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燃星火》趟月纪之

33、第三十三章

　　凌晨4点，陶若卿被不屈不挠的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蒙中接起。
　　很安静，安静到陶若卿以为她幻听了，在挂断的前一秒，她听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
　　“若卿……”
　　陶若卿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千言万语涌上心头，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融成一片百感交集的汪洋，她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你现在好吗？”
　　“我恢复清醒一周了，最近Jaden不再监视我，我借了秦沐的手机。”
　　“若卿，我知道你看过信了，我现在……”
　　断续的压抑的抽泣声逐渐变成不受控制的低吟，暗涌着的不安与绝望在心爱的人面前终于喷涌而出。
　　“我好想念我睁开眼就能看见你的日子，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还没有找到办法阻止，我已经不知道我的选择……”
　　陶若卿想像着那个无坚不摧的斗士般的苏玉恒，在那个冰冷的透明盒子的一角，瑟缩着沉没进不见底的黑暗里，心痛得无以复加，但她知道，她此刻需要做苏玉恒的后盾，支撑她走下去。
　　“我也想念你，我知道你信里说不要呼唤你肯定是在逞能，你看还是你先来找我了吧，我都想打你了，想想你那个样子又不忍心……”
　　苏玉恒自知理亏地轻声笑了。
　　陶若卿听到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去，又继续说，
　　“你刚刚说Jaden不再监视你了是为什么?”
　　“我在昏迷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可以听到他们的意识对话，Jaden也挺不幸的，从小就是作为实验品，他现在可能也跟我一样，难以自处……”
　　“所以还是有进展的，我也找到了你给的线索，刘司令那边……”
　　“等等……”
　　戛然而止的忙音，陶若卿失神地望着层叠的黑暗，许久才瘫作一团，强撑着的坚定轰然倒塌，眼泪汩汩流出……

　　解锁的声音回响在四壁，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Jaden像一座沉默的山，他立在苏玉恒面前，眼睛里却是苏玉恒从未见过的好奇。
　　“所以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
　　“我刚刚看见你，眼神完全不一样，所以到底是什么感觉，爱上一个人，并知道对方也爱你？”
　　仪器的亮光映衬着Jaden那双陷入迷惘和憧憬中的蓝色眼睛，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小舞的方向，脸色又黯淡下去，
　　“算了，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学会的……”
　　“不，也许你还没有遇上你的那个人……”
　　“不！你不明白！”
　　Jaden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10岁就植入了芯片，因为他一直没有攻破，时至今日也无人攻破的难题就是思想、情感和意图是如何在通过大脑神经网络进行神经脉冲编码的，所以他一遍遍地进行测试，一遍遍地在我的芯片里载入传递不同情感的记忆，一遍遍地检测我的大脑神经脉冲变化，而我看着那些属于他和我弟弟的父子温馨瞬间，如果不能产生丁点的变化还要招来他的叱责……”
　　“所以试图自主产生感情对于我来说是痛苦的……”

　　“你刚刚说他一遍遍地让你想像情感吗？”
　　“不仅如此，他还屏蔽我的感官，来试验指令执行的稳定性……”
　　“他是怎么屏蔽你的感官的？”
　　“具体的方式他一直不透露，应该是注射某种神经素抑制了机体感官区，每次执行他的指令,再醒来时那些记忆中的我就感觉……并不是我……”

　　苏玉恒还想继续问，却听见走廊里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这是什么声音？”
　　“你不用管……”
　　“Jaden……”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种可怜我的又要利用我的眼神，我看过太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Jaden狠狠地呵斥着苏玉恒，以身高优势把她双手压制在背后，强制她脸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所以你是有情感的，你是缺少明辨是非的能力。”
　　“闭嘴！”
　　敲击声一声比一声更大，Jaden只得放开苏玉恒匆匆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你知道你如果没有想起来，我是不会赦免你的。”
　　Jaden倚着门缝厉声说道，
　　“J……”
　　布料刮蹭木门的声音，而后是扑通一声钝响。
　　Jaden又呼唤了几声里面的周至琛都没有回复，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开启了门锁。
　　他刚推开一个缝，就看见了周至琛的脚，他脸色苍白，不省人事。
　　Jaden叫来安保人员，匆匆交代几句后一脸关切地观察着周至琛。

　　周至琛微微睁开双眼，拽住Jaden的衣角示意他附身。
　　“我的药……在我的包里……”
　　Jaden匆忙走出门去，在柜子里拿出周至琛的包，摸出两个药瓶，挨个在周至琛面前晃动着，周至琛手无力地指了指其中一个，Jaden扶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支撑着他的后背，看他吃下药后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才勉强放下心来。
　　“周叔……你这是……”
　　“心脏的老毛病了，吃上药慢慢就好了。”
　　看着Jaden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周至琛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J，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父亲建立起来的这一切，你已经无法再纠正了，何不在世人还不知道系统深藏的秘密的时候脱手，之后你无论做什么，无论是我，还是董事会成员都不会干涉，这不就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自由吗？”
　　“你还可以住在我在巴黎的公寓，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像那几年一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们再见面……”
　　一丝温情短暂地爬上Jaden的眼角眉梢，但他又落寞下去。
　　“我是可以抽身离开，但那些试验体呢？不间断的链接尝试不知道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J，我理解你，但他们的人生没有这次改变会更好还是更差，谁都不知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们或许是他们过去生活的毁灭者但又何尝不是他们新生活的创造者呢？”
　　Jaden缓缓地抽走被周至琛握住的手，悠悠地说，
　　“我知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还是像当年一样，美其名曰让我散心，转头就让人把我送去巴黎，为的是你可以无障碍地决定集团大小事……”
　　“Jaden,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什么意思？”
　　“是你执意要寻找你遗失的记忆，执意要重启母机，再加上见风使舵的唐耀中等人鼓动你，是你毁了那么多人本来幸福美满的生活……”
　　“还有……母机其实是我辅助你父亲建立的，他为了模拟他的意识与你的感官，与身体习惯相容，才打造了母机，母机的大部分映射载体是你的大脑神经元，是你与母机的反复链接唤醒了他的意识，我本来想让他困在那里自生自灭的！所以……他自毁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你和他链接的同时你脑死亡……”
　　周至琛一改素来的温文尔雅，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
　　“是不是很有意思，他是你生理上的父亲，你同时又像他意识的母亲，链接才能让他获得新生……如果要消灭他，你便也不能活……”
　　Jaden的视线集中在虚无缥缈的一角，在转身离开的片刻轻声说，
　　“我已经给你订好了回去的机票，你可以反馈给董事会我在考察两家意向方的报价。”
　　“J……”
　　“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多干涉，我在巴黎的日子早就把你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要是不想安度晚年的钱泡汤就不要横加干涉……”
　　“J,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记住，叔叔是支持你的……”
　　“不要！不要再用假惺惺的温情感化我做出利于你们的选择！你们……都一样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