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69、紫苑

　　“我记得我救下了紫苑之后，你们应该安全逃走了才对，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着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江缨看着姜鹤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为什么！”

　　“对，”姜鹤笑了笑，“你确实救了紫苑，我们也确实逃了。我那时候还不能离开鬼箭羽山，也不能在日光下出现，紫苑到底是人，不能在这鬼气的鬼箭羽山住太久，只能去往附近的镇上住着。但是一个小镇能有多大呢？不久就被广南王的管家带着人找到了那里。他们畏惧着我，不敢上山，便试图四处找失踪了的紫苑。他们对她用了私刑，我猜他们想让紫苑说出江缨你的下落。但是她到底没说。附近的村民畏惧着不敢阻拦也不敢阻拦。等他们走后才敢进屋去看。那时候紫苑已经连鼻息也没有了。他们、他们就这么活生生地把她折磨死了。”

　　姜鹤看着那具白骨，“当晚当我离开鬼箭羽山去找紫苑时，就只看到了她的尸体。”

　　“我把紫苑的尸体带回了鬼箭羽山，江缨，我那时想起了和你的约定，你叫我不要害人。其实，我是真心想要遵守和你的约定的，但是我扪心自问，我无论做人做鬼都未曾害人，紫苑就更不要说了，但是留给我们的是什么呢？江缨？我和紫苑都没落得个好下场。”

　　“我就这样抱着紫苑枯坐一夜。我在想也许紫苑也会和我一样，因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气堕为邪祟再次现世也说不定，但是我等了一夜，却一直都没出现。也是，像紫苑这么善良单纯的人，就算到死也是不会变成邪祟的吧。我知道她永远地离开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山下传来了一阵哀乐。”

　　姜鹤顿了顿：“是广南王的送葬队伍。而指挥着这只队伍的，正是杀了紫苑的管家。”

　　“我看跟在后面的送葬队伍，他们一个个都哭得很伤心，像是真心为广南王的死而感到难过一样，明明就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就因为他出身贵族，所以所有人都忽视他的错误；而我们连丢了性命都不能声张半分，命运何等不公。”

　　“我把你给我的神识珠放在了紫苑身上。然后——”

　　“我把他们都杀了。”

　　姜鹤的脸上浮现了扭曲的笑意，显得疯狂可怖：“我还记得那个管家跪在我面前求我的场景，说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让我放过他，要他做什么都行，只要放过他。你知道吗江缨，在我做好人的时候他们从不曾这般卑躬屈膝，一但反击，就这么趴在地上跪着求我，真是讽刺啊。”

　　“后来他的下场想来你也看到了，他被我做成了烛台，那怨念守在我的地宫门口，像我一样，活在恐惧与怨念里，永世不得超生。”

　　“我杀了那送葬队伍的所有人，但是你知道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就是人不能死两次。我只能把广南王的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将那尸体切成一块块肉片，但仍不解恨，折磨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呢？江缨，你就这么轻易地要了他的命，死得这么轻松，到时便宜他了。我只恨不得广南王再活过来，让我再杀他一次。”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它’出现了。”

　　“‘它’？”江缨追问道：“它是谁？”

　　姜鹤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自顾自说道：“它给了我一支箭，叫我把这箭矢插在广南王棺材前段，管叫广南王的魂灵永世不能超生；光是这些还不够，只要把足够的怨魂恶鬼放进这棺材里炼化，让那些怨气蚕食着广南王的魂灵，便可教他日夜饱受灼心之痛。”

　　“接着‘它’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无数的法术，在‘它’的帮助下，我在这鬼箭羽上建立了地宫，镇压收服无数妖鬼，成为了鬼王……这都是它的功劳。”

　　江缨看向那口棺材，姜鹤察觉到她的眼神，笑道：“没错，就是那口棺材。如今广南王的魂灵应该还在里面被众多怨气蚕食吧，毕竟我这几年可是放了不少的恶鬼怨气进去呢。”

　　“这是极为阴毒的咒术，就像炼蛊一般，”江缨握紧了剑，“将那些恶鬼冤魂放在棺材中，以广南王的魂灵为食，最后炼化出来，就是那最恶的恶鬼，姜鹤，你杀了这么多人，蚕食了这么怨气，就是为了养出这最恶最恨的蛊鬼，难道你想毁掉永安吗？！”

