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戏田螺》类转蓬

3、第 3 章

　　两日后，王福备了小轿一顶，将李老白接进了王府。

　　这王氏兄弟的父亲王耕砚官至尚书。为官多年，中规中距。与夫人卢氏育有两子。可惜两个儿子均是无心仕途。长子翊武见到酒色自是精神百倍，看见典章书籍却是哈欠连天。次子翰文虽喜读书，却远不是经略文章。王耕砚对二人是恨铁不成钢，怎奈中年得子，卢氏一味宠溺，只管着二人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也就随他们去了。
　　卢氏娘家祖上原是名门望族。奈何到翊武外祖父这代，人丁单薄，膝下仅有二女。大女儿下嫁王耕砚，生活安逸。二女儿下嫁柳于非，夫妻二人情投意和，相敬如宾。可惜柳夫人早产又遇难产，诞下幼女青辰便撒手人寰。柳于非自此郁郁寡欢，不久也染疴故去。卢氏便将青辰接到身边，当作亲身女儿抚养。青辰先天不足，身体羸弱，生下来就与汤药为伴。王家也请了不少大夫医治，但总不能断根。青辰自幼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幸病病歪歪，也长到了及笄之年，出落得如西子一般。
　　前日听大表哥在姨妈面前嚷嚷着跟自己在街上找了个大夫。心里直发毛，这草包表哥找来的大夫怎看得了病，碍于面子，正思忖着如何推脱，竟然二表哥也说此人有些本领。寄人篱下，又怎能事事由着心性，遂应承下来。心下盘算，若来人确是个游医骗子，只借故不喝他开的药便是了。
　　听得外边来报，二位表哥领着医生来了。连忙命珠儿扶自己躺下，放下帐幔，将手伸出帐外，覆上一方丝帕，静心等候。

　　李老白知是小姐闺房，不敢造次。待王氏兄弟引见后，方才坐到床边，伸出三根手指轻搭脉门。虽隔着丝帕，可指腹传来微妙的触感让李老白心中暗自称奇，如此滑嫩细腻的皮肤，真如凝脂一般，再看那方丝帕上，无花无叶，却是绣了一尾绿竹。好奇心更胜，只想见见这位柳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了。灵机一动，望着一旁的王氏兄弟问道：“不知二位公子，可听过扁鹊见蔡桓侯的故事？”
　　“没听过，我最爱听故事，李大夫快快讲来。”王翊武连声催促。
　　“我们的祖师爷扁鹊有一日进见蔡国国君桓侯，站定看了桓侯片刻说道：
　　‘您的皮肤纹理间有点小病，不医治恐怕要加重。’
　　桓侯不信，拒不医治。过了十天，扁鹊又见桓侯，说：
　　‘您的病已到了肌肉里，再不医治，会更加严重的’。
　　桓侯还是不理。又过了十天，扁鹊对桓侯说：
　　‘现在您的病已到了肠胃，再不医治，会更加严重的。’桓侯不但不理，心里还非常不高兴，直说扁鹊是个骗子庸医。这样又过了十天，扁鹊只远远看了桓侯一眼，转身就跑。桓侯不解，特意派人去问他为什么跑，扁鹊说：
　　‘皮肤纹理间的病，用药热敷，可以治好；肌肉里的病，用针灸可以治好；肠胃的病，用火剂可以治好；病到了骨髓里，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桓侯的病现在已到了骨髓，我已无能为力了。’
　　过了五天，桓侯浑身剧痛，派人再去寻扁鹊，扁鹊已到了秦国。桓侯就死了。”
　　“这扁鹊还真是神医，只是远远的看上几眼，就能诊病。”王翊武啧啧称奇。
　　“呵呵，自祖师爷那传下的法子，医治病人，讲究个望、闻、问、切，这望便是第一法。小老儿唐突，还是想看看小姐的气色与舌苔。”说罢，望向一旁的王翰文。
　　“这，表妹，你看如何？”
　　“请李大夫和表哥移步外室，待青辰稍作整理，再请大夫看看无妨。”李老白背光，自是看不到帐内的物什，柳青辰却是一直在打量这位神医。见他举止稳重，不像心中原以为的圆滑世故，故弄玄虚之辈，刚刚把脉时，三指忽轻忽重，不像以往的大夫如程式化一般，倒像是在与脉象聊天。居然还知道《韩非子•喻老》篇，心中顿生好感，也想看看这神医到底是何模样。

　　三人在外室坐定，边喝茶边聊天。不多时，珠儿便扶着青辰出来与李老白见礼。
　　李老白端起茶盅正要饮茶，便看见柳青辰从内屋出来。只一眼，心跳就漏掉了一拍。这柳姑娘眉宇间虽带六分病容，但又透着四分坚韧，如空谷幽兰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心中虽莫名生出想亲近的念头，却又不知该如何亲近。
　　珠儿见李老白刚刚还与两位少爷谈笑风生，怎么一见小姐就像着了定身术一般，只在那发愣。拿手指在李老白眼前晃了晃。
　　“老医生，您是来瞧病还是来发呆啊？”
　　“啊，哦”咣。李老白虽解了定身术，可一杯热茶却全泼在身上。一时囧得满面通红，抓耳挠腮，哪里还有半点气定神闲的样子。

　　“李大夫不必介怀，表妹的病症也不是一剂药就能医好的，今日就暂到这里，明日再来。为免先生奔波，若不嫌弃，就请先生在寒舍住下吧。”王翰文连忙解围。
　　李老白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一味点头应承，只想快点逃开这尴尬的境地。
　　“小心，门槛！”王翊武话音未落，李老白已经飞跌出去。又慌忙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柳小姐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