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开学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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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学生们踩着盛夏的尾巴，踏入了与他们分别甚久的校园。又是一个忙碌的学年，初中的小孩们还驻足在酷暑中的美剧和冰茶，而他们高二的学长学姐们早已坐在了教室，静静听着老班交待完未来一学期的安排，偶尔有人喃喃低语。
不是本质安静，只是大家不太熟络。
学生们每年都得打乱顺序，重新分班。就算再好的朋友，运气不好，按成绩分进了不同的班级，也只好分处异地，隔着好几面墙相望。六中的规定如此。
“哒哒哒哒——”高跟鞋走在路上的声音回响在走廊，只要是六中的“老同志”，就一定能听出来这是教务处的齐霏霏主任。
“哒哒哒哒——”声音慢慢靠近高二1班。
1班的班主任余风还在开班会，齐霏霏来到后门，从靠窗第四组一直扫视到靠门第一组——她挺满意，这一群孩子们正专注地听班会，她笑了笑，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然后又“哒哒哒哒——”回了教务处。
然而她走后……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这次一定会被抓包。”坐在第四组倒四的郭云旭抽出被压在空白笔记本下的数学试卷，提笔接着算。“是啊，幸好咱老余听力好！”他后面的秋皓接了一句。
这时站在讲台上的余风才出了声：“别贫了，快接着写吧！”
底下的人小声笑出鹅叫。余风正色道：“还笑，也不看看你们原来的还有几个在一班，还不好好学习？！”众人闻言，都愣了愣。
坐在第四组的秋皓环视四周，接道：“20个。”
一片沉寂。有几个人不相信，跟着向四周看了看，是真的。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高一过去了，原来的那些同学们现在只有一半还在这个班里了。一班是实验班，成绩不能太差，所以会取一年中两次期末大考的平均分，分数在年级40前的归入一班，其他的打乱顺序随机分配至二三四五六班。一想到这所有人又沉默了，继续埋头与卷子战斗。
底下时不时有人讨论问题，乍一听，嗡嗡作响。
“彦哥，物理23.3？”郭云旭戳了戳前面的人，言简意赅。
没动静……
郭云旭不气馁，又戳了戳。
这次总算有个回应，只见前面的男生很不耐烦地用左手把一张试卷扔到后面，右手在这期间没有停，仍在奋笔疾书。
“诶老郭，物理23.3你想到了吗？”后排的秋皓用左手敲了敲他的椅子靠背，右手转着笔，皱着眉盯着试卷。“在问老彦。”秋皓闻言笔从手中掉了下来，发出一声响，他忙捡起笔，惊道：“我的天老郭，你看得懂他那步骤？！”郭云旭回头，迷之微笑：“你猜？”就司空彦能省就省的步骤，他当然难看懂。
但他既不想就这样跳过去，也不敢在上课时间直接去问前面的人。
司空彦。高一从别校初中部以校排第一的成绩转到了这边的江西六中。从高一开始直到现在，还没有谁见过第一的位置有过变动。一直都是那三个字——司空彦。但这个人不管对谁都挺冷淡，虽然可以找他问题，但他是直接把草稿本或试卷丢给你，草稿本上写得乱七八糟毫无逻辑，试卷上的步骤则是跳来跳去。看不懂也千万别在上课问他，因为绝不会得到回应，还有可能被老师批评。
还好，下课铃声及时拯救了郭云旭。
“先别动——”余风的声音从前方悠悠飘来。
“上节课呢，本来打算调座位的，结果你们一个个都在写作业，没办法，我只好占用下课时间了。”
众生皆哀嚎，唯老余微笑。老余一笑，命运难料。
“噢对，在调座位之前先让每个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讲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老余笑眯眯的，目光扫过台下众生：“谁先来呀？”
