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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身陷囹圄 ...

  •   封神大典大吉之日,天帝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刺,这简直是自古来闻所未闻的新鲜事。所幸有惊无险,天帝伤得不重,句芒伤势虽不轻也并无性命之忧。天界重重防御,森森戒备,一个普通的魔神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又怎么被点派到了句芒的身边?答案显然只有一个,有内鬼。众神心知肚明,纷纷在心里暗暗猜度着这个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却一个个埋首垂目,噤声不语,谁也没有上前来点破玄机。

      土德公抿唇不语,一脸严肃;西伯侯若有所思;南伯侯掸了掸衣袖,继续沉默;北伯侯低眉望着脚尖;其余诸神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不时有人抬手拿衣袖擦着额上的频频冷汗。一时间大殿里静得都可以听到伏羲的食指在座椅扶手上轻叩的节奏。

      伏羲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扫过阶下诸神,竟不禁地轻笑出声来。这笑声怎么听着那么邪乎。不过不管多邪性的笑容出现在伏羲脸上,都是一个字,美!

      “众卿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伏羲淡淡一句话催得众神又落下一轮冷汗来。

      “陛下,”火德星君朱雀出列,“东苍西苍由青龙白虎将军日夜严守,北苍南苍也有玄武将军与臣把关,出入严查令牌,近日来并无异状。臣等只是奇怪这刺客究竟是如何混进我神界。”朱雀顿了顿,又添道,“陛下为神界日夜操劳,每万年不惜圣体以神树之果造神,臣等皆出于陛下圣恩,陛下犹如我等生身父母,臣等一片忠心,望陛下明鉴!”朱雀说着叩首下去。

      “哼,”西伯侯少昊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火德星君,您这是在影射我等册封之神为臣不忠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朱雀身为南苍守将,本想率先推卸责任,没想到一番不周全的说辞无端得罪了接受册封而成神的土德公和三位侯爷,只好连忙解释。

      “陛下,末将心中有疑问想问问飞蓬将军,不知当问不当问。”北伯侯佐臣玄冥这个愣头青向来心直口快,刚说罢就瞅着颛顼扭头一个劲儿地瞪着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但讲。”伏羲扫了一眼北伯侯颛顼,脸上依旧似笑非笑。

      玄冥才看见他家主公向他使眼色,可现在想不问都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瞥了一眼飞蓬道,“末将……末将今早出门,在栖日湖的浮桥上巧遇了飞蓬将军,那时封神大典开典在即,不知飞蓬将军不在混沌坛领兵守卫,却究竟在栖日湖忙些什么?”

      “启禀……”飞蓬出列正要答话,玄冥紧逼上前一步,抢过话头道,“末将依稀记得,那刺客被陛下一掌震掉盔帽,披散的头发是一把青丝额前一绺白发,怎就那么巧——今早末将在栖日湖就先后遇到了飞蓬将军和这个刺客,不知将军怎有这等闲情逸致,一大早在栖日湖湖心岛上会见刺客?!”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伏羲脸上也褪去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飞蓬等着他作答。

      飞蓬万没想到玄冥会忽然间莫名其妙地向自己发难,自己不明不白地就被摁了个谋反的罪名。飞蓬长眉微蹙,“启禀陛下,末将并不认得刺客。今日一早在混沌坛巡视,见远处一身影鬼鬼祟祟,便追出去,追到湖心岛上那影子便不见了……”

      “哦?”玄冥又逼上前一步,”那敢问将军,当时那刺客行刺未果,已露败势,诸位神官都有人提醒了要留活口,将军为何执意要将刺客一剑毙命?!”

      “那时情势所迫,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情势所迫?”玄冥挑了挑眉,感觉自己实在是很了不起,三下五除二就破了桩大案,”那么再敢问将军,既然一早就发现了敌情,为何刚才却隐瞒不报?!”

