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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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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一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沉默。
李海成和许言嚣同时转头去看,张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正站在房间门口。
“小同学。”她对李海成说,“你中午想吃什么菜?张姨给你做!”
李海成调整了情绪,笑着说:“张姨不用麻烦了,我什么都吃,不挑食的。”
“不挑食好啊!”张姨夸了一句嫌不够,还把许言嚣拉出来对比,“不像元宵,挑食得不得了!”
一旁的许言嚣拼命用眼神暗示张姨别说了,但张姨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继续揭他的短,大有要将许言嚣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糗事全部揭露的架势。
李海成难得看他窘迫羞恼的样子,终于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
“哦,还有一件事。”张姨笑完后对许言嚣说,“刚刚太太打电话回来,叫你帮她照顾一下天台的花,刮台风那天有几盆花没来得及拿进屋,都被台风刮倒了,你看看还能不能活。”
许言嚣应声道:“好,我现在就去。”
李海成跟着上了天台,地面很干净,并没有他想象的一片狼藉,大概是被张姨清扫过了,只有角落里歪七扭八地放了几个破花盆,有的甚至碎成了几片。
许言嚣拿了一个垃圾袋,把花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又拿了扫把,把四周散落一地的泥土扫到一块儿。
其中有一盆最惨烈的,精美的陶瓷花盆已经看不出原貌,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它的泥土全部抖落出来,和几片掉落的花瓣混在一起,原本美丽的花也拦腰折断了,在空气中向上翘着,裸露着根。
看样子是救不活了。
“这是我妈最喜欢的兰花,当初她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许言嚣说:“幸好她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肯定得伤心几天。”
李海成听后,看着扫到一边,被当作垃圾处理的花,叹道:“可惜了。”
他脸上流露的情绪太过明显,连许言嚣也察觉到了。
许言嚣怔愣一秒,以为他在为花伤心,伸出一只手捣蛋似的揉乱李海成的头发。
“别沮丧了,我们再种更多更美的花不就好了,大不了我再买一盆兰花哄哄我妈。”
真的是这样吗?
李海成不说话,垂下眼看着被丢到一边衰败、折断的花枝。
那他和许言嚣之间呢?
隔着的何止是身份、舆论、阶级、地位,还有他最不愿意承认的……欺骗。
那本日记……李海成放在家里,没有带来。
他害怕许言嚣发现,然后质问他上面写了什么,他还没做好把过去全盘托出的准备。
过去发生的事,就像一场台风,哪怕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哪怕把所有痕迹都抹去了,可他毁坏的那些美好事物,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那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许言嚣,也是。
李海成扪心自问,他真的可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他隐瞒过去的行为,对被蒙在鼓里的,对过去一无所知的许言嚣来说,又真的公平吗?
如果有一天,许言嚣知道了曾经发生的一切,还会喜欢他吗?会原谅他吗?
……他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对他说过。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许言嚣,拿什么喜欢呢。是愧疚,是后悔,还是欺骗?
李海成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重无比的石头,压得他要无法呼吸了。他能感觉到,他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正在慢慢消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可能是因为两人都很珍惜这段独处的时间,越在意,却越能清醒地察觉到每一秒的流逝。
而越是清醒,才更珍惜。
吃完晚饭后,许言嚣说要帮李海成整理床铺。他问:“你想睡客房还是和我睡?”
说完又故作无心地附加一句:“客房很久没人睡了,可能会有螨虫。”
李海成心里想着事,听到“和我睡”三个字后也没太大反应,随口应道:“那我和你睡吧。”
说完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但事已至此,再去拒绝反而不好开口了。
许言嚣家里有两个浴室,所以两个人洗澡不用排队。许言嚣在楼上洗,洗完后从衣柜里抱了一床新被子,开始帮李海成铺床。
李海成拿了他从家里带来的换洗衣服,走进一楼的卫生间。
拧开开关,热水源源不断流出。
随着时间流逝,雾气氤氲,热度不断攀升。
花洒从头浇到脚,李海成在水中闭上眼睛,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白雾模糊了浴室的镜子,李海成在里面呆了很久,直到雾气全散了,镜面清楚地映出他的身影,他才慢慢走上楼。
楼上,许言嚣已经把床铺好了,一米五的床上并排放了两个枕头,两床被子。
看李海成走进房间,许言嚣从床上坐起来。
视线触及到他湿透的正往下滴水的头发时,他不自觉地蹙了眉头,“你不知道洗完头发要马上擦干吗?不然在空调房里呆久了容易感冒。”
听到他关心的话,李海成傻傻呆住。
他一直催眠自己不要瞎想,却克制不住不应该有的念头在心里疯长,而许言嚣的一句话,瞬间让他把热度都降了下去。
好像想多了的只有他一个人。
许言嚣说完,却迟迟不见对方有动作,他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把李海成扯到床上,自己大步走进浴室,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闷声往他头上盖。
李海成本以为他要把毛巾递给自己,手都伸出去了,结果下一秒却是眼前一黑,被毛巾挡了个严严实实,接着柔软的床垫陷下去半边。
意识到许言嚣想做什么,他急忙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慌:“我,我可以自己来!”
