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如环》千千籽

25、(25)

　　“小忆，我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剑青俯下身来，吻了吻我的额头，躺在我身侧，把我的头贴近他的胸口，低低地重复着。他的心跳，今夜，怎么悸动难平？是因为和着他久远的回忆吗？
　　我静静地听着，听他的心跳，也听他这四年来才倾述而出的曾经。可我搜索了曾经全部的记忆，都没有他的影子，这又从何说起呢？
　　“我虽然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可是却并不曾见过你。书泽说，他们家小七很排斥回家，逢年过节也是他和爸去小山看你和阿奶。我见到你那一年，也是你十六岁的时候吧。那时你刚到市一中读书不久，总喜欢扎着马尾，留着斜斜的刘海，穿帆布鞋，背着一个很卡通的书包，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书，看得最多的还是漫画吧。我曾经在你和阿奶住的那条坡上无数次地看你从眼前路过，可是你从不曾抬眼看过我一眼，哪怕是不经意的轻轻一瞥也没有。那时候，我甚至冒过那样幼稚的念头，希望我就是那路边的小石头，你不看书时，这么低着头边走边踢，哪天也能踢到我吧。我偷偷地去研究你是谁家的小姑娘，却发现你原是书泽说的那个小七，我还来不及在你脑海里留下个影子，就不得不出国留学。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我的错，可命运却要我来错过。”
　　剑青说着，把我紧紧地勒在怀里，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时，他才猛地松开，我刚想做个深呼吸，杂乱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剑青从不曾这么没有章法，我极少见他如此激烈地外显过起伏的情绪。他居然也说命运！这个凡事喜欢运筹帷幄的男人，他说了“命运”这两个奇怪的字眼。
　　“我不能，再一次错过。”一个绵长的吻结束，剑青伏在我肩头，沉沉地说：“小忆，我们结婚吧，就在年内，越快越好。”
　　又不等我反应，又一个吻印了下来，重重的，沉沉的，辗转着，落到脖颈，湿热的唇息，陌生的情欲。
　　剑青的睡袍解了开来，我第一次，如此贴近一个男人赤裸的胸怀，原始的欲望，复杂而迷茫。我不知该往哪放的手，不经意触摸到了他赤裸的后背上那一道为了保护我而留下的疤痕，心，痛得无痕。
　　高尚的人说，他之所以热泪盈眶，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而我这卑微的小女人这时候流泪，却是因为我对眼前这个男人，徘徊起了爱情，带着我对李裔寒刻骨铭心的记忆。
　　剑青的手已经滑过我的后背，轻巧地解开内衣的结扣，掌心的温度，覆在胸前，满满的，暖暖的。熟悉而遥远的酥麻感，再一次直窜到脚底，我下意识地颤抖，双手用力推开覆在身上的身体。当胸前的温暖忽然抽离，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橙色灯光下的四目相对。剑青神色复杂，我无力解释。
　　“他这么吻过你？”剑青声音有些沙哑，嘴角闪过一丝苦涩。
　　原来，我这么不懂得掩饰。是不是就因为，李裔寒曾说：“忆忆，不可以让其他的男人亲吻你的耳垂。”
　　“小忆，我没有处女情结。可是这么久了，那个人却一直盘踞在你心里！”剑青起身，满是受伤的神情，“如果是他，你不会这么推开，对不对？”
　　我想说点什么，抬起眼却又开不了口。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得通的徘徊，我又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剑青相信？告诉他，虽然我没有忘记李裔寒，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对你的爱情已经开始萌芽，你瞧，一个女人同意结婚总是因为爱情的情愫总是要更大一些。这样的说辞，连我自己都想煽自己两巴掌。
　　“小忆，也许我应该在婚姻里等你真爱。”我看着剑青重又穿好睡袍，站起身来，而后又蹲在床沿边上，以他的习惯，用他的右手大拇指，轻轻描过我右边的眉。我闭了眼，静静感觉。他说过，他最喜欢我的眉，不用修，不用画，似远山，如青黛。
　　而是不是每一个希望你记住的人，都喜欢在你身上，留下属于他自己独有的感知记忆？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我的不能忘情，却又这么伤害了你的感情。现在好了，就算我开口表白爱情，剑青也不会轻易相信的了，他如今已经先入为主地以为，我并不爱他。多说也无益。
　　曾经，在我简单的思维里，也只不过向往 “一生一代一双人” 这样的境界。我曾经以为，一辈子，也只会爱上一个人。可现实告诉我，不要迷恋，这只是传说。我无意把剑青的感情作为寂寞的寄托，也无力抹去裔寒留下的记忆。它们看似毫不冲突，却又相互挣扎。
　　人，为什么总是这么矛盾？居然连爱谁，都矛盾？
　　剑青起身，大步走向门口。我听着渐去的脚步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剑青……”。
　　“小忆，我们结婚吧！”剑青停了下来，他没有给我继续的机会，一个转身，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看着他直走到门口，顺手拉起门把准备关门的间隙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缓缓地笑道：“如果想要冲个凉，我衣柜里有衬衣，够你当睡裙穿的了。”
　　门，轻轻阖上。
　　我无力地闷进被窝，不自觉地讨厌起自己模糊的徘徊。起身，在剑青衣柜里挑了件米白色的棉质衬衣走进浴室，雾气迷绕间，隐隐约约似乎还可以闻到剑青留下的气味。
　　剑青就那么走了出去，而我，没问出点有关于梁启星那家伙的行事动机，也没丁点关于这件事他是不是决定不再追究梁启星？反倒把他和自己的心情都搭了进去，果然，一整晚上都做了无用功。或许，明天应该做点什么补偿一下吧。

　　“小忆，我愿意等！”四年前，剑青这么跟我说。如今，他说，我们结婚吧，也许我应该在婚姻里等你真爱。不知道，他是不是其实早就已经知道我和李裔寒的那一段曾经，只是就这样藏在自己的心里，慢慢地变成了这么一根潜隐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