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白桃》酒池兔窝

13、蜜桃

　　两个再过几年就成年了的小姑娘，还像十二岁的时候一样，相处时毫无芥蒂，拉着手往楼上走。

　　一直走到三楼，单侧靠墙的走廊中央横出来一块露台，围着一圈玻璃围栏，正前方楼下就是林宅大厅。
　　露台上支着张圆形的玻璃茶几，上面摆着一支插水玫瑰，周围的藤编篮里盛着松饼和糕点。

　　两人面对面坐下，边吃点心，边像看热闹一样盯着楼下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

　　虞桃知道林家人脉广，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但当看到某位当红男团门面，揽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迈进林家大门时，仍是噎了一瞬。
　　险些被细碎的糕点沫子呛死。

　　【桃桃认识那个人吗？】
　　“好像……是哪个明星。”虞桃犹豫着拿出手机，点开摄像机，手指一划，瞬间放大几倍后，对方的五官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就是他。”虞桃抽了口冷气，“小葡萄，他旁边那个姐姐你认识吗？”

　　林葡凑过来：【好像是爸爸公司某个项目的投资方老板。】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兴许，真的是真爱？】
　　“可他是偶像诶。”虞桃想起杂食动物林兰兰，有模有样地说：“我有一个朋友之前很喜欢他，她说偶像是不可以谈恋爱的。”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偶像都是吃这口饭的？不过我朋友说，对她而言，她也只是喜欢他在舞台上表现出来的人设，生活中既不想见、哪怕见着真实的本人了，大约也不会心动的。”

　　林葡难以理解地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

　　冥思苦想半晌，蹦出个惊世骇俗的词：
　　【纸片人老公？】

　　“……”
　　“你都从哪学的这些词？”

　　林葡缓慢地眨了眨眼：【我前几天出门，坐地铁的时候，看到墙上铺着一个动漫角色的海报，好多女孩子围在跟前拍照，热情地，喊他‘老公’。】
　　“……”

　　“不过照你这么说……”虞桃心不在焉地嚼着松饼，眉头越皱越紧：“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一点点。”

　　【那，桃桃心里有这样的人吗？】

　　大约是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跳到她身上。
　　虞桃神情一滞。

　　一个名字、两个字。
　　宛如一团烈焰，缓缓烧上心间。
　　顷刻燎原。

　　虞桃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是她谁都没有告知的心事。
　　再三犹豫，还是慢吞吞地说：“好像……是有的。”

　　林葡抿了下唇角，抿开一个浅浅的梨涡。
　　从她手里拿走手机，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

　　陆燃。

　　虞桃鼓了下脸：“你明明都猜到了，还要问我。”
　　【但我以为，桃桃是真的喜欢他。】

　　“也不能说不喜欢吧……”虞桃心不在焉地掰下块饼干，塞进嘴里：“但好像，只喜欢特定场合的他。”

　　赛场上的陆燃，喜怒都由他自己，看起来骄傲又纵意。
　　像烈烈灼烧的火焰，也像浓郁醉人的烈酒。
　　无法靠近是真的，浅尝即醉也是真的。

　　虞桃喜欢这样的陆燃。
　　却也只喜欢这样的陆燃。

　　“陆燃比赛的时候，游刃有余的气场，真的很难让人不对他一见钟情。但生活里的陆燃，却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倒是好相处了，也热情不少，却懒懒散散的，没有赛场上那股子……狂妄的劲儿。连笑也像假的。”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脸还是一样好看，但我就是很难对这样的人心动。”虞桃支着下巴，有些发愁：“有没有一种可能，陆燃有个双胞胎弟弟？”

　　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
　　长长叹了口气。

　　林葡哄小孩儿一样，够着手臂拍了拍她的头。
　　【所以，你是觉得，陆燃作为赛车手时，表现出来的性格是他的‘人设’，而你喜欢的，也是这个人设，对吗？】

　　虽然不太想承认。
　　虞桃艰难地点了点头。

　　林葡捏着下巴沉思许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拍了拍虞桃的肩，慢慢比着手语。

　　【那——】
　　老式糕点糊嗓子，虞桃倒了杯红茶，小口喝着：“嗯？”

　　【陆燃就是你的纸片人老公。】
　　“……”

　　刚喝进去没几口的茶。
　　又原封不动回到了茶杯里。

　　这可真是。
　　妙语连珠。
　　语出惊人。

　　虞桃抽了张纸巾，沉默地擦着茶几上的水渍。
　　再次感叹该死的失语症耽误了一位多么优秀的相声演员。

　　见她没了动静，林葡往前凑了凑，又举起了手。
　　虞桃生怕她再比划一遍那个惊世骇俗的词，连忙按住林葡的手腕，扯开话题：“不提他了，咱们还是继续看热闹吧。”

　　说着，划开锁屏，继续拉近摄像头，心不在焉地瞧着。
　　来参加生日宴的人，长什么样的都有，万生诸相，却近乎出奇一致地，把笑像面具一样装在了脸上。

　　打个洞。
　　用螺丝拧紧。
　　真正的情绪，就可以这样，一丝不落地藏起来。

　　可是这样，他们的面具会不会有一天。
　　就真的摘不下来了？

　　虞桃杞人忧天地替别人担心着，她的年纪和家庭环境都还不到能理解成人世界，哭笑不由己的道理。
　　自然也没有察觉，和她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早已戴上了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脸谱。

　　摄像头从人群中挨个掠过。
　　不经意间，扫过一副熟悉的五官。

　　虞桃怔了怔，慢慢把手机移回刚才的位置。
　　对准那张脸。

　　眼尾上挑，眉梢含情。
　　天生的桃花笑眼，沉睫时也似笑着。
　　唇角牵强地扯着，一脸公式化的标准笑容。

　　林葡正一丝不苟地挑着浸水玫瑰花瓣上落进去的细灰，见她没了动静，凑过来瞥了一眼。
　　疑惑地推了推走神的虞桃。

　　虞桃目光直勾勾的，咽了下口水。
　　指尖点了点屏幕上同旁人谈笑风生那人。
　　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他怎么也来了啊……”

　　林葡疑惑地歪头：【谁？】
　　“就是——”

　　不等虞桃说出那两个字，林葡灵光一闪，蓦地握了下拳，“啪”地拍进左手手心里。
　　恍然大悟道。

　　【你的纸片人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