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诡案》昨露今霜

91、最终章 离别时刻

　　终于，夏云舒轻轻转过了身，扭头便走。吴瑜有些欣喜，又有些不解。他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师父。陶然笑着朝吴瑜点了点头，之后又往夏云舒的身影努了努嘴。吴瑜会意，连忙朝自己妻子追去。

　　陶然走到马舵主和葛正根面前，轻声说道：“吴仕廉这样，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为夏帮主报仇一事，就交给朝廷来做吧。诸位还是赶快抽身而退比较好。”

　　马舵主叹了口气，朝陶然拱了拱手，“多谢先生相助，我们听您的。其实，到今天这个地步，夏帮主也是有责任的……”

　　陶然轻轻打断了马舵主，“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的动静应该惊动附近的官兵了。我们快走吧。马舵主，咱们就在此别过了，以后多加保重！”

　　马舵主也拱了拱手说，“有幸得见先生，也愿先生保重！”

　　两拨人马当场分别，向不同方向走去。一直跟着陶然的卢韵竹说话了，“师父，我有点不明白，夏云舒一心想要报仇，怎么该下手的时候却收手了？”

　　陶然说：“一个人在订立目标后，不免为了这个目标蒙蔽了双眼。只有当这个目标快要达成时，人们才会思考自己当初订立的这个目标的意义在哪里。”

　　这时姚五也插话了，“妹妹啊，这就叫顿悟。顿悟，知道不知道什么意思？”

　　卢韵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姚五。

　　回到驻地之后，夏云舒和吴瑜先行一步到达，正在和留在驻地的何奇舵说话。看到陶然等人回来了，夏云舒马上站起身向陶然道谢。看着面前婉约得体的夏云舒，陶然知道，她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众人坐在一起商议日后的计划安排。何奇舵说：“既然已顺利找到了吴瑜兄弟和夏云舒妹子，陶先生，你们就先离开苏浙府城吧。你们涉及吴仕廉之事，留下来被朝廷追查会有麻烦。况且皇上的手段我们都见识过了，所以还是速速离开比较好。由姚五护送你们一程。姚五，你就再城外逗留一些时日，过段时间再回来。我去见一下那个严策武，让你们出城，就说你们是我的手下，怕千里外的朱王着急，先回去报告情况。而我们剩下之人无所谓，再在苏浙府逗留一阵离开也不迟。”

　　“嗯，那就多谢何将军了，全凭将军安排。”陶然笑着说。

　　何奇舵说：“先生怎么还如此客气？对了先生，我想知道你们日后打算去哪里？”

　　陶然笑了笑说：“吴仕廉一案终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恐怕涉及之人都是一场灾难。而像我这样的，本该隐姓埋名之人又在此兴风作浪，恐怕皇上更是容不得我了。我该去哪里呢？恐怕华夏大地都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了。我徒儿卢韵竹曾说过想看大海，那我就带她走一遭。我们打算向东走，到达海边之后坐船出海。传说东海之上有蓬莱仙山，不知道我们能否有幸找到它。”

　　“听上去不错，我都想去了。老大，要不我也跟着道长走一遭？”李四狗腆着大脸说。

　　“滚蛋，有你在先生他们就到不了仙山了！”何奇舵骂过李四狗后，又转向吴瑜和夏云舒，“吴瑜兄弟呢，你们打算去哪里？”

　　“这……”吴瑜看了一下陶然，又看向妻子夏云舒，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还没有想好……”

　　“道长，我们可以跟着你们走吗？”此时夏云舒看向陶然说道。

　　陶然笑了，“只有你们不介意，当然可以。”

　　吴瑜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他早有这种想法，就怕妻子不同意。如今夏云舒主动提出来，真是让自己欣喜若狂。

　　看到吴瑜高兴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最后何奇舵说：“事不宜迟，现在我就去找严策武，让你们出城！”

　　此时的严策武，正高兴地喝着酒。刚刚消息传来，叛乱的元凶首恶吴仕廉已被找到，妥善看管了起来。严策武顿时如释重负，连日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一下了，剩下的事情就可以交给朝廷处置了。他拉来了自己的几个部下，喝酒庆祝。正在这时，有人禀报说何奇舵求见。