      这话倒真个儿把飞蓬问了个张口结舌,剑眉微蹙,满腹的冤屈却找不到一句可以辩解的话语。心中暗骂道,‘哀哉,怎遇上如此蠢货!’心里想着,嘴上却保持缄默。

      实际上,飞蓬也并非刻意隐瞒情报,只不过他心中早有思度,混沌坛防御森严,再加上四苍八门层层禁卫,一个普通的魔神能混进来,只有一个可能,一定是借助从封地赶来朝拜的哪位诸侯的庇护。此事一旦东窗事发,牵连甚广,只怕是风云也要变了颜色,又岂是朝堂上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尚不知陛下的意思是要明查还是暗访,冒冒然当众挑起事端,暴露证据,绝非明智之举。可没想到自己的良苦用心却反被这位愣头大哥抓了把柄。

      “哼哼,无可狡辩了吧?!陛下,依末将之见,飞蓬不是主谋也是从犯,还请陛下拿下这个反贼,严加拷问!”玄冥越说越得意,前面的北伯侯被他气得脸儿都快绿了,频频假装咳嗽,就是没效果,不得不插话呵斥,“放肆!怎可对飞蓬将军如此无礼!还不退下!”玄冥被自家主公呵斥,不敢再言,微一欠身退回队列。

      岂料北伯侯话音刚落,伏羲就发了话,“来呀,拿下。”

      一队禁卫军冲进来,不由分说反拧了飞蓬的胳膊按在地上,将他们的上司五花大绑地推出了凌霄殿。众神骇然。伏羲起身聊作轻松地笑了笑,“散了吧,改日再议。”便转身到后堂去了。

      …… ……

      潮湿霉变的气息,黑暗狭长的过道,天牢显得阴森可怖,飞蓬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过夜。虽然白日里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可被缚魔索禁锢神力的滋味的确不怎么好受,连自身抵御湿寒浊气的能力也没有了。飞蓬躺在一堆潮乎乎的草垫上,把玩着手里几根早已蔫了的稻草,眼神空空的望着牢顶的横梁。玄冥的发难倒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刺客武艺平平,却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天帝,谋的也许并不是天帝,而是他飞蓬。行刺也许根本毫无胜算,胜算只在于给他飞蓬安上个谋反的死罪。

      正在神游之际,忽听见咔吧吧牢门被打开了。天帝伏羲闪身从暗影中走了进来,伏羲一身便装,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

      “陛……”飞蓬正要翻身起来跪拜,伏羲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飞蓬识相地收了声,不过该行的礼数不可荒废,依旧跪了下去。

      天帝随即掸了下手,身边两个侍卫便退出去遣散了周围牢房的所有狱卒。偌大一排牢房,就只剩了他们两个。

      伏羲环视了一周也没找到个干净的坐处,索性就站着了,“将军勾结魔族行刺寡人,主谋是谁啊?”

      飞蓬闻言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伏羲似笑非笑的表情,复又低下头去,“陛下既然认定末将谋反,何故只身来此涉险?”

      伏羲觉得飞蓬的回答很有趣,就开怀笑了下,“那依卿之见,背后这只手是谁呢?”

      “……”飞蓬还看不出端倪,拿不准的事他一向不开口,于是沉默着。

      “妄想行刺置寡人于死地,实在是愚蠢之举,不过……”伏羲拿手指轻点了下飞蓬,“要借机对付你,就不算愚蠢。”

      “陛下……难道是怀疑北伯侯么?……”飞蓬想起白日朝堂上玄冥咄咄相逼,北伯侯成了众矢之的也是理所当然。

      天帝微微摇头,“现在还言之尚早。事情不能只看过程,也要看结果。依卿之见,寡人今日若发落了你,谁当总领中央禁卫军?”

