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燃星火》趟月纪之

10、第十章

　　苏玉恒看向那个熟悉的座位，但今天，座位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小杨，陶若卿今天去哪了？”
　　“玉总，陶若卿和冯总外出了。”
　　“什么项目？”
　　“去常胜路分行了。”
　　苏玉恒略显焦灼，她突然站起来，看向窗外。她不知道此刻为何心绪不宁，她总感觉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玉总，你急着找陶若卿吗，她应该中午能回来，冯总好像说他们是去一上午的。”
　　“没事……”
　　小杨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神情变得紧张：“玉总，冯总和陶若卿他们的车被撞了一下，不过两个人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处理完就能回来上班了。”
　　“你让他们处理完赶紧回家休息吧。”话音刚落，那双小男孩惊恐的双眼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头骤然一痛，差点跌倒，她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剪影。
　　“玉总，你要去哪？”
　　“跟总经理说一下我去看下冯总和陶若卿。”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飞速赶往医院。
　　苏玉恒穿着高跟鞋，气喘吁吁的赶到医院，迎面就遇上了冯总和陶若卿，陶若卿的右手被包扎了起来，低着头走着。苏玉恒冲到陶若卿面前，轻轻抬起她的右手。
　　“玉总，你怎么来了，我们都是轻伤，没事的。”
　　“冯总，辛苦你了，我跟总经理汇报过了，你们直接回家休息吧。”
　　“好的，玉总，还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我帮你叫车吧。”
　　“我已经叫好了，应该就在门口了，那小陶……”
　　陶若卿赶忙接话：“冯总，我没事，我自己坐出租回家就好。”
　　两人目送冯总上车远去，陶若卿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搭在苏玉恒的手上，她抬头看着苏玉恒，决绝又不自然的把手移开。
　　苏玉恒在陶若卿眼中先是看到了惊喜，然后是责怪和躲藏，她默默的挡在她身前，帮她挡掉迎面而来的朔风，回头说：“我送你回家。”
　　陶若卿想反抗，想大声说出伤害她的话，来报复她的阴晴未定，忽冷忽热，但话到了嘴边，强硬却幼稚：“我自己能回家。”
　　苏玉恒拦下出租车，开着门等着她坐上来，她拗不过，气鼓鼓的坐上了车，苏玉恒不再看她，只是平静的看着窗外，陶若卿发现她的手紧张的交握着，腿也不断抖动着，脸颊上竟然还有汗珠滑落，她知道她还是不习惯坐车，她轻轻的把手放在她抖动着的大腿上，安抚着她。
　　她们很快到了陶若卿的出租屋，陶若卿突然有些羞怯，她不愿让苏玉恒看到她狭小的杂乱的小出租屋，她挡在门口，硬邦邦说：“你回去上班吧，我到家了。”
　　苏玉恒看也不看她，跨着大步，迈进了她的家，自来熟一样的坐在了陶若卿平时喜欢坐的长颈鹿板凳上。
　　陶若卿毫无办法，她想要脱掉大衣，但受伤的右手阻碍了她做这一简单的动作，苏玉恒见状，帮她脱去外衣，然后俯身凝视着呆呆的她说：“你的脸脏了，小花猫。”
　　陶若卿感觉她的脸涨红了，好像有烟花绽放，她任凭苏玉恒拉着她去洗手间，看着她浸湿她的擦脸巾，仔细的擦拭她的脸，她的气息如此之近，她迷失在那清凉沁脾的香气中。
　　“干净了。”
　　陶若卿多想要抓住那片刻的亲近，但是那亲近却又离她而去了，她低声的问：“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天拒绝我了，却还要来……”
　　苏玉恒转身过去，背靠着洗手台，留给陶若卿一个镜中的美丽背影，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喃喃的问：“害怕吗？”
　　陶若卿刚刚被扰乱的心此刻像被谁死死捏住了，她哭起来，那惊险的一刻她不愿回忆起，她感谢此刻她还活着，还能看到苏玉恒……
　　“那一瞬间太快了，我以为……还好只是手受伤了……我真的以为……”她说不下去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感觉好委屈，好想抱住她大哭一场。
　　苏玉恒蓦然转身，她把陶若卿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拍着安慰她：“现在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她轻轻的摇晃着，忽然一个片段像利剑一样的插入她的脑中，她怀抱着那个小男孩，轻轻摇晃着，说着：“现在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小花猫，有妈妈在呢，有妈妈在呢……”那就是她，真真切切的她，原来记忆会消失，但那些爱的习惯不会消失。
　　苏玉恒抵着陶若卿的额头，闻着她头发的味道：“听说你出车祸了，我真的好怕我保护不了你，我连你也失去了……我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没能保护我的孩子……他们应该已经……”
　　陶若卿仰头看着眼睛里盈满泪水的苏玉恒，她紧紧环抱住她，希望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不……不会的……我陪你一起去找……”
