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22、红叶

　　今日月圆之夜，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红叶的攻击明显比之前红叶林中强了很多，周围设置的保护符、结界符岌岌可危，唐泽江缨两人顾及着周围，不敢多放杀伤性较大的符咒，红叶却没这么多顾及。

　　江缨侧身躲过红叶的攻击，唐泽见机执着他的剑近身上前，他的剑上贴着数张威力巨大的破魔符，连寻常除妖师也不能承受此剑的煞气。红叶鬼被这剑气波及后退几步，眼看这要步入江缨早就设下的符咒阵，她举起剑——

　　“红玉！”

　　符泓扶着回廊栏杆，身体颤抖、脸色极白，痴痴地看着红叶。他的身后跟着小怜，小怜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

　　江缨唐泽同时因这呼声顿住一秒，而红叶脚尖一点避过符咒阵直奔人声方向而去。

　　江缨暗地咒骂一声，和唐泽对视一眼，唐泽举剑与红叶缠斗。而江缨挡在符泓小怜两人面前，并施下结界符咒。

　　“小怜，是你把房间的禁锢咒揭下来的吗 ？”

　　禁锢咒只有屋外的人才能揭开。

　　“不是小怜的问题，”符泓道，“是我要求的，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江缨抽出剑，“符泓大人，你自己想死无所谓，但是你沉迷于自己的感情、连累其他人你真的一点愧疚也没有吗？也是，毕竟在你看来，我的命、唐泽的命、小怜的命、西渡镇的百姓死活，”江缨想起了阿金哭喊的脸，漠然道，“哪有你的愧疚重要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红叶的目的明确就是符泓，她对和唐泽的缠斗丝毫不纠缠，她侧身躲过符泓的落火符，直奔符泓方向而来。

　　江缨没有理会符泓的反问，只道：“待在这里别动！”红叶的速度极快，江缨右手执剑左手背在身后拿出了一枚金缚符——这是专门用来束缚妖怪的一种咒术。

　　然而红叶就在进入江缨攻击范围内的前一秒，突然身体偏右凌空跃起，白皙纤长的手指化为焦黑干枯的刺骨，避开了江缨直接刺入了江缨设下的结界。江缨听见了结界震动的声音不由心神一震——她没想到红叶的妖力强到这种地步，竟然真的可能会打破她的结界。

　　江缨欺身上前，她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小怜和符泓，按下了用杀伤力强大的符咒的想法，她将金符咒抛掷到红叶身后，接着举剑佯攻，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试图让金缚术制住她，却不想红叶像是早就摸清了她的一举一动，只见她衣袖飞出几节红叶枝，径直将金缚符纸打碎。接着红叶侧脸，看着举剑而来的江缨，笑了。

　　这是一种没有情绪的笑，红叶只是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却让人无来由地感到十分悲伤。那神情让江缨莫名感到熟悉，她曾经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许多次，以至于每次想起她，江缨都会想起那笑容。

　　“小心！”

　　江缨的耳边传来唐泽急切的呼喊声，江缨本想反手以剑护住自己的身体，但这一切变动发生太快，江缨只恍惚一瞬，却已然失去了先机。下一秒红叶已在眼前。接着江缨的腹部一阵剧痛，身体径直飞了出去，接着后背撞击到了一个粗糙物体。剧烈的疼痛让江缨眼前一黑，她呕出一口血，感到背后湿黏一片。眼前黑影散去，江缨看见她身上落了满身红叶——原来她是撞到了庭院正中的红叶树。

　　突然一张符咒落到了江缨的面前，展开了保护结界。是唐泽的符咒。江缨抬头看着正和红叶缠斗的唐泽，他在侧身的间隙也回头看了江一眼，脸上是担忧和不安的神色。江缨冲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唐泽回过头，整个人的身形都沉稳了，出招也变得更加凌厉。而红叶却不比刚刚的强势，她的动作开始出现迟缓。局势开始朝着他们有利的一方发展。

　　唐泽用几个小爆破符把红叶逼到了死角，用破魔剑刺破了红叶的手臂使她失去了攻击能力，接着用金缚术绑住挣扎不已、大声诅咒的叶红玉，金缚术化成的金缚线织成网，生出的金线一段固定在庭院中大大小小的红叶树上，一段缚着叶红玉，将她固定在金缚网的正中央。接着径直快步走向江缨身边，“你没事吧？”

　　江缨抬眼看了唐泽一眼，笑了笑，“没事，就是需要再缓一会。”

　　“红玉。”

　　符泓看着庭院中发生的一切，看着唐泽打败红叶。看着唐泽步履匆匆去红叶树下看他伤得不轻的除妖师同伴。看着被金缚术缚住的、满脸仇恨地盯着他方向的红叶。

　　看着红叶的手臂、那只焦黑干枯的手骨。他不由想，也许红叶的尸体，在那场大火以后，就是如此——

　　他不敢想下去了。庭院中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辗转反侧挂念、此生最为愧疚的人。他怎么能不去见她呢？红玉就是让他死，他也是心甘情愿，不如说，能死在叶红玉的手下，才是他想要的。

　　他想迈出结界，脑中却想起那个除妖师的话：他不顾一切的行为会连累其他人吗？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小怜。符泓抿抿唇，“小怜，不要跟着我了，回屋去吧。我要去见她，这对你是很危险的。”