　　已经喝到微醺的严策武点点头，吩咐其他手下继续饮酒等他，他站起身来，去见何奇舵。

　　何奇舵看到严策武微醉的样子，不禁有些吃惊。接着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何将军，你怎么来了？正好和我们喝几杯！”一看到何奇舵，严策武就兴奋地说道。

　　何奇舵笑着说：“将军如此高兴，莫非有什么喜事？”

　　“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老兄啊，告诉你，吴仕廉被我们抓住了！”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看来这场变乱终于告一段落了，这都是严将军的功劳啊！”

　　“不敢这样说！老兄，这其中也要你的功劳啊！你放心，朝廷一定会弄清楚的。”话虽如此，严策武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我也得马上告诉朱王才行。严将军，我让我的几个部下先回去报信，免得朱王等得心焦。还请老弟你安排一下，让我的人出城。”何奇舵趁机说道。

　　“哦？”严策武愣了一下，随即拉着何奇舵坐下，接着吩咐左右之人退下。

　　看到严策武神色有变，何奇舵心里发毛，“严老弟，你这是……”

　　严策武看着何奇舵，严肃地说：“老兄，你这是有事瞒着我啊！”

　　“呃，严将军，你这话从何说起？”何奇舵心生忐忑。

　　“何将军，这几天你的手下没闲着吧？之前你不是说你们来此要寻找吴瑜和夏云舒的下落吗？想必这两日已经找到了吧？”

　　“这……”何奇舵没想到严策武说道这些，不知怎么回答。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哈哈哈，老兄，想不到你这么不能开玩笑啊，哈哈，不行，咱们一定得要喝酒才行。”严策武突然又恢复了之前欢喜的神色。

　　“哦，那这么说，老弟你是同意让我的人出城了？”何奇舵心里不放心，依旧问道。

　　严策武拍了拍何奇舵的肩膀，“那肯定啊，何将军的面子我能不给吗？你让什么人出城我不管，同样，你也不能让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我都明白，咱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何奇舵听出了严策武的话外知音，但还不理解严策武这是什么用意。此时严策武有凑上前轻声说：“让他们替我向朱王问个好。”

　　何奇舵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严策武这是给朱王留了一个人情。“这个狐狸！”何奇舵心里骂了一句，脸上还是喜笑颜开，“那是自然！等我见了朱王，还要好好说说严将军是如何英明神武而又侠肝义胆……”

　　严策武连忙拉住了他，“打住！喝酒！老兄咱们喝酒去，喝完酒你再说这些话！”

　　陶然等人等到夜里，才见到醉醺醺的何奇舵被人搀扶回来。看到何奇舵的样子，陶然知道事情进展应该很顺利。李四狗他们赶快搀扶着何奇舵躺下休息。陶然吩咐大伙先睡，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李四狗叫醒了何奇舵，“老大，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你喝酒也不说叫上我们弟兄，独自快活，把我们冷落到空房中，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滚蛋，你这家伙烦死我了！”何奇舵捂着还晕晕乎乎的脑袋坐了起来，“道长他们呢？”

　　“都等着你呢！老大，昨日你见严策武的情况怎样？”李四狗着急地问。

　　“快给我倒碗水来！”何奇舵并不回答李四狗。

　　李四狗哼了一声，转身到桌子上给何奇舵倒了一碗水。何奇舵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走，咱们去找道长他们。”

　　陶然看到何奇舵和李四狗来到屋中，马上拱手对何奇舵说道：“昨晚有劳将军了！为了我们，喝了那么多的酒。”

　　何奇舵摆了摆手说，“都是小事。我已经和严策武说好了，先生你们今日就可以离开苏浙府城了。我怕事久生变，先生你们收拾好就赶快动身吧！”

　　陶然说：“我们早已收拾好了，就等着和将军你告别呢。”

　　离愁之意突然涌上了何奇舵的心头。这段时间的经历，犹如做梦一般。结局虽然比较圆满，然而和陶然等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转眼之间，这就要分别了。而且这一别之后，怕是以后再难相见了。