      飞蓬略微思考下道,“自然是真武大将军刑天。”

      原来,陛下怀疑的是南伯侯……飞蓬暗想。

      “嗯。”伏羲点了点头,“论战功,论威望,都该是南伯侯的这个旧部下……”伏羲若有所思地接着说,“中央禁卫军,是神界的咽喉……”顿了顿,他又转换话题道,“卿可知今日寡人遇刺之时,神界亦失窃了一件至宝?”

      “……”飞蓬举起带着疑问的目光望向伏羲。

      “卿可知地皇之灵?”

      飞蓬思索一下微微摇头。

      “无妨,此事在天地间原该仅有寡人知晓,不过,如今看来……”伏羲双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哀伤,很快又敛起归于平静,“女娲并未信守她的诺言。”

      “地皇……之灵……”飞蓬喃喃重复了一下伏羲口中这件至宝的名字。

      伏羲见飞蓬若有所悟,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女娲封存的灵力。”

      饶是飞蓬也不免一惊,“地皇陛下,不是早在数千万年前已经……”

      伏羲微微摇摇头,“世人皆以为女娲炼五色石补天,力竭而死,其实不然。彼时共工触毁不周山而致天地塌陷,以女娲之力,解决此事绰绰有余,力竭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

      “女娲是自愿放弃神祗之力,甘受人界轮回之苦。”

      “……”

      “此事说来话长,”伏羲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外氅袖口微微有些褶了的袖边儿,一边继续说,“盘古父神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父神为了维系这片天地,其心化为神树,其身化为八位起源之神,担负着维系世界运作的责任,寡人、女娲与神农分别诞于父神的精、气、神。寡人本潜心易数,不问世间诸事,却偶然发现地之浊气沉积,而天之清气逸散,浊气与清气正在慢慢失去平衡。于是寡人令女娲与神农前往大地缔造生命产生浊气,并转化浊气为清气,以形成新的平衡。但……谁知女娲……”

      “……”飞蓬听到伏羲一声叹息,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万神之神也竟有许多心结。

      “女娲创造了人类,她以寡人为模造了男人,以自己为模造了女人。授人类以智慧和繁衍之术,并将自己的感情寄放在人类身上。”

      “……”飞蓬听得有些迷茫。

      但伏羲并未解释,继续道,“寡人更加没有想到,神农暗中却倾慕着女娲,他在创造完禽兽与草木之后,洞悉了女娲的做法,于是他便仿照女娲,授禽兽草木以繁衍之术,并以自己和女娲为模创造了一批具有强大力量和智慧的兽类。”

      “是魔?”

      伏羲微微点头,“嗯,兽族并非天生是魔。起初神农因爱慕女娲,便教授了人类驯养兽类和种植草木的的方法,使自己的子民皆供人类驱策。但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些生命利用繁衍之术不断繁衍,数量大大超出了预期,种族与部落之间矛盾丛生。而神农创造的最后一批兽族,力量与智慧皆非同凡响,成为了兽族各个部落的首领。他们十分不满于受人类驱使的命运,最终爆发了一场人兽之战。神农夹在女娲与兽族子民中间左右为难,感到十分困惑,之后他便神秘失踪。寡人至今也不清楚他的下落。”

      “那么南伯侯称神农氏……”

      “南伯侯姜石年是神农与人类之子。当初女娲以自己为模所造的第一个人类女子,名之为姜。神农曾将对女娲的倾慕寄托于此女身上,与之发生恋情,生有一子。神农回神界之后,此子留在人间成为了部落首领,号称神农氏炎帝。人兽大战结束后,寡人亦将其诏为天神,赐封南伯侯。”

      “……”

      “当时兽族对神农失望之极,便推举了一位兽中之王蚩尤为首领。那之后,人族与兽族的战争愈加难以控制,延续上千年,神州大地尸横遍野。兽族因天生力量强大几乎将人类赶尽杀绝。女娲向寡人求助,寡人便取神树之实创造了几位神祗帮助人类,直至蚩尤战死于涿鹿,这场战争才结束。兽族落败逃至魔界成魔。”

      “……”