说话的同时,他慌忙抬起手,还没等他碰到毛巾,就被头上另一只手无情拍开。
“你太慢了,我帮你擦。”
低哑的声音咫尺间响起,或许是因为刚洗完热水澡,听起来比平时更有温度,李海成连耳朵里都冒上热气。
他的脸一定已经红了,掀开毛巾会被发现的吧……
李海成只好任由对方动作,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许言嚣唇角微勾,没有回应。
他擦头发的动作不算粗鲁,但也绝对算不上温柔,李海成被他的力道带得身体随之摇晃。
这里面有多少故意的成分,李海成不得而知,但他听见许言嚣对他说:“身体坐直!低头!”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或者说,声音的主人根本没想藏,他就是吃定了李海成会乖乖照做。
李海成乖乖低下头,透过毛巾底下的缝隙,只能看见某人睡裤上的卡通小熊,正在对他笑。
他以为许言嚣正在很认真地帮他擦头发。
殊不知,许言嚣是一边机械化地帮他擦头发,一边很认真地走神。他脑海中一直循环播放着李海成踏进房间那一刻,他看见的画面——
白皙的皮肤因为被热气熏久了,泛着点红,看上去白里透红,十分诱人。
凌乱的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濡湿一片,引人遐思。
一双饱满的唇瓣,微张着,像在讨要什么。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像是在害羞似的。
许言嚣几乎是瞬间就起了反应。
他害怕李海成发现,先发制人地提起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随后马上用毛巾盖住那双眼睛——引起他连锁反应的导火索。
许言嚣其实也知道,李海成长得不算特别好看。
但他不管,他许言嚣喜欢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不允许任何人反驳!
两个人同在安静的房间中,坐的极近,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相对无言,暧昧的气氛却逐渐升温。
“差不多干了吧?”李海成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破沉默。
许言嚣回过神,也平复了心情,把毛巾掀下来。头发还是湿的,但已经不往下滴水了。
他贴近李海成,指尖插/入他的发间,仔细感受了一下,低下头道:“发尾干了,里面还是有点……”
四目相对。
“……湿。”
两人一时都僵住了。
“你在看什么?”
许言嚣沙哑低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李海成讷讷地看着他,半响,才伸手指了指他的喉结,“你这里有颗痣。”
理由太牵强,但许言嚣信了。
许言嚣咽了下喉咙,喉结上的红痣随之滚动了一下。
李海成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平时都没留意,直到刚刚在慌乱之中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颗痣。
小小的,红红的,像许言嚣一样讨人喜欢。
温热的指尖悬在空中,分明没碰到皮肤,许言嚣却仿佛被触碰到了。这一个小动作,彻底把少年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抬手握住心上人的指尖,按在脆弱的喉结上,轻声问:“哪里,是这里吗?”
说话间,敏感的指腹清晰觉察到皮肤下的滚动。
李海成顿时缩回手,幸好许言嚣并没有强行挽留。
他匆匆低下头,敷衍地“嗯”一声,疾声道:“我头发还没干,元宵你能帮我拿个吹风机吗?”
“元宵”两字被特意强调,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加重了读音,许言嚣的理智瞬间回笼。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张姨是说惯了家乡话,普通话不标准才这么说的,你不准学。”
气氛终于正常了,李海成才敢抬起头问他:“那我要怎么叫你?”
“就像平时那样叫,言嚣,许言嚣。”
许言嚣说道。
“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吹风机。”
说完,他疾步走去拿了吹风机,递到李海成手上时,还不忘催促道:“快点吹干,等会儿还要教你写作业。”
李海成笑弯了眼睛,说“好”。
吹风机嘈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嗡嗡作响,掩盖了一切能掩盖的声音,包括许言嚣鼓噪如雷的心跳声。
在李海成看不见的地方,许言嚣悄悄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李海成则在吹风机的遮掩下,回想着刚刚那一幕。
他不是十七岁什么都不懂的李海成了。
他是二十七岁早就明白自己心意的李海成。
那时候许言嚣也察觉到了吧……
他心里突然升起的一个疯狂冲动。
——他想吻许言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