众生不约而同拿起了笔，继续与题目战斗。
老余：“……”
真不给面子。
老余叹了口气：“真拿你们没办法，我还是点名吧。”
“尚书书——”
第一组前排站起来一位男生，他走上讲台，笑着说：“各位同学们，大家好，我叫尚书书，在座的部分同学也都知道，就是五经里面的那个尚书，只不过后面又多了一个书。有件事我已经多见不怪了，许多人听我这个名字都认为我是个女的，就连去开个什么会，女性名字后总得跟个小括号，里头是个‘女’，然后，某次我去了，会议组加了。”
台下有好几个学生的肩膀在微微耸动，一看就是在憋笑。
尚书书忽略掉这点骚乱，继续说：“但是——我的确是个男的。”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不断有人开始笑。
老余坐在一边，嘴角亦是上扬：“得得得，打住打住。节约时间哈同学们，来来来，下一个方晓米。”
“来了。”一个女生抓着一只水笔就上了讲台。“大家好，我是方晓米，脾气不是特别好，大部分人都知道。”她转着笔说了这段话后刚要回座位，老余把她拦在台上，问：“诶诶诶，小米同志呐，就这点？”方晓米疑惑：“难道还要三百字作文？余老师，那玩意儿我早不写了，给小学一年级吧。”老余莞尔，摇了摇头：“年轻人，你挺狂啊。”
不知道是谁的DNA动了，又掀起一阵笑浪。
“下一个啦，韦梓麦。”
“诶。”
从前排起来一个女生，皮肤小麦色，她飞速跨到讲台上，大大方方地说道：
“各位同学们，我是韦梓麦，你们的老班长……”有几个女生在她一开口就在笑，还发出了鸭子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一样，大部分同学都认识我也知道我的脾气新同学不知道我就再讲一遍吧，首先土豆和白萝卜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分享，其次，我们要怀着为集体争光的心态去面对每一场比赛，每一次活动，不得抛弃团队，追求个人主义，更不要幸灾乐祸，净说风凉话……”
余风就这样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听她讲了大概有5分钟，终于听不下去了，这才打断：“麦子啊，时间。”
有个和韦梓麦玩得熟的女生已经在拍手叫绝了，甚至夸张地捶起了桌子，引得她身边人的瞩目。不一会儿，她讪讪地放下了手。
“秋皓——”
“郭云旭——”
“上官涵——”
……
老余看了看报名表，还剩两个人。
好巧不巧，一个去年年级第一，一个去年年级第二。
“司空彦——”
当所有新成员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在四处环视，看看谁是那个站起来的人。
毕竟年级第一常年窝在教室，特别不好见。
于是当司空彦站起来的时候，那些女生一阵惊呼，低头窃窃私语，男生们则拍着手叫好，目送他上讲台。一个是为颜值，另一个……
纯属起哄。
老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总而言之，不管谁进了一班，都会被传染上一种名为活跃优秀但十分欠打的病毒，而且，此病无治。
司空彦走上讲台：“司空彦，学习一般，别叫学神，非常感谢。”
没了，干脆利落，简洁的同时非常讨打，虽然知道他本性冷淡却还是能让人误以为他在装逼，以至于其他人怀疑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老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念：
“穆清页——”
走上来一个极为清秀的男生，笑容和煦，走路生风。
“各位好，我是穆清页，高一的时候才转来，没有到这个班，初识各位，非常荣幸。”少年的声音，清脆而又带几分慵懒不屑，和他阳光的长相有些不搭。
坐在位子上的司空彦听到他介绍时一愣——名字他听过，声音却不太熟悉，他抬头，向讲台上的那个男生看去，好巧，他也在看司空彦。
