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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寻找王子的小姑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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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舒季惟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钻石摆在自己面前,而且得来如此容易。刚刚见到她心目中的王子,还没有如何如何,他已奉上珠宝。
得到梦寐以求的爱物是不是会欢喜若狂?即使表面上故作镇定,眼睛里也难掩欣喜的神情?
没有,完全没有。舒季惟心中忽如其来的是一阵失落。她那么珍爱的宝石,以为要苦苦寻觅才能得到,却这么轻易地就摆在了她的面前,完全体现不出它的身份,这让舒季惟有一种被株连的不悦。她难以理解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觉得自己有点发神经。
又不是林妹妹,这是哪门子伤春悲秋的闲事?难道是最近情绪起伏太大了所以才让她失控。
舒季惟把盒子往骆承杰的方向推了推,摇摇头:“谢谢骆先生,耳环很漂亮。不过我妈妈跟我说,女孩子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接受别人的礼物。”
骆承杰的目光中有明显的意外。舒季惟读书不多,但是也算得聪明,一看到这种神情,立刻知道骆承杰一直在轻视她,他把她当作没见过世面的淘金女,所以才会一见面就拿珠宝收买她的心。
想通了这个,舒季惟陡然间觉得一阵难堪,像是受到了讥辱。她睁着那双眼角微微挑起的的杏核样的眸子看着他,眼中有一阵忽如其来的愤怒。她勉强笑了笑,又说了句:“谢谢骆先生。”因为省悟到彼此身份的不平等,所以这句话是低低地说出来的。
刚刚那种如梦似幻的、兴奋和飘荡的心境,在一瞬间冷却了不少。
那是一种特别的神态,骆承杰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他一见面就喜欢她那双眼睛,眼睛很大,嵌在白嫩的皮肤上,像一双猫儿眼,双眼皮像是精巧地贴着上眼睑画出的一笔,眼角微微挑起,带出一种生动的妩媚来。
她的五官并非毫无缺憾,举止上也有上流社会所看不惯的一种野气未驯。单凭容貌和身材来说她并不是骆承杰所阅过的最美的女人,甚至连三甲都不一定排得进。但是她有一种生动的、美感,就像她那双晶莹的、杏核样的黑眼睛一样,那股无知的野气,算不得缺点,反而令骆承杰觉得新鲜和意动。
打个比方来说,骆承杰之前所认识的女人,都是花,各式各样的花,玫瑰海棠百合芍药,美的雅的俗的艳的一应俱全,而舒季惟,她却是一枚即将成熟的、多汁的苹果,那种红艳艳的色相,会让人生出一种美味的遐想。
他终于笑笑,道:“年轻女孩子是应该听妈咪的话,我收回礼物。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有机会把它送给舒小姐。”他是风月场上混过来的人,也不是不会说话的。
这句话说出来,安姐就知道,骆承杰等于是在表示这次相看的结果了。
“我公司有事,先走一步,阿勇,你吩咐司机,送舒小姐回去。”他起身。
舒季惟也站起来:“不用了,我跟安姐约好了去逛百货公司。谢谢。”
安姐只得随着她站起来打哈哈:“是啊是啊。”
骆承杰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道:“那也好,再见。”他们一行人离去。
等他们离开以后,安姐看着舒季惟:“真得要去逛公司?”
舒季惟“切”地一声:“房租都快付不起了,还逛公司。”
安姐笑笑:“走,吃了一肚子凉东西,这个骆少真是不够体贴,我们去喝杯热饮。”
她们进了家咖啡店,拣个僻静的位子坐下来,点了两杯热可可。
舒季惟附带一句:“我还要一碟巧克力蛋糕。”每当不开心的时候,她就会想吃巧克力蛋糕,只要吃到巧克力蛋糕,似乎所有的烦恼和悲伤都可以忘掉。
如果有朝一日舒季惟变成了童话中的公主,那么她的王子一定要陪她吃遍世界上所有的巧克力蛋糕才行。
安姐大为惊讶:“你还敢吃?胖死你。我可警告你,乔瑗仪可比你瘦。”
“难得有机会敲诈你一次,不吃白不吃,等胖的时候再说好了。喏,干杯。”舒季惟懒惰随性像只猫,她趴在桌子上,嘴里咬着吸管,举起手里的热可可。
安姐也举起杯子:“为什么名义干杯?”
