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座孤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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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长在你胸膛上，才不是你说的对你投怀送抱。”
“哥，你又欺负我。”
“哥，我想接吻。”
“哥，我怕疼，你可以轻点吗？”
……
忽然，贺星光脑子里一连串他的声音但他自己却没印象他说过那些的话，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一例外，那些内容，话里话外都提及了一个人。
这个“他”称之为哥的人。
也可能不是人。
“哥……”
那些语气里，有的依赖，有的撒娇，有的佯装生气，有的故意捉弄……这所有的一切揉和在一起，令他情不自禁地呢喃重复率最高的一句称呼。
——哥。
厉进林则是身体一僵，瞳孔微微放大。
这熟悉的语气，他心底又忍不住生出些许期待。
然而抬眼看去，贺星光比他更迷茫。
“……”他揉了揉太阳穴，扬了扬下巴示意前方的一座座墓碑。
贺星光顺着他视线，想都不用想就拒绝转头。
厉进林也没动，继续无声催促着。
厉先生虽然神叨叨的，但关键时候不会坑人。
贺星光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手心紧紧拽着厉进林衣服一角，条理清晰地一条条吩咐下去：“你让他们整理一下仪容仪表，那些血糊了一脸的，把脸洗干净，胳膊腿断了的也先接上，这些做好了，我再转过去。”
厉进林无奈一笑，转瞬，趴在墓碑上的众鬼们便个个都人模狗样起来。
贺星光一看，登时怒了，一把推开厉进林，脸上立马换成我就知道是你不怀好意的表情，面上更是一副严肃模样：“好啊，我就说你刚才怎么那么高兴？感情这个幻境听你吩咐，你让他们幻化成那副鬼样子，明知道我怕鬼，这样我肯定会紧紧抓住你，你就是故意让我投怀送抱！”
厉进林挑着重点听：“怕鬼？”
贺星光长篇大论顿了顿，就听厉进林眉眼一笑，整个人洋溢着荡漾：“怕鬼没关系啊。”
贺星光无语地看了厉进林一眼，正想说教他，幻境是给自己设计的，自己怕鬼还怎么通过。
结果，厉进林笑得更加开怀，抢在他前面又一次开口：“宝宝乖，来我怀里，我哄你啊。”
贺星光：“……”
他眼皮子跳了跳，此刻很想无视面前这个散发着求偶信息的男人，但是……
“哥，你正经点儿。”他很是无奈地说。
“哥哥哪不正经了？”厉进林无辜地语气。
贺星光没打算继续跟他扯，英勇就义奔向前，厉进林慢了一秒紧随其后。
周边是阴风阵阵的森林，时不时地刮来一股妖风，凉得人起鸡皮疙瘩。
贺星光步子顿了一秒不到，厉进林趁机说道：“哥哥的怀抱随时……”欢迎你。
话没说完，贺星光果断转身，一把抱住象征性张开怀抱的厉进林。
厉进林愣了愣。
他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也是真的没想到贺星光会那么干脆地转过身来抱他。
贺星光额头埋在厉进林肩上，低低地说：“刚刚就想抱你了。”
似乎觉得冲击力不够，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轻声细语：“哥哥。”
于是，厉进林那双修长的大手在即将碰到贺星光后背时，因着这一声哥哥而原地顿住。
贺星光看不到背后什么情况，脑子里又想起刚才，厉进林眼底的期待。
他对于过往，想要知道的心思更迫切了。
一直以来，厉先生永远都是胜券在握，不动声色，可现在这份淡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变得不安。
他自己也冥冥之中有感应，面前的百墓，应该就是最后一个幻境关卡了。
厉先生，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的……自信嘛。
厉进林的手在僵持了几秒后，终于还是抚上去，顺着贺星光的脊背顺了两下：“星光，要哥给浇浇水吗？”
显然也是想起玉佩幻境里、山顶看日出事件的贺星光：“……”
他脸红地推开厉进林，回答得结结巴巴：“不，不了。”
闻言厉进林一脸遗憾。
于是贺星光又：“……”
许是厉进林表现得太明显太共情，贺星光脑子一抽，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不可思议地听见自己问厉进林：“那要不，浇点儿？”