　　“你跟我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很乱，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我记不起我的过去，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感是怎样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不管我是谁，我的过去怎样，现在的我不愿再失去你……”
　　陶若卿伏在她的肩上，氤氲在她的气息里，心砰砰的跳着，她脑中不断闪过她们共同经历的那些片段，她说道：“我在车祸那一瞬，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听不见你说话，再也……”
　　“怎么样？”
　　“再也没法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再也没法跟你有以后……”
　　苏玉恒低头，静静看着她，看她孩子气的撅着嘴，她靠近她的脸，轻轻的吻落她的泪痕，然后凑近她柔软的唇，那执拗的孩子气的唇瓣因为她出其不意的吻变得张皇失措起来。
　　第一个吻是似是而非的，是一掠而过的，陶若卿想要探寻更多，想要拥有更多，她静静的却也是急切地等待着，苏玉恒的吻轻柔的掠过她的鼻尖，然后她带着笑意，再一次吻向她的唇，时间静止了，陶若卿融化在这清冽软糯的吻里，苏玉恒的泪水濡湿了她的脸，过去，现在，林英桦，苏玉恒，现实与虚拟交融，此时此刻才是真实的。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亲昵起来，苏玉恒整了整陶若卿的衣领，轻轻地说：“我要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陶若卿有些许失望，但是她知道苏玉恒有很多事要处理，恋恋不舍的说：“好的，你注意安全啊。”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陪你去公司吧。”
　　“不用送来送去，我自己坐车回去可以的。”苏玉恒在门口又转身回来说：“说恋爱就是多了很多逻辑不通，家长里短的废话，我肯定很不擅长。”
　　陶若卿心中一动，弯下腰暗暗笑着说：“所以,我们是在恋爱？”她扑到苏玉恒身上，嗅她身上让人心安的味道，拖长音说：“相信我，你很有经验啊。”她抬头看见苏玉恒的耳朵红红的，心里有点小窃喜。
　　“好啦，我走啦。”
　　陶若卿目送着她下楼，关上门，马上冲到洗手间，看着镜子中脸红扑扑的自己，有点害羞的捂住自己的脸，一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她下意识地轻咬住自己的嘴唇，苏玉恒的温度，苏玉恒的气味似乎还停留在那里。
　　陶若卿静静的看着房间一点点的暗下去，黄昏的余晖将温暖散尽后，夜晚的寒冷渗透进房间，她坐在飘窗旁，看着楼下夜幕里匆匆的行人，眼泪簌簌落下，她轻轻笑着擦掉眼泪，对着空气说：“疯子，又哭又笑的干什么。”
　　苏玉恒骑着单车穿破夜幕，此刻她像仗剑走天涯的孤胆剑客，又像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孤单却温暖，勇敢却脆弱，她记不起自己的过去，但她想把她和陶若卿的瞬间一幕幕铭记在脑中，不再忘却，不再连真正悲伤痛苦的权利都没有。
　　第二天，陶若卿进门便看到苏玉恒已经坐在了座位上，她轻轻的像是怕惊动自己内心一样的说：“早，玉总。”苏玉恒微微抬眼，不动声色的说：“早。”陶若卿有点垂头丧气，但再看苏玉恒低头嘴角的弧度，明明是在笑，她发给苏玉恒一个看戏的表情，过了一上午，中午休息时，苏玉恒在茶水间见到陶若卿，问她：“你发的那只猫什么意思？”陶若卿看到苏玉恒匪夷所思的表情，哑然失笑道：“没有……就觉得你很可爱……”
　　“玉总，你让我做的Asteria公司调研情况我skype给你了。”
　　“好的，小杨。”
　　听到这句话，陶若卿将苏玉恒拉到一边：“你在调查那个医生吗？他怎么了?”
　　“没有。”
　　陶若卿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苏玉恒的方向，她担忧她已经开始实施她的计划了，她会不会有危险呢……
　　苏玉恒感受到了陶若卿的目光追随，她不希望让她参与到计划中来，她不想让她率真纯洁的女孩再受到任何伤害。
　　苏玉恒推着自行车，陶若卿在旁跟随着，苏玉恒今天一反常态，谈论着街上美丽的夜景，谈论着公司的项目，陶若卿打断她：“苏玉恒，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把所有的负担都放在自己身上，我还有方开洋，我们都可以帮助你，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苏玉恒停住，眼睛在皎洁月光的辉映下，灿若星辰，她将陶若卿被风吹乱的刘海理顺，说道：“我记不起过去，但我不想再有人受伤了……”
　　“你为什么确定有人受伤了呢……”
　　“你不理解我看到的那些画面，如果他们没有……死……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苏玉恒，你看着我好吗，你看着我，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有我，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去经历，一起去寻找。”
　　陶若卿拉起苏玉恒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她想让她知道，她爱她，她希望不论前路如何，她们都能一起经历。
　　苏玉恒轻轻抽走她的手，那一瞬间，寒冷再一次包裹了她，但她还是大步流星的走着，抛下一句话:“快走吧，先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