“为我又做了一回妈妈的乖女儿。”
“听妈妈的话永远有好处。呶,为舒季惟放长线、钓大鱼成功干杯。”
舒季惟想了想,道:“其实我和那些捞女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哎,哪里不一样?”
舒季惟认真地道:“她们出来只是为了找钻石和皮草,我是为了找一个王子。”然后和他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这世上的风风雨雨。
“然后他跪在你面前,从此为你奉上数不清的钻石和皮草,”安姐忍不住笑,“那你更可怜,她们成功率比你高多了。钓王子的小姑娘,怎么样?骆先生符不符合王子的标准?”
“他不够温柔。”
“是。”安姐很赞同,又加了一句,“而且名声不好。”她仍然对此事耿耿于怀,也真是可爱的女人。
等舒季惟吃完蛋糕,她们离开咖啡店,安姐开车送舒季惟回去,舒季惟吃得饱饱的,趴在座位上,有点惆怅,一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是个深刻的人,安姐知道她一向没多大功夫去细想心事。
“怎么了?愁什么呢?真得没钱交房租了?”
舒季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如其来地问了句:“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别告诉我你也对这姓骆的一见钟情,小姐。”安姐明显地被噎了一下。安姐这个人,有一点女权主义倾向,看不惯众多美女在骆承杰这样的花花公子面前轻易就擒,有一点物伤其类。
在安姐看来,除掉脸蛋和钱袋,什么大名鼎鼎的骆承杰?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罢了。
舒季惟闷闷地说:“没有。”
为什么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英俊的富家公子没有对她一见钟情吗?舒季惟也不知道。从刚刚那出似是而非的梦幻中走出来,她既不觉得真实也不觉得空虚,只觉得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如果读书的时候语文学得再好一点,也许可以解释出自己的心情。
安姐对她这种自我折腾的精神表示不以为然:“小孩的心事真难猜。”
舒季惟忽然道:“我刚才应该收下他那对钻石耳环的。”
“后悔不该摆架子?”
“嗯。拿到典当行去押掉,大概可以管一阵子的吃和住。总不能刚认识就要人家给我付房钱吧。”那样他会更轻视她这个小穷女。
舒季惟说完,想想随时面临断炊之虞,在王子面前,可能连最低限度的自尊都维持不住,一霎时所有的豪情壮志都化为乌有。
不如,不再见他算了,免得难堪。然而,错过了骆承杰,她还会有什么更好的机会吗?
舒季惟看着车子前面流动的灯光,心里一片乌鸦鸦的灰暗。
安姐没想到她真得到了这种地步,心中立刻大大不忍起来。
同样是孤女,她可以体会得到舒季惟那颗小心脏中的感觉。小时候,在寂寞的福利院生涯里,她也多么渴望成为一个漂亮的少女,生活在慈爱父母的身边,穿着白纱裙和公主鞋,终日抱着洋娃娃无忧无虑。
怜香惜玉曾经是男人义不容辞的职责,然而随着时代一天天进步,男士们渐渐丧失了这种基因,转而由安姐这样的都市女性来继承这样的传统。
因为也曾做过少女,也曾有百般滋味在心头,所以她最是不忍心看到那些漂亮的少女们被生活所摧折。
固然,她们无知,轻率,贪心,懒惰,傻气,总以为凭着自己的年轻漂亮可以轻易赢得生活这场复杂的博奕。然而,看到那虽然空无一物却年轻明媚的眼神和饱满娇嫩的肌肤,听着她们清脆的笑声,却让人又觉得,这一切毛病都是可以原谅的。
少女就是少女,质地脆弱是她们的天性,总不能要求所有的少女都去做生活的斗士,流血流汗不流泪。在这个大都市里,每个女人所做的,不过是尽自己所能让自己活下去,活得好一点罢了。有的人靠自己,有的人靠男人。
像舒季惟这样的美少女,拿什么要求她更多呢?她文不成武不就,既不高尚也不卑劣,只学会了照看自己而没有余力顾及身外的世界,除了青春美貌之外一无所有。
安姐真庆幸自己年轻时曾经学到了一技之长,可以养活自己吃饭穿衣。否则,连舒季惟般美貌也无的她,更不知如何在这都市丛林里生存。
没有太多思索地,安姐很自然地对舒季惟道:“那先搬到我家去住?房租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