　　“是又如何呢？江缨。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想维护永安、维护皇帝吗？不要忘了你是怎么死的！你是我见过的，除了紫苑以外最好的人，你是我的恩人，但是下场又如何呢？当场处刑、死无全尸！江缨，你难道不恨吗？永安毁了又如何呢？不如说，毁了就毁了，将所有人都杀光，所有人都来尝一尝这怨恨和痛苦的滋味！”

　　“江缨，如今你还重回人世，我们又重新相逢，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江缨，和我一起把这恶心的人世间，全部屠戮干净！”

　　她的眼睛发红，似有入魔的痕迹。

　　江缨看着姜鹤，道：“……不。”

　　江缨抽出剑来，唐泽抽剑挡在了她的身后：“其他交给我，你只管专心的对付姜鹤就好。”

　　姜鹤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交涉失败了呢。不过你放心，江缨，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把你们两个绑起来，再过七日，和我一起见证永安灭国的时刻吧。”

　　江缨陡然一惊——绝对不能让那棺材里炼化的恶鬼现世！她抽剑径直向姜鹤攻去，逼得姜鹤后退两步，接着足尖一转，借着山体崎岖不平的凸起三两下跃下楼，接着将手中符纸掷向插着剑的棺材：“落火！”

　　符咒径直而去，却在中途突然停滞，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幕墙挡住了，符咒无力地飘了下来，而周围的小贩和行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突然全部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们没有五官的面孔齐刷刷得看向落下的符纸，接着无数只手伸向那符纸，瞬间那符纸就被撕成了碎片。而在那符纸撕碎后，他们有恢复了之前的行动，吆喝的吆喝，讲价的讲价，像是刚刚那诡异一幕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江缨捏紧了手中剑。唐泽紧随其后也目睹了这一幕，皱眉低声道：“看来想要毁掉那棺材还需要先把这些全部解决。”

　　“江缨，你这话不讲完就出手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姜鹤气定神闲跃到江缨身后看着两人，“如果你是想毁掉棺材，那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今天就算我不出手，只凭你们身后的这些孩子，都够杀了你们了。”

　　唐泽道：“看来不解决他们是没办法毁掉那口棺材的，我想棺材附近应该是保护结界一样的东西，这些交给我，你只管对付姜鹤就好。”

　　江缨点点头，话不多说、毫不犹豫抽剑砍向姜鹤，几个回合下来，江缨就发现了奇怪之处。

　　姜鹤在躲避她的攻击，但是从没有一次真的进攻过。

　　而且姜鹤的动作并不算敏捷。几次攻击她只是堪堪躲开。

　　江缨隐晦地看了一眼背后的棺材，也许姜鹤是分散了大部分妖力来保护棺材和维持那些无脸人。

　　思及此，江缨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张落火符向姜鹤掷去，同时执剑向姜鹤刺去，姜鹤躲闪不及，手臂划出了一道伤痕，流出了黄褐色的液体。

　　……怎么回事。

　　江缨停了下来。

　　姜鹤就这么被她伤到了，这么弱的吗？甚至比之前的红叶鬼还要弱。

　　但是她没心情想那么多了。江缨趁着姜鹤受伤的时机，趁此放出金缚术想要困住姜鹤。金缚术将姜鹤捆了个结实，姜鹤低头看了看身上金缚线，笑着对江缨说：“这一招倒是蛮有意思的。”

　　“把棺材上的结界解开。”江缨面无表情道。

　　姜鹤笑了笑，接着她的身体像是逐渐变软变形，接着全身化成流沙一般的粉尘，接着这些粉尘像是有意识一般集体扑向了那些无脸人。

　　一时尘烟飞扬，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江缨立刻反手张开了一张结界符护住自己，听见唐泽大喊道：“江缨！”

　　“我没事！”江缨回道，接着风沙停息，视线范围逐渐清晰。她看见狼狈的唐泽向她奔来，脸上是急切的关心。

　　江缨现在的注意力没有在他的身上，唐泽身后那一群无脸人夺去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

　　不，现在称他们为无脸人似乎有些不恰当了。

　　他们现在都长出了五官，无论男女老少，都有着漆黑的瞳仁，脸上挂着笑意。那笑意没有情绪，只是单纯地勾起嘴角。

　　——他们都长了一张姜鹤的脸。

　　江缨睁大了眼睛。唐泽在她身前站定，关切地上下打量一番后才转过身，和她并肩一起面向姜鹤。

　　“江缨。”

　　那些人齐齐开口，用着一样的语调一样的神情叹息道：“我是真的不想伤害你，你又何必逼我呢？”

　　江缨和唐泽没有再多言，两人径直冲了冲去，和那些“无脸人”厮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