四目相对，一触即收。穆清页笑盈盈地扫视班上的所有人，到了司空彦这边的时候，多停留了几秒，但好像没人注意到这个异常。
那个人，长的真是眼熟啊。穆清页想。
让他想起了记忆深处的有趣家伙。
穆清页回过神，对哦，那混蛋初三就转别校了。一想到这，他鼻子竟有些发酸。真是越活越回头。
司空彦还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换完座位的，他一直在想一个人，跟刚刚台上那个男孩子同名的另一个男孩。
他们有很多相同点。当然，也有很多不同点。
怎么可能是他呢？
司空彦想着，下意识看了眼右手腕。
老余随机安排了座位，但没有几个女生和男生坐，可能是防止早恋而成绩下降。于是司空彦和穆清页成了同桌。
“位置就这样了哈，有问题吗？”老余站在讲台上，看着搬书本提书包的小蚂蚁们…哦不同学们，笑着问，“没问题就行，下课吧。”
气氛从一潭死水霎时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水。
“哦对，记得收一下暑假作业！”余风的声音穿过玻璃窗传入教室，在人声大浪之中，不一会儿便被淹没了。
“哎呀呀——我的里个娘嘞——我滴命苦啊……”秋皓趴在桌上，哀嚎着，填的也不知道是哪首歌的词。尚书书坐在他旁边，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但嘴巴皮子依然厉害：“小皓皓，憋嚎了，和我坐打击这么大吗……？”
秋皓摇摇食指，“老书呀，我也不是这意思，我暑假作业没写啊啊啊！”
“嘁，余老又没让交。”坐在后头的孔璧哲接话道。
“哎呀呀这位兄台，孔璧哲……是吧，余疯子这个大名您可能没听过。”秋皓坐直向后转去，对他说，“他……真疯。”
“是啊，我还记得高一的他一次让全班在一周，也就是五天，写完六张分值为150的数学卷。不巧的是，那周我们得疯狂赶课，大自习几乎被六个老师瓜分完了。”尚书书也转过头，“每五道里有三道是高考题啊……这还不算什么，他的审美才是最……”
“难以置信的。”秋皓紧接道。“而且，暑假作业是要上交的。他刚刚吩咐过了。”孔璧哲瞪大了眼睛，他刚要张口，尚书书就猜出他要说什么，回道：“别问什么时候，问就是趁我们最吵的时候。然后……都没听见，就等着被臭骂一顿吧。而且他刚刚给了我们写作业的时间，你没发现吗，大家写的都是暑假作业。”
孔璧哲一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惊愕表情，逗笑了前排两个，对此，他们的解释为“正常新人正常的反应”。
“哎，那你们老一班的人为什么不写暑假作业呀？”孔璧哲摸了摸后脑勺，又问。
“……呃，这个嘛，倒也不是我们不写，这个暑假作业并不是学校统一发布的，学校统一发布的暑假作业早在放假前就被我们做完了，我们现在做的是老余在假期末尾又发的一份暑假作业。”坐在他旁边的数学化学两科课代表谭映栾回答。
尚书书叹了口气：“老手段了。”
学习委员何冉已经开始收暑假作业，而后又是一阵哀嚎。
穆清页刚收拾好一切，何冉就来到了他的跟前，她用手敲了敲桌面，示意上交。穆清页飞快找到并递给她，微笑着道谢。只不过对方还没走，穆清页疑惑：“嗯？还有什么吗？”
对方又敲了敲桌面：“呃……彦哥？”
穆清页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人，他手臂枕在桌上，头埋在手臂中，显得疲惫又孤独，穆清页也说不上来，他莫名想上去抱抱那人，摸摸他的头，如同当年……他对那人一样……
无语，怎么又想到那个人了……
穆清页戳了戳司空彦：“司空同学，那个……交作业了。”
司空彦动了动，抽出右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作业，往旁边一甩，穆清页往后一仰，精准躲过，于是与他相隔一条走廊的谭映栾遭了殃。
一声“卧槽”响彻云霄。
何冉向后转去，无可奈何又非常怜悯地道：“害，老谭，你这周真应该算算卦，占卜占卜运势……来吧，作业帮捡起来。”
“啥？作业帮？”谭映栾捂着头，十分疑惑。
何冉深吸一口气，深深微笑，咬牙切齿：“我说，作业帮忙捡起来——还有疑问吗？”
