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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桃花落 ...

  •   到处都是混沌般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耳畔却喧嚣不止,风声、雨声、乐声、人声交杂在一起。

      当无休无止的颠簸止歇时,炫目的光蓦然亮起来,照得眼前一昏。

      周遭渐渐都静了,脚下也终于踩到了实处。

      姜漓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雕梁画栋香阁。

      她坐在宽大的拔步床上,全身只披了件轻薄半透的胭脂色丝裙,旁边还有两个壮如男子的悍妇,四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像是怕她会突然跑掉。

      没等闹清究竟怎么回事,门就被一股蛮力生生撞开。

      一个身材矮胖,长相猥琐的男人闯进来,歪斜着醉眼打量她。

      两名悍妇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她回过神,眼看那矮胖丑陋的男人虚晃着脚步走过来,笑得满脸淫猥,即便不知道这是哪里,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想逃,却被拦住了去路。

      对方一步步逼到眼前,迫不及待地扯去外袍,就要来扑上来。

      情急之下,她正准备拼死抵抗,那男人却突然停住了,不知什么东西捅穿了他的咽喉,狂喷的鲜血溅了她一身都是。

      那男人捂着短粗的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抽搐了几下,便一头栽倒,现出背后那个昂然挺拔的身影。

      她一眼就认出是谁,惊喜交集地扑到怀中叫着“郎君”,刚才的慌乱恐惧都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好半晌,她才平复下来,却发现他不光没有回抱安慰自己,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觉得奇怪,噙着泪水抬起头,迎面看到的是裴玄思冷凛的双眸,唇角还挑着阴鸷的笑。

      下一瞬,一只大手掐出了她的脖颈,铁箍似的五指慢慢收紧。

      ……

      姜漓猛地坐起身,轮着手臂乱抓了几下,才恍然发觉是个梦。

      目光四下打了个转,发现这里竟是自己的卧房,自己的床榻,外面天光放亮,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不是明明在去弘慈庵的路上么?她只记得当时头痛得像要裂开,昏昏沉沉地滚倒在车厢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全然想不起来。

      姜漓抹去额角的冷汗,坐在榻上静神,这会子头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一阵阵的恍惚。

      先前那个梦实在太过惊悚,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离奇的梦,尤其是裴玄思出现后的情形。

      从小到大,他在自己梦里向来都是英雄了得,体贴入微的,可刚才他脸上凌厉狠辣的模样,简直像恶鬼一样,说不出