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重飞]飞蓬传》純鈞

12、三族往事

　　“这件事要追溯到上古三族大战尾期。由于神界参战，我们兽族接连失利，已在溃败边缘。当时……”重楼突然从一脸回忆中抽出目光，歪过头投到飞蓬这里，注视着他道，“当时的情况，你该清楚的吧？”彷佛在审查他的表情。

　　“……”飞蓬被重楼突然一问，张口无言，鉴于刚才的失态，他不敢轻易再移开目光以免对方更加起疑，便含糊其辞地答道，“呃……当时兽族这边的情况……我、我也不是太清楚……”

　　重楼凌厉地斜睨着他在他脸上扫了两，嘴角微动，勾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嗤笑。

　　转瞬，重楼继续回到他的讲述，“当时女娲主张三族休战和谈。但恰在那时，伏羲赐人界华夏部落首领轩辕氏一把神剑，名曰轩辕剑。凡执此剑战兽族者无不胜。当初人族在大战初期曾节节败退，险遭灭族之祸，各个部落死伤无数，很多人类妻离子散，是恨透了我们兽族。得到轩辕剑之后，人族便罔顾女娲之诏命，意图杀尽兽族雪恨。伏羲亦有默许之意。那之后，神族与人族的联盟几乎将我族逼入了绝境。”

　　讲至此处，重楼看似平静的神色中渐渐蒙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痛，令飞蓬也蓦然生出一点不忍和同情。

　　“在那场大战中，伏羲女娲虽未直接参战，但均坐镇两族背后，唯独神农神皇却对兽族弃之不顾。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连自称神农后人的鬼狂也说不清楚自己源自何处。若不是他那一身举世无敌的魄力，怕是根本没有人信他。我大哥倾尽毕生之力保护族民，面对当时那局面，也深感天命所趋，无力挽回。神皇在位时，曾授他雷魄庇护兽族。这雷魄的来历，你知道的吧？”

　　重楼接连的试探，飞蓬好歹清楚这件，于是接过话，“哦，雷魄，乃是五灵魄力之一。盘古开天辟地时，其五行魄力汇聚成了五灵珠。每一颗灵珠凝聚了一行魄力，可以将天地间本属性的灵力全部吸纳汇聚，集合起盘古五分其一的力量。盘古死后，伏羲得到了土灵珠，女娲取走了风灵珠，雷灵珠为神农所得。而其余两颗则不知所踪。”

　　重楼点点头，“神皇得到雷灵珠后，将它的灵力与魄力拆解开来。自己取用了雷灵，而雷魄则被他赐予了他所选中的兽族第一个帝王，我大哥蚩尤。之后，神皇自称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将兽族的命运托付给了我大哥，便从此音信全无。我大哥对神农神皇有感激也有怨恨。他不止怨恨神农对子民弃之不理，更怨恨他拿兽族的命运作为亲近女娲的筹码。当初若不是他命令兽族供人类驱策，也不会有日后三族暗无天日的大战。我想这也是兽族全族对神皇的感情。”

　　飞蓬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兽族因神农而生，却没有感受他的爱护。也难怪魔也好，妖也好，兽也好，都生来冷情，信奉着弱肉强食的冷血规则。

　　“神皇临行前曾授予我大哥一个法阵，并嘱咐他不到走投无路之时不可打开此阵，阵法只能使用一次，可救全族于濒死。生死存亡之际，大哥想起神皇嘱托，打算试一试那个阵法。然而兽族正陷于腹背受敌的联军夹攻之下，要争取布阵的时间并不容易。我八十一位兄弟聚首商议，唯有推选两位死士分别扮作大哥引开神族与人族的主力，才可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最后，大哥将这个重任托付给老二龙邑和老幺鬼狂，二位将军均坦然领命。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一战是九死一生。我曾受二哥知遇之恩，因此会后单独去向大哥请命，请求代替二哥出战。没想到，……”重楼故弄玄虚地顿了顿，忽然望定飞蓬问，“你猜我在大哥那里遇到了谁”

　　“……”飞蓬皱皱眉头，他知道重楼又在拷问试探自己，他迅速搜索着脑中关于三族大战的材料。作为一位战神，上古以来的每一场战争都是他研习的素材，也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他的心思都在战略战术上，对于魔族这边的将领只是有个基本的了解。况且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成魔，今日已不可同日而语。飞蓬启了下唇想胡诌一个，可谨慎如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重楼也不为难他，自问自答地道，“我遇见四哥也去请命，要代替幺弟出战。其实，我们兄弟中，也有亲疏远近，老四一向看幺弟不顺眼。老幺生的晚，后来才加入与我们结义盟誓，但老四就是从不承认他。大难当头，老四却突然来这一出可真是令我大哥十分意外。大哥当时说了一番话我记忆犹新，他说，众兄弟中，老二龙邑修为最高，老四苍雎虽修为上仅次于他却更具领袖才能，老幺鬼狂身为神农之后，坐拥神农魄力，修为上超过众位兄长是迟早的事，而我潜资虽好却是个只知胡闹从来不掺和政事的，……”