      “但麻烦并未就此了结,寡人万没想到,寡人所造之神也把持不住,偷学了女娲教授给人类的邪术。”

      “邪术?……”飞蓬暗思地皇所授法术怎么会被视为邪术,看来二皇之间矛盾也颇多。

      伏羲仍旧不作解答,“长此以往,人类与神的数量又会变得失去控制。寡人不想重蹈覆辙,便勒令女娲减少人类的数量。但女娲不忍杀死自己的子民。寡人不得不亲自缔造轮回法则,收回了大地各种族无穷无尽的寿命,给每个种族规定了一个适合他们的寿数,之后便必须死去入轮回转生。”

      “那么神族为何永生?”

      “至于神族,寡人并不担忧。只因繁衍之术虽可以繁衍数量,却不能繁衍魄力,新生之魂会吸取父母之魄力,神族若丧失魄力,难以承载神祗的强大灵力,便会堕入大地轮回之中。魔也是一样的,只是魔已逃至异界,不受轮回辖制,多因灵力过低被同类杀死罢了。”

      “……”

      “建立轮回之后,女娲便与寡人陷入冷战,她每每目睹其子民死去,总是黯然神伤。寡人不得已许诺女娲,将战争中的战功卓著者封神,令他们脱离轮回。唉……”伏羲又叹了一次。

      “……”

      “不料,此次封神又是一场灾劫。人族各首领因此发生争执,互相厮杀。其中共工与颛顼因争神位而不和。颛顼以共工治水不力为由,讨伐之。共工失败,怒触不周山而亡。不周山乃天地之支柱,天地因而塌陷。女娲是以炼五色石补天。寡人……”伏羲突然就说不下去了,闭目锁了一下眉头。

      “……”飞蓬不知伏羲为何戛然停下,便抬头去看,细微的动作带起双腕和颈上的镣铐哗楞楞响了几声,打破了这一刻短暂的沉寂。

      “寡人对人类失去了耐心,勒令女娲将人类灭族。女娲却道,欲灭人类,须践其尸而过。之后,女娲自削神籍,自愿下界为人。临行之前,她自封全部灵力于灵石之内,交给了寡人。作为交换,要求寡人放过人类。”

      “……”

      “女娲已故,此事,本该只有寡人知晓。当初寡人担忧若派重兵看守反而引起猜疑,便将地皇之灵置于不惹瞩目之处。如今地皇之灵失窃,则可推测女娲或因不信任寡人已将此事说与第三人知晓,以牵制寡人。”

      “牵制陛下?地皇之灵,可确有如此威力?”

      伏羲笑了下,“数千万年前,女娲之灵力,尚与寡人平起平坐。而今寡人为牵制人神势力,连年耗损灵力缔造新神,只怕已有所不及。”

      飞蓬微锁长眉望定伏羲,面有忧虑之色,“若地皇之灵落入叛臣之手……”

      “不急。”伏羲仍是淡定,“地皇之灵过于强大,若无足够魄力承载难以启用。除寡人之外,唯有先得到女娲或神农之魄,才能将地皇之灵化为己用。”伏羲顿了顿又道,“你附耳过来,寡人授卿寻找女娲魄力之法。”

      飞蓬直起身子,伏羲俯身贴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

      “来龙去脉卿已了然,卿当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于既倒。”伏羲伸手抹了一下飞蓬一侧脸颊上蹭上的污渍,继续说道,“谋反案查无实据,寡人免你死罪。不过,禁卫军混进刺客,你知情不报,失职之罪不可饶过。寡人发配你去南伯侯手下当差,此差事卿须慎为之!勿令寡人失望……”

      “末将听凭陛下发落。”

      伏羲点了点头,出了牢门。

      第二日,天帝旨下:谋反一案,查无实据,不予追究。侍中令飞蓬玩忽职守,知情不报,削其品级,发配神魔之井戍边,以观后效。擢真武大将军刑天兼任侍中令,总领中央禁卫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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