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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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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
秦王政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秦国再次出兵攻楚,虏楚王负刍,平定楚国。
嬴政亲自到楚国的樊口,接受楚王负刍的请降。嬴政指名要寒芳一起随行。为了此次出行,蒙恬已经准备了很久。
嬴政御驾亲往楚国受降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出了咸阳城,走在驰道上。
前面有三千铁甲军开道,后面有三千铁甲军护卫。但见旌旗招展,一眼看不到边。虎贲军黑亮的盔甲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烁烁寒光。
蒙恬穿着一身银盔银甲护在嬴政的御辇一旁。盖聂也一身盔甲随行在嬴政车驾之后。寒芳乘坐的马车紧跟着嬴政的车驾缓缓前行。
寒芳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目光不经意落到盖聂身上,自从上次盖聂话说了一半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她。他究竟是想要问自己什么?
马车一顿,有个内侍躬身道:“宋姑娘,大王召。”
宋姑娘?寒芳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子彤曾为自己起名依蔓,今生她的名字已经叫做宋依蔓。
寒芳挑开车帘,探身出了马车,抬头一看,嬴政的马车在前方停着,似乎在等着她。她跳下马车,迈步走到嬴政的车驾前道:“大王唤我?”她至今也不习惯说奴婢二字,总是无意就把“奴婢”说成了“我”。为此,寒芳自责了多回,可是总也改不过来。嬴政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从未责怪过。
“上车!”嬴政在车内沉声道。
寒芳犹豫了一下,抬步上了御辇。寒芳进到车内一看,车厢内非常宽敞,俨然一个小型的起居室,车内有几案、有卧榻。
嬴政端坐在几案前,手边放着一大堆的奏简。
“大王在路上也不忘批阅奏简吗?”寒芳问。
“啊!”嬴政恍然道,“只有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坐!”
“大王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寒芳说着为嬴政倒了一杯茶。
嬴政放下奏简,呷了口茶道:“寡人召你来是想和你说说话。”
“哦。”寒芳轻声应着。
“你……真的能听到王后说话吗?”嬴政面色凝重地问。
寒芳思量了一下,点点头。
嬴政垂目不语,似在思索什么。
马车内异常安静,静得可以听到车轴发出的声响,可以听到虎贲军马蹄哒哒的声响。
良久,嬴政叹了一口气说道:“寡人曾说过,要让秦国的铁骑踏遍每一个角落,可是现在却独独少了她!”
车外哒哒的马蹄声敲打着寒芳的心房,似乎震得连她的耳膜也突突作响。
嬴政的队伍刚到了黄河边,嬴政突然病倒了,且病情来势汹汹。御医围着诊治了一夜,也未找到病症,一个个束手无策。
守了一夜,嬴政还是没有醒来。众人急得团团转,天快要亮了,大王不露面,消息如何能封锁的住?即使今天瞒过去,明天呢?又有谁知道大王何时会醒来?
大家不觉把目光望向寒芳。
寒芳见大家的目光都望向自己,只觉头皮发麻。
蒙恬压低声音问寒芳:“宋姑娘你看该怎么办?”
寒芳没想到蒙恬会出言询问,不由一愣,难道他们又把她当成了她?她望向蒙恬没有说话。
嬴政此行并没有带上蒙武、王绾、李斯之类的重要官员,将他们留在咸阳主持朝廷日常事务,因此蒙恬一时也没了注意。
御医示意蒙恬借一步说话,蒙恬见状急忙跟了出去。
御医压低声音道:“主上这次染恙事先未曾有任何先兆,却一病不起,蒙大人当尽快拿主意才是。”
蒙恬摊着双手道:“你是医官,主上龙体违和你尽快下药才是,要我拿何主意?”说道这里心中猛然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说,主上……”蒙恬惊恐中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御医无声地点点头,一脸惶恐。
蒙恬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脑子翁的一声,骇出了一身的冷汗。
寒芳听了也是一惊,怎么会这样?难道杀了赵高改变了历史,所有人的命运也都要改变?所有人生命的轨迹都要发生改变?
蒙恬惊慌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御医思量了半晌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说呀!”蒙恬心中焦急。
“此处离华山不远,华山上有个名医,据说是扁鹊的传人,我曾与此人有一面之缘。只是此人性格怪异,医人不看贵贱,不畏权贵,只看和求医者是否投机。且此人曾放言,决不医秦国人。”
蒙恬道:“不医秦国人,为何?”