　　陶然看出何奇舵的感伤之情，“将军啊，这次咱们在苏浙府又一次相遇，真是缘分呐。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将军。如今咱们聚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分分合合乃人生之常情，将军不必挂怀。”

　　何奇舵点点头，“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多情。先生说得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希望我们一别之后，各自安好。”

　　陶然笑了，“将军说得好！日后将军回去见到朱王后带我问好。我陶某人很感谢他还记挂着我们。现在不比当初，皇上也在慢慢改变，希望将军提醒朱王一定要小心应对，万万不可恃宠而骄。”

　　何奇舵说：“先生放心，朱王在官场这么几年，早已变成人精了。我会将先生的嘱咐传达给他的。”

　　陶然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这里的捕头秦思广，是个可用之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将军能关注关注他。”

　　何奇舵说：“此人我已有耳闻。这个人不错，和我们陈无影兄弟一样，都是年轻有为的好青年。我会好好关照他们的。如果他们愿意，我想带他们走，跟我到西北边疆去见识见识。”

　　陶然放心了，他又向在场的众人一一道别。卢韵竹、吴瑜、夏云舒也是一样，向其他人传达告别之意。

　　何奇舵等人将陶然师徒四人和姚五送出了门，久久驻足。陶然也忍不住频频转身，向众人招手。终于，两行人渐渐越来越远，最后彼此再看不见。

　　姚五带着四人来到了城门前，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腰牌，并述说了缘由。驻守城门的官兵早接到严策武的命令，客客气气放五人出了城门。

　　默默无言走出城外一段后，陶然说：“好了，姚五兄弟，我们在此分别吧！”

　　昔日与陶然的交集又一次涌上了姚五的心头。然而姚五最受不了这样分别的时刻，他笑嘻嘻地说：“好，先生，那咱们也就此别过了。”

　　陶然说：“姚五啊，你的那个师父可是世间罕见的高人，恐怕有通天之能。你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

　　姚五点点头，“我知道，先生放心。等我学会一些神通之后就去找你，哈哈哈……”

　　陶然也笑了起来，“好啊，我随时欢迎！”

　　姚五又转身对卢韵竹和姚五说：“小妹妹、吴瑜兄弟，好好照顾你们的师父，再不要让他遭受什么苦难了。”

　　卢韵竹红着眼睛，捶了姚五一拳，“有我在还用你担心吗？”

　　姚五嘻嘻哈哈地说：“你啊，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让你丈夫好好收拾你这个小魔头。”

　　“你说什么呢！”卢韵竹又捶打了姚五好几下。

　　“好了好了。”陶然拉住了卢韵竹，“咱们走吧！姚五兄弟，保重啊！”

　　姚五看着陶然，眼神诚挚，“先生保重！”接着和吴瑜、夏云舒道别后，转身匆匆而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师徒四人朝东慢慢前行。过了许久，怅然若失的卢韵竹忍不住回头张望，顿时大叫起来，“师父，你们快看！”

　　陶然、吴瑜和夏云舒随卢韵竹的喊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远处一个小山头上，正在朝他们挥着手。

　　卢韵竹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也拼命地朝那个身影挥手，许久，许久。

　　陶然师徒四人一路向东迤逦而行，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海边。马上就要出海了，四人都心生眷恋之意，不忍心离开。吴瑜和夏云舒靠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悄悄话。卢韵竹凑到师父跟前，鄙夷地说：“师父你看，一路以来那两个人就腻歪地要死。你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带他们一起走，现在好了，天天膈应人。”

　　陶然笑了，看着大海，不说话。许久，他对卢韵竹说：“徒儿啊，当时那个高人要收你为徒，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卢韵竹歪着脑袋说：“是啊，那个老头能耐那么大，我为什么不答应他，还要当你这个拖油瓶师父的徒弟呢？”卢韵竹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在师父你身边，我觉得最安心。”

　　陶然笑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师父啊，你说咱们能找到你说的那个蓬莱仙山吗？”

　　“能找到！只要它在我们心里，就一定能找到！”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