操，这完全是自个儿主动往火坑里跳啊？
很显然，厉进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懵了，他视线幽幽锁定贺星光，薄唇轻启：“小宝贝，给你一次……”
贺星光忙打断：“我反悔。”
厉进林于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胸膛都跟着颤了几分。
片刻后，他忽然靠进贺星光，拇指指腹按着贺星光嘴角。
同时，垂着的头逐渐靠近对方，直到两人相隔不到十厘米，感受到贺星光下意识地后退，他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箍住贺星光的腰，往自己面前一带，喘气笑着：“跑什么？”
贺星光捂嘴：“不跑你就要给我浇水了。”
厉进林又是顿了一下，眉梢一扬：“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刚才准备说的，可不是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贺星光：“？”那是什么？
“而是……”他缓缓道，“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贺星光：“……”
玩还是厉先生会玩。
“我想要无感的。”贺星光咳了咳，说出自己的无理需求。
“好。”这个字刚落，贺星光神乎其神地看了眼厉进林，就在他想着厉先生会这么好说话吗的时候，厉进林的薄唇便重重压上他犹如朱砂半缀的绯唇。
感觉到唇上啃咬的贺星光：“！！！”
喂你好字前面是不是还说了个不字只不过我没听见？
直到嘴巴都破皮了，厉进林才堪堪放过他，贺星光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
他精神恍惚地摸了摸自己嘴唇，食指指腹蹭到了那上面的血迹，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嘴皮子都不利索了：“真真真破了？哥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明明，明明都答应了好的！”
“是啊，无感嘛，那肯定是要重一点。破皮是很正常的，不必担心。”餍足的厉进林很好说话。
他又没担心……不对？！
贺星光的毛又炸起来了：“谁要重一点了？我明明说的是——不对，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对的。”厉进林笑了笑说，“给你亲到没有感觉，这还不算无感？”
这一副我已经按你要求做了你怎么还不满足你还要拿我怎样的宠溺既视感是几个意思？
贺星光嘴角抽了抽，须臾后，惭愧道：“是我败了。”
换了新装的各位鬼们看起来倒还是像个样子，贺星光走了几步，拉进距离，抬起小手打打招呼：“嗨！”
这一声招呼，把集中在厉进林那里的视线也聚集到他这里。
贺星光身体下意识就是一抖：“你你们有什么愿望吗？”
在一阵沉默的众鬼中，一道稚嫩男声脱颖而出：“我，我想吃糖葫芦。”
接着，一个小小墓碑慢慢显形，立在众鬼的墓碑前方。
糖葫芦？
贺星光回头问厉进林：“哥，我现在去哪儿给他弄糖葫芦啊？”
现在贺星光是喊哥喊得越发熟练了。
厉进林微微沉思：“你脑子里幻想。”
贺星光：“？”
望梅止渴不是针对自己的吗？
难道对别人也有用？
想是那么想，贺星光还是把厉进林那话过了一遍脑子。
下一秒，小男孩手里凭空出现了一串糖葫芦。
贺星光：“！！！”
我！日！
这么高级的吗？！
小鬼吃了糖葫芦后，身影渐渐消散。
只留下一座孤坟。
后面的众鬼没管贺星光的惊讶，他们在看到小男孩手上出现的糖葫芦后，轰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一个个都你追我赶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这样最终的结果就是，贺星光耳边嘈杂一片，一个愿望都没听清。
赶在耳朵报废前，贺星光无奈出声：“一个一个来，从……”忽然卡住，他顿了一秒不到，把原本想说的从左往右换成，“从右往左。”
那些鬼还算听话，右边第一个是穿着旗袍的性感女人。
旗袍女人撩了撩长发，长长的指甲穿插其间，眼尾风情一挑，红唇一张一合：“我啊，我没什么大愿望，就是想穿一次嫁衣。”
贺星光熟门熟路地将内容过一遍脑子，然后，旗袍女人身上的白色绣花旗袍便从上到下、一寸一寸慢慢变成大红色嫁衣。
