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燃星火》趟月纪之

15、第十五章

　　陶若卿焦急地看着手机，自从苏玉恒去浮阳之后，她就再未收到苏玉恒的一条回复，现在她心急如焚，想要听到苏玉恒笃定又温柔地唤她:“陶若卿”。
　　而她又怎会想到苏玉恒在经历着何种煎熬，苏玉恒面对着罗染的讲述，仿佛灵魂飞升，悬于上空，俯瞰世界，将真实发生于她生命中的某个痛心时刻镶嵌进她伤痕累累的记忆中。
　　罗染面对着眼前这个女人，无法与之前他费尽心血调查事件的女主角联系起来，但是回忆起那个故事，他仍然心有余悸，仿佛亲历现场。
　　“所以，我到了汤友温泉，因为事情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老板说他对这一家人没有印象。我再三追问其他工作人员，他们也都说不知道，直到我问到一个负责露天浴池消毒的大叔，我看他眼神不断躲闪着……”
　　罗染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他不敢直视苏玉恒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在躲避着什么。
　　“……我找到他，承诺不向别人透露我的消息来源，他才愿意告诉我。”
　　“为什么？”
　　“也许……他有预感吧……但……”罗染渐渐低下了头。
　　“怎么了？”
　　罗染深吸了一口气，紧蹙着眉头：“……我可以不说吗？那个大叔……我第二天去找他，他就……消失了……”
　　苏玉恒看着罗染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手指都快被他自己捏青了，她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罗染，那不是你的错……”
　　“但我总是……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没去找他呢，如果他一开始说不知道我就不再追问呢，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罗染带着哭腔喊出这句话，引得咖啡厅的服务员紧张地看着他。
　　而那一句话，一下重于一下敲在苏玉恒的心上，是啊，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她轻轻拍着罗染安抚着他。
　　“现在，我相信你是林英桦了，你有她那种眼神。”
　　苏玉恒干笑了一声：“罗染，你回去工作吧。”
　　“你不想知道了吗？”
　　“想，但显然你还没准备好告诉其他人，我希望你知道，趁着还能用你自己的力量改变一切的时候，抓住机会。”苏玉恒起身快步走出咖啡厅。
　　苏玉恒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陶若卿像个被丢弃的娃娃一样瘫坐在她的门前，苏玉恒环抱住她，低声嗔怪着：“你这样会感冒的。”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我又在这里等了你多久？”本来酝酿了很久的担心害怕愤怒，说出口却好像是对不争气自己的埋怨，陶若卿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我们先进去，我给你熬点粥喝好吗？你会感冒的。”
　　“不，为什么每次都要按照你的想法，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所有的事？你是在保护我吗？你知道你自以为的保护有多伤害我吗？”陶若卿喊着喊着嗓子哑了，像打进棉花的拳头，没有解气地晃来晃去。
　　“我们现在进去说好吗？”
　　“我真的非常讨厌你总是这么……镇定自若或者我该说不近人情？”陶若卿丢下这句话，再也不想停留一秒。
　　陶若卿飞快地跑着，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苏玉恒追上来了，她会抱住她，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唤着她“小花猫”，但这只是她的幻觉。
　　苏玉恒凝望着陶若卿离开的方向许久，匆匆进了房间，又匆匆离去。
　　苏玉恒闷声不响地击打着眼前的沙包，她无法言说的痛楚，她埋在心底的疑问，她无法平息的愤怒，似乎都随着汗水滑落，落向无声无息的大地。
　　突然有人站在她的对面，苏玉恒以为自己又看到了那个画面，她痛苦地闭上了眼，但那个人却渐渐逼近：“玉总，你需要休息一下了。”
　　苏玉恒睁开眼，唐耀中带着他的招牌笑容正站在他面前，视线所及的地方都在翻滚，车窗后的那张脸，程程恐惧的眼神……
　　“是……唐总你也喜欢拳击吗？”
　　“不，我只是认为秩序之外，我们需要其他东西来保护自己。”唐耀中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玉恒。
　　“秩序之外，那必然有人意图打破秩序。”
　　“打破才能重建。”唐耀中言简意赅地说完这句话，便上拳场了，他挥舞着拳头对苏玉恒说：“玉总，有机会上来试试啊？”
　　唐耀中很擅长防守，他不断改变着自己的节奏，变化多端，当猝不及防出击时，他出拳稳准，锐利难当。
　　当唐耀中以获胜者的姿态站在拳台上时，苏玉恒默默转身离去，她思考着那句‘打破才能重建’。