“我我我我我我捡还还还还还还不行吗？”可怜的谭映栾同志被迫从捂头到捂眼睛，不敢多看身边这个女人一眼，最后一手多用，两处都捂，艰难地捡起了作业本，递了过去。何冉似乎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走了。
穆清页看了眼谭映栾，又看了一眼司空彦，转向前者，问：“怎么样？”谭映栾“啊”了一声，笑了笑，摆摆手，“没事没事。”
穆清页扭过头，在没理会过那边的动静，抽出了老余才发的数学试卷，继续往下做。
上课铃响，立即被教室的喧闹掩盖了，这一节是语文课，但德育处主任楚恒俞却迈入了一班教室。
“楚主任？”尚书书扭头看向秋皓，秋皓也不知道为什么，问道：“楚主任，这节语文课呀，您老是走错房间了吗？”
楚恒俞笑嗔：“去去去，我很老吗？咋说话的呀？还想不想歇了？”高二〈1〉班全体先是愣了一会，继而大笑，尚书书几乎笑吐，班上十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大叫，“怎么可能？”“开玩笑呢？”“楚主任，老余那可止小儿夜啼凶神恶煞外班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答应了？？？”
楚恒俞拍了拍手，冲那位女同学——关诗含，笑道：“你老余知道他有这么多修饰词吗？”又是一阵爆笑，好几个人已经开始捶起了桌子。
她比了一个安静手势，又问全班同学：“有那么好笑吗？”
“有——”整齐划一。
穆清页笑着，却鬼使阴差地向司空彦那边看去。
鼻梁高挺，嘴角微微挑起，眼底却黑暗深邃，仿佛所有光线都照不亮那片狭小的地域，他看上去像个17岁的少年，但好像又不是单纯的十七岁少年。
穆清页看向他的手，骨节分明，中指因为常年的刷题有了作业茧。
等一下，那是……！穆清页无意间瞄到他的右手腕，瞳孔急剧缩小，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由一根红线穿起来的小木雕糖果。
虽然做工很糙，但糖果上刻有一个“玟”字。
说实话，那一刻穆清页真的很激动。
如果不是还在上课，他真的很想揪住面前这个人，揍他一顿，然后……
对啊，然后呢……大哭一场吗？
激动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那个糖果是他做的。他只送给了一个人。
缘分这玩意儿你根本就猜不透。或许有的时候缘分尽了，就会分开；或许有的时候缘分续了，又会相遇。
但具体什么时候到头，什么时候续缘，这些又谁知道呢？
三年前，湖北W市中学。
初二（1）班的教室，人基本走完了，坐在最里靠窗的男孩手中却还在忙碌着什么，一丝不苟。
“叶子？”坐在他后面的男生戳了他一下，“你在干嘛呀？”
穆清页回头，冲那人神秘一笑，食指抵在他嘴唇上，“嘘——你猜？”那男孩抓住他手，往旁边推：“好好说话，把你的狗爪子给我放下来。”穆清页笑出了声，开始喋喋不休：“阿玟，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喜欢吃糖啊？我记得你好像还没换完牙齿吧，这样吃下去牙齿不得全坏完……”那男孩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但耐不住穆清页越说越起劲，值得用双手把他的头往前扭：“你话咋这么多？大爷麻烦消停会儿吧，我的耳朵无福消受。”
“唉唉唉，那你等一下哈……好了，现在做好了，你看看。”他递出一颗糖果。准确来说是木头做的糖果。男孩愣了会，继而笑嗔道：“傻的，你什么标记都没做，谁知道这是你送给我的，还是送给哪个小姑娘的？”
“谁说没有做标记了，你看。”穆清页指着糖果上的一处——那是一个“玟”字。
“戴上了我做的东西，就不准离开我了。”
那人轻笑，小声骂了句“煞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开学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