同一时刻，凭空出现一个老式木制托盘，虚空立在旗袍女人旁边，托盘上面放着一张红色盖头。
旗袍女人看了眼木盘上面的盖头，美目流转到贺星光方向：“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将这盖头给小女子盖上？”
贺星光还没说话，厉进林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他娇贵。”
贺星光半回头，眼一眯：“？？？”
闻言，旗袍女人面露可惜，好在她一开始也只是抱着随意问问的意思，并没有真的要贺星光帮她盖盖头。
她伸出芊芊玉指，极其优雅地捻起红盖头，往自己头上一盖，那盖头底下传出细碎低吟：“孟郎，兰儿此去，便是阴阳两隔了。我们，来，世，再，见。”
随着话落，女人身影逐渐消散。
第三位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有精神。
轮到他说自己的愿望，他眼睛都是亮亮的：“我想去看一次奥运会。”
贺星光：“？”
这愿望是不是有点宏大？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成。
嘀咕了几句，贺星光开始脑子里默想。
然后，下一瞬，整个四周的场景都在变化。
环形跑道，台阶上座椅，一箱一箱的矿泉水瓶子，主席台的解说员，身穿运动服的参赛人员……
所有的东西一一出现。
贺星光看了眼主席台上的标志。
熟悉的奥运五环。
这是08年的首都奥运会！
果不其然，那西装男人一脸激动地看着赛道上准备检录的运动健儿们。
而且看他表情，他表现出来的惊喜，远不止是看到奥运会那么简单。
更像是……他看到了自己最想看的那场奥运会现场。
厉进林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周围场景。
贺星光的迷幻之术在非主观情况下，结合被使用对象，最后展现出来的东西是被使用对象心里最想看到的。
比如小男孩的糖葫芦，个个都饱满丰富又甜滋滋；比如旗袍女人的红色嫁衣，胸前用红色丝线绣了一大朵兰花；又比如西装男人，那么多场奥运会，却偏偏，最后展现出来的是这一场。
“加油，国家队加油！”耳边响起贺星光激动兴奋的摇旗呐喊声。
摇旗？
厉进林眼前一阵红色飘过，顺从地从贺星光手里接过一面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小红旗，将刚才那些复杂思绪都抛之脑后，跟着贺星光一起看这场奥运会。
最后，所有人的愿望一一实现，只剩下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年纪大概十七左右。
他眼里含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悲伤，戚戚然望向贺星光，道：“仙人，朕的愿望很简单，朕，想看家国安定，四海昌平，百姓们安居乐业。”
也许还可以称他为少年天子。
少年天子目光盯着的是贺星光，可贺星光明显感觉到，他看到的是其它更多的东西。
比如，希望。
贺星光心思一转，四周再度发生变化。
先皇骤然离世，八岁稚儿被推上龙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奸臣当道惑乱朝纲，贪官污吏层出不穷，难民流匪源源不断……
存在了八百年的大宴，曾经繁荣昌盛的宴国，百姓们无不歌颂的家国……它由安定走向暴|乱，只用了两年，再走向覆灭，又用了七年。
由存在到消失，整个过程，仅不足十年。
贺星光心神微动，周围景象迅速倒退。
幻境内容皆由他掌控。
只见，原本生灵涂炭的家国瞬间恢复成一切如故。八岁稚子登基为皇，先皇下旨由世代忠臣之子辅佐小皇帝。
十年之后，少年天子年满十八，足以独当一面，忠臣之子放权，皇帝掌权，大宴国又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
短短的幻境里，少年天子过完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一生。
幻境结束，刚刚还老态龙钟的皇帝又恢复成初见时的少年天子模样。
少年天子微微一笑，之前总是笼罩在他周身的忧郁不见了，此刻只剩下释怀。
他身影渐渐虚化，虚化中依稀传来一句话：“谢谢仙人，圆我执念。”
同时，前面那许许多多的坟墓都开始消失，幻化出一缕缕绿光，默契般往少年天子尚未完全消散的身体里涌入。
作者有话说第8章 一座孤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