　　“一会总部见。”唐耀中拨通了一个号码。
　　每次踏进Asteria公司，徐天全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生命在此地焕新，他的生命在此地终结，而之后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呢？
　　唐耀中早已在门口等待着他，他带着他穿过戒备森严的大厅，电梯直达地下二层，前两次徐天全的记忆十分模糊，这次更是顾不得他左顾右盼，他们已经到了唐耀中工作室的门口了。
　　无论从何种层面上，这看起来只是一件略显昏暗陈旧的办公室，几本书杂乱的放在桌上，唐耀中让徐天全坐下，然后说道：“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约你在这里见面吗？”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我们‘七星计划’的办公室，我亲历了它的企划，又亲历了它的终止,而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宣告下一步的计划了。”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苏玉恒到这里来，最好让她忠于我们。”
　　“但是你之前不是下命令，关于苏玉恒和方开洋，只要他们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可以了吗？”
　　“说到这里，我要跟你确认一下，你的情况报告都准确吗？”唐耀中突然逼近徐天全，他威严的声音冲击着徐天全。
　　“准确。”徐天全顿了顿，别过头回答道。
　　“那你说我们应该用什么方法，能使苏玉恒加入。”
　　“苏玉恒很谨慎而且强硬，我……”
　　“不，她跟你一样，也有软肋，而我们只要抓住那一点……一切都是手到擒来。”
　　徐天全听到这里，脱口而出：“为什么一定要她参与呢？她已经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了。”
　　唐耀中双手压在徐天全椅子的扶手上，压低声音，唇边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不不不，你们七个都很珍贵，而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唐耀中又回过头去，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呓语着：“成为最得意的作品，其实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永远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职责，也永远不要记起你那令人生厌的过去。”
　　唐耀中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将徐天全送至门口，递给他一个信封：“之前发生的，都既往不咎，下一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苏玉恒汗淋淋地出现在陶若卿门口时，陶若卿正有一搭没一搭看着书，宋韵回老家了，她无人倾诉自己的愁绪，看书也心神不宁。
　　“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你道歉。”苏玉恒倚在门边，汗珠滴滴答答地坠落。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我最近……在学拳击。”
　　“你……为什么要学啊？”不详的预感掠过，陶若卿着急地拉过苏玉恒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红印，然后拉她进房间，掀开她的衣服看是否有伤痕。
　　“你……我没事……我只是自己练习，还没有和别人比赛。”
　　陶若卿松了一口气，她红着眼眶看着苏玉恒：“你为什么要学啊，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为什么都要一个人承担啊？”
　　“你原谅我了吗？”苏玉恒的发梢全是湿的，眼睛像刚被洗过一样清澈见底。
　　“没有，你要说你今天一天去了哪，还有为什么学拳击，我才能原谅你。”
　　“若卿……”
　　“说。”
　　“我刚刚在俱乐部碰到了唐耀中，我怀疑他知道我这段时间在那里练习。”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行动可以都被察觉了……”
　　“对。”
　　“然后我没有告诉你的是……我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所以我周末去了浮阳，去找线索。”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愿告诉你的原因是，在我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愿我的烦恼也成为你的烦恼……”
　　没有等苏玉恒说完，陶若卿紧紧抱住她：“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这一次我希望你用你那超群的记忆力记住好吗？我愿意和你承担一切，烦恼，悲伤，危险，如果让我付出……”
　　苏玉恒掩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而陶若卿坚定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她眼神示意苏玉恒说下去。
　　“在我的记忆里，是车祸让我成为了Asteria公司的实验品，唐耀中就是肇事司机，但是他又是怎么掩盖事故发生的痕迹的，我还不知道。”
　　“唐耀中？!”陶若卿惊讶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所以，如果我们能找到他犯罪的证据，我的过去，我的家人，也许就能浮出水面了。”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Asteria的下一步计划，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根本理不出头绪，所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你不能去！”陶若卿摇晃着苏玉恒，希望她打消这个念头。
　　“我必须去，趁着他们还有兴趣了解我。”
　　“所以你才去学拳击吗？不行，不行！”
　　“若卿，你知道唐耀中跟我说了一句话吗？他说‘打破才能重建’。假如我们还在收集小道消息，原地踏步的话，他们会伤害更多人。”
　　“起码也和方开洋和小可商量一下吧，好不好？”
　　看着陶若卿近乎哀求的眼神，苏玉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