“不知!”御医道:“当年夏太后病重,先王请此人为太后医治,此人宁死不从,先王大怒要用油锅烹炸此人,还是吕相国从中周旋救了此人一命,事后此人仍旧宣称誓死不救秦国的王宫贵族和大官。但此人确实医术高明,犹如扁鹊在世。”
“好!我去找他!”蒙恬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去!”寒芳不由道。
蒙恬望了寒芳一眼,终于点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蒙恬布置好安全防卫等事宜,又交代盖聂保护好大王,和寒芳骑着快马向华山赶去。
寒芳和蒙恬二人马不停蹄来到华山脚下。
寒芳坐在马背上仰首观望。高耸的山峰直插入云霄,悬崖峭壁像刀削斧砍一般阳刚挺拔。
蒙恬望着眼前的大山道:“宋姑娘,我打听到,大夫应该是居住在南峰。”
许寒芳拉住马缰绳辨认了一下方向,朗声道:“走,南山峰!——驾!”说着催马而去。
华山在五岳中以险著称,“自古华山一条路”就是来形容华山的险要。
寒芳和蒙恬二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崎岖的山路忽高忽低,别说是马匹,就连人攀行起来也很困难。
到处是悬崖峭壁,绝领断崖,二人明明看着前面是路,走到前面却突然发现是万丈深渊。
寒芳在蒙恬的帮助下气喘吁吁地走着。她一直在思索如果见到大夫,该如何投其所好,让其为嬴政医治。
蒙恬扶着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投来钦佩的目光。走了一段,蒙恬突然道:“宋姑娘令我想起一人。”
“哦?”寒芳随口道,却已经知道他口中的人是何人。
果然,只听蒙恬说道:“令我想起我的老师,已故的王后。”
寒芳淡淡一笑。
蒙恬边走边说:“王后心善,待下人宽厚,大王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有王后说话他是百依百顺,王后为下人排解了不少危难。大家都爱戴王后,可是……唉!”他说到这里长长叹息一声。
寒芳只是低头走路,并不搭话。
蒙恬沉闷地说:“自王后驾薨后,大王不再立后,只命苏妃管理后宫,只是大王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批阅奏简文书时,也常会停下朱笔出神。”
寒芳停下脚步喘息了几口,抚了抚疼痛的心口,不语。
蒙恬自顾自接着道:“初时,大王除了常梦见王后不说,有时候无论日夜,他眼睛一花,就会看到王后的身影出现,大王还经常对我说他会在耳畔听到王后喊近侍或宫女的声音。”蒙恬顿了一顿,接着说,“有一次深夜,大王突然问我是否听到王后喊他。当时,在值的侍卫、内侍和宫女闻言都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寒芳闻言只觉得胸口一疼,身体一晃,忙扶着了一棵树,连连喘息。
“你怎么了?”蒙恬发现了寒芳的异样。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寒芳掩饰道。
“那我们休息片刻?”蒙恬问。
“不必了,我希望早日找到神医,为大王医治。”寒芳不想停下来,因为一但停下的她的心口会更痛。
蒙恬叹了口气说:“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大王这是思念王后,郁闷积心,当年王后初去时,大王就病了一场。御医诊断说陛下是思念王后过深,最有效的良药就是散心,改变一下周围环境。”
蒙恬扶着寒芳翻过了一块山石,道:“后来众臣从民间各地寻找长相酷似王后的女子献给大王,可是大王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命人遣送了回去。”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下颚的汗水接着道,“那些人哪里知道,大王喜欢的不是王后的容貌,而是王后那个人。即使容貌再像又能如何,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寒芳听得心里堵得难受,可又无法出言阻止喋喋不休的蒙恬,只好强忍着往前走。
“后来,陛下搬出了祈年宫,可是陛下令祈年宫的灯火昼夜通明。有一次,大王对我说,他怕王后回来时找不到回家的路。”蒙恬说着眼睛已经潮湿,不由用衣袖沾了沾眼角。
寒芳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按住绞痛的心口,流下眼泪,急忙转过身装作擦拭汗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许寒芳擦完眼泪,定了定心神道道:“应该快到了吧?”她站在一块岩石上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这里离山顶距离已经不是很远,感觉天近咫尺,似乎随手可以摘下一片浮云。
“应该是吧?”蒙恬伸头看了看回答。
寒芳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黄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尽收眼底,使人真正领略华山高峻雄伟的博大气势。禁不住赞道:“真美呀!”
“是呀,真美!”蒙恬也忍不住感慨着。
想起病榻上的嬴政,寒芳颓然说:“希望我们能请的动大夫为大王医治。”
蒙恬闻言也黯然下来,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