，但他总是照顾着我们队儿里的每一个人，所以高傲只喜欢对人知乎大名的我才愿意叫他师哥。
　　吴迪听到我的声音，才确信我伸手抬臂不是错觉，连忙握住我的手，将我半搀半抱出了副驾驶位。
　　站稳后，我本想甩开他的胳膊、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可我却努力强迫自己继续依偎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商场里走。我知道自己应该试着去接受吴迪，毕竟他这些年来对我的感情是真的，至少和他在一起，他会把我保护得很好，不会让我受到一丁丁点儿的伤害。十七八岁的时候吴迪喜欢我向我表白，可能是因为我长得还算吃得下饭，身材不错，虽然黑了点，但最珍贵的东西还在。现在的我就像个笑话一样，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我真的不明白吴迪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一米八的个头，一身招女孩子喜欢的腱子肉，组合在脸上的五官让人看着特舒服，家里那么有钱，自身工作能力也极强，只要他松口，多少个白富美得跑过来心甘情愿的倒贴啊！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会什么要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