　　小怜抬头看他，她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但是却毫不犹豫道，“我要和你一起，大人。”

　　符泓没有多余的心思继续劝她，他现在全心全意地扑在了叶红玉身上，他便不再多言，看向结界：“但这个结界，我们却没有办法出去。”

　　“我想，应该是可以直接出去的，符泓大人。”小怜道，“就和除妖师大人的禁锢咒一样，只对符咒‘外面’的人有效果，对于符咒结界里面的人，应该不起作用。”

　　“是吗？”符泓看着冷静打量结界的小怜，心里闪过一丝模糊的维和感，但很快被想见叶红玉的心冲淡了，他径直踏出了结界，小怜随后跟上，果然结界对于他们没有任何阻碍。他一步一步、颤抖着、害怕着、期待着、怀念着，走近了被层层金缚线束缚的红叶。

　　红叶在见他从结界中走出来就安静下来，一双眼睛只是看着符泓。符泓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像是回到了久远的曾经。那时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国仇家恨，叶红玉站在演武场上，对他说师弟。那时阳光洒在叶红玉的脸上，符泓记起她眼睛里细碎的光。

　　那样的光，他再也看不到了。

　　叶红玉，红叶鬼。

　　他看着眼前的恶鬼。“红玉，”他吸了一口气，“我要告诉你，那天，我撒了谎。你和我说，要和我成亲，其实我高兴得不得了，但是那时候的我太蠢了，蠢到连我自己的心情都不明白。红玉，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的，我不记得了。”符泓听见眼前的女子漠然地说道。

　　红叶看着他，半晌嘴角勾成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我只记得我恨你，恨到死不瞑目，恨到不能往生堕成恶鬼，就是为了杀了你。”

　　“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让我亲手杀了你。”

　　“好。”符泓答应地毫不犹豫。

　　“符泓大人，”符泓偏头去看小怜，她脸色苍白、扯住了符泓的衣袖，“你……”

　　她嘴唇颤抖，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小怜。”符泓拂去她的手，“我死后，府里的钱财你自己留一些，给下人再分一些，便自去吧。”

　　小怜捂着面转过身去。

　　“师弟倒是很受欢迎啊。”红叶调侃地笑了笑，她歪着头打量了小怜，“哭什么呢？小姑娘。像他这种只会说漂亮话的男人，就像那毒药似的，沾上准没好事。你就该谢谢我杀了他。”

　　符泓笑了笑。他慢慢走上前去，抱住了她。符泓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个距离，足够你杀了我了，师姐。”

　　师姐二字，被他念得温柔郑重。他很久没能喊出的称呼，如今能再一次喊出口，他已别无所求，就是下一瞬死去也是幸福的。

　　红叶笑了起来。

　　他视线的余光看到那只焦枯的手骨缓慢举起，他知道这只折断人的头骨的利器下一秒就会同样折断他的，但是却生不起任何的恐惧。

　　他闭上眼睛，听见小怜微弱的呼喊，她像是在呜咽着什么，但符泓根本无心理会。但预期的剧痛并没有来临，符泓听见破空之声，接着他怀中的红叶发出痛苦的嘶吼，拼命地挣扎起来。符泓被推倒在地，小怜扶起了他。

　　却见唐泽的剑深深插入地面，而那剑正钉着一直焦枯干瘪的手骨，手指尖端的部分锋利无比，是杀人的利器。

　　“符泓，你装的这幅样子，原来又是在联合除妖师骗我、要我死。你又在骗我、又在骗我！”红叶的右肩膀以下空空荡荡，竟是唐泽掷出了他的剑，硬生生地扯掉了红叶的右臂。符泓眼角的余光看见唐泽正向此处疾驰，手上拿着符咒，正冲着他嘶吼着什么。他明白唐泽只是不想让他死，但红玉却误会他伙同唐泽在演戏。

　　“不，红玉，我——”符泓的解释淹没在红叶发狂的嘶吼中，红玉的妖气因为她的愤怒而暴涨，符府周围的结界应声而破。庭院中的红叶漂浮起来围在了红叶周围，红叶旋转着化作利刃撞击在束缚着红叶的金缚网上，竟硬生生地割破了金缚线。

　　红叶低着头看着符泓，她的眼睛呈现出不正常的黑色，眼眶流下了红色的血液，重复道，“你骗我，你骗我，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她的左臂化成了同右臂一样的利爪，发疯一般向他冲来。符泓一把推开小怜免得她遭受波及。然后站在原地，没有抵抗、放弃解释，只是定定看着红叶、迎接死亡——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在她手里，虽然她最后还是误会了我，但我到底还是死在她手里，这样也好。

　　他能感受到她的利爪刺入了他的皮肤、穿透肋骨、再深入一些就要触及他的心脏——就在这时，红叶顿住了，她的左臂开始渗出褐色的浓稠液体，散发出了刺鼻的腥气。

　　红叶抽回了她的左臂，那些黑色的液体似乎让她十分痛苦，她左臂垂了下来，嘴巴里发出了尖利的悲鸣。

　　“果然我猜的没错。”一个女声淡淡道。

　　符泓闻声看向红叶树下那位名为赵霜月的除妖师，只见她的佩剑赫然插在那棵他最精心浇灌的那棵红叶树上，而树干与剑的插口处，正缓缓地流下褐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符泓大人，你精心侍弄的红叶树，就是红叶鬼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