　　“他说这番话，难道是在暗示你们，苍雎是他嘱意的继承人选，所以才会选定龙邑鬼狂去做死士？”

　　“是。我那时再傻也听得懂其中的意思。大哥这样做，分明是要为苍雎铺平称帝之路。”

　　“那兽王为何不派你和鬼狂同去”

　　重楼责备似的打量飞蓬一下，心说这神也是冷情的不像话，自己讲得这么苦情，他却是个专会挑漏洞的，这种话也问得出来。“你误会了，我大哥并不是偏私谁，濒临存亡之际，他只是从全族考虑。平日对众位兄弟，无一不是真心以待，从无厚此薄彼。我虽蒙他看重，对帝位却没什么兴趣，我大哥明白的。老幺却不一样，他出身尊贵，手握神农魄力，修为上超过我们是迟早，心机也深得可怕，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怕我大哥也看不清楚，只好除掉他。”

　　“兽王苦心一片，必然不会同意你们的请求。”

　　“对，他没有允准，但我和老四还是照自己意愿上了战场。龙邑……原就不想去的，”重楼提到龙邑的名字，不知为何神情特别的复杂，一闪而过又继续道，“我提出来他便欣然答应，我便替他去引开玉山战神西王母。而老四一向与幺弟不睦，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将老幺骗至军中软禁了起来，自己竖起蚩尤战旗正面对抗轩辕黄帝与九天玄女。最后的决战异常惨烈。四哥与我都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去缠住对手，为的是争取时间让大哥打开法阵拯救兽族。在那一场战争中，四哥被轩辕黄帝以轩辕剑砍伤了右翼，后来凭借顽强的毅力和丰富的战斗经验，竟也保住了一条性命。我在众神的围攻下战至最后一丝气力，昏死战场，却机缘巧合地被一位神救下，只不过至今我也没有弄清楚救我的神是哪个。”

　　飞蓬听到此处心想，怪不得他这样厚待自己，原来是误会自己在兽族垂亡之际救了他。这恩情非同小可，自己若冒认着实惭愧。飞蓬打定主意将来若有可能便替他去查一查，但眼下他也只能在愧疚之中继续他的任务。

　　“我们死拖着为大哥打开法阵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法阵打开的那一刻，不止整个兽族惊叹，一直淡然坐在云中观战的伏羲也叹了口气。那是一个全新的恢弘的世界，也就是现在的魔界。我猜伏羲感叹的是兽族意想不到的起死回生，更是神农这么久以来良苦的用心。恐怕连伏羲也没有料到，神农就这样出其不意地把他手中即将碾碎的兽族的命运夺了回去。不知是感怀神农的苦心，还是不想耗费无谓的力气，伏羲即刻令西王母收兵回了神界。大哥打开魔界法阵之后，虽然筋疲力竭，却依然坚持垫后保护着整个兽族进入这一片新的天地。确保族人都安然集中到法阵阵眼，最后，大哥毅然决定留下来封住入口。看着兽族浩浩荡荡向魔界撤退，大哥独独留下我，交代我驻守神魔之井。大哥对我说，龙邑不堪大用，苍雎受了轩辕剑伤命不久矣，而他又千不愿万不愿将魔界再交入神农氏之手，眼下的权宜人选也只有我了……”

　　“所以他把雷魄留给了你。”飞蓬联想到之前与重楼交战时，发现他魄力异常惊人，在神界，自己的魄力已经是出类拔萃，比之重楼却还远远不及。

　　重楼点点头，“大哥要我立下誓言，不惜一切守护魔界，镇守魔界唯一的入口神魔之井。待族人系数转移至安全世界，他以剩余的灵力暂时封闭了神魔之井，最终战死在了涿鹿天峰谷。”

　　“那苍雎被轩辕剑所伤，所以呢？伤得很重吗？既然他那时已经性命垂危，怎么会与二百多年前的人界血案扯上干系呢？三族大战已经距今千万年不止了吧……”飞蓬听完重楼的讲述，却觉得满腹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那时他伤得并不重，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轩辕剑是我族的克星，凡执此剑战兽族者无一不胜。伏羲相当了解神农神皇的力量宗元，此剑可以吸收我族法力，受伤者伤口永不愈合，直至血尽而亡。”

　　“……”飞蓬凝视着重楼，一时无言，内心的复杂实在无法用只言片语来表述。以往日日在身边指示着自己的那位万神之神，其实自己也并不怎么了解他。关于三族大战的历史，飞蓬所听说的只有神族锄强扶弱、纲正天道的说法，以前他从未怀疑过。

　　重楼也直视着飞蓬凝视自己的眼睛，从那里读到的一点安静的犹疑使他有相当的快感，于是他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诡秘的笑容。

　　飞蓬很快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恢复到以往那种近于冷酷的冷静。”所以，他靠吸食别人的血活到今天？”

　　“也许吧，我猜的。”重楼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是一定不会对自己的部下下手，这点我了解他。自从来到魔界，苍雎时常发动战争，定虚魔界年年不得安宁。听说他每每战胜都会大肆掠夺战俘。别的魔都认为他是为了夺取魄力不择手段，但是我猜他是为了吸血续命。自从魔界裂隙的传闻闹起来，定虚魔界反而安定了下来……”

　　“因为他不必经过你的辖地神魔之井，就可以去拿人类来替代。”

　　重楼点点头默认了飞蓬的答案。

　　飞蓬深吸了口气，神色有些凝重地叉起双臂，不自觉地用牙齿轻轻蹭着自己的下唇。对于魔喜欢残害其他生灵甚至同类这一点，他从不怀疑。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脸凑到重楼面前，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重楼微微一笑。

　　“试探我？……”飞蓬歪了下头继续问，“你在试探我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神。”

　　“那你究竟是不是？”重楼剔透的红色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感情。

　　飞蓬转过双眸，将眼神飘到一边，“早就说过了，我不记得了。”

　　“那你为何来魔界？有何目的？”重楼得寸进尺。

　　“呵呵，”飞蓬忽然笑了，他带着微笑皱了下眉头，一只手臂勾住了重楼的肩膀道，“魔尊大人，你还真是健忘，是你，邀请本将军来，比武。”

　　重楼瞧着飞蓬面颊上泛起的涟漪一般的微笑，他觉得自己快要醉在里面了。于是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让玄色的睫毛掩住自己的情绪。“哼，你胆量倒是不小！本座喜欢！”顿了一下，重楼高声道，“来呀，上酒。本座要敬飞蓬将军一碗！”

　　侍女们很快摆了酒上来。飞蓬同重楼碰过碗沿，一口饮下。

　　气氛正好，鹄灵忽然请见，他进来见重楼正与飞蓬饮酒，面无表情地对重楼行个礼，向他无声地张张口比划个嘴型。

　　重楼瞥了一下飞蓬，又跟鹄灵眉来眼去地交流一番，彷佛示意他先下去候着，鹄灵却执意不肯走。

　　飞蓬垂眸笑了下，起身向重楼告辞，独自折回寝殿。

　　鹄灵眼睛盯着飞蓬消失在法阵的背影略有所思，转过来道，“楼尊，您不觉得蹊跷吗？”

　　“什么？”

　　“千重魔界本是空间迷阵，您还未曾指路，飞蓬将军如何回得寝殿？”

　　“……”鹄灵一语点醒重楼。

　　“来人！”不等重楼说什么，鹄灵叫了侍卫进来，掏出一根千凝魔艮交予侍卫道，“你，跟去探一探飞蓬将军是否已回去寝殿。回来禀报。”

　　“是!”侍卫奉鹄灵之命追查飞蓬踪迹去了。

　　鹄灵望着侍卫出去，转向重楼说起正事，“楼尊，赤玉鸿将军来报，鬼狂派手下大将青橘增兵五十万又来要人。赤玉鸿已经抵挡不住了。”

　　“他疯了吗！为了一个外甥，这是要同本座翻脸么？”重楼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但宴乌还不能还给他。眼下鬼狂也只是猜测，若是承认了宴乌被我们所擒，难保苍雎不会将地皇之灵的秘密抖出来。到时候千重魔界必成魔界众矢之的。”

　　“一个外甥，自然不值得鬼狂大动干戈。只怕他名为要人，实则意指地皇之灵。我们还需早作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不可能！宴乌盗取地皇之灵被我们截下这件事，除了迷朔，只有你与溪风知晓，断无可能走漏消息。鬼狂怎么会得知？”

　　“……”鹄灵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他本来怀疑飞蓬，但转念又想，自己毫无凭据便指责到重楼请来的人身上，不太妥当。何况飞蓬如果暗中探得什么，也不可能那么快传到魔界鬼狂的耳朵里。神界尚未有什么动静，鬼狂如何先发制人？鹄灵思量了思量，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刚才出去追查飞蓬踪迹的侍卫回来禀报，“报尊王，属下去查探时，飞蓬将军确实已经回到寝殿。”

　　重楼闻言挑了一下眉毛。

　　鹄灵嗤笑了一下，他见重楼有自己主意，也没有再插话什么，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去了。

　　“你也退下吧。且令凰娟儿连夜增援赤玉鸿救急，下一步对策待本座思量思量。通知诸位将军明晨玄机殿议事。”

　　“是。”鹄灵退了出去。

　　……

　　重楼遣退所有人，独自支着额头冥思了一会儿。鬼狂这个难缠的家伙这个时候插一杠子进来，的确令他头疼。

　　这时，苏禾烹了茶端上来，为重楼摆在案上。重楼且将烦恼搁在一边，喝了一口道，“此茶味厚，以前未曾尝过。”

　　苏禾微笑回道，“这是雪山茶，鬼谷魔界所独有，尊上当然没有喝过。奴婢前几日听狴英将军提起，特地向他讨了些。”

　　重楼听完这话，陷入了沉思，他竟差点忘了自己手里还握有一件对付鬼狂的绝佳武器。想到这里，重楼心中已有了策略，只待明晨议事。眼下，他更想去飞蓬寝殿看一看，以解他心中的好奇。于是重楼传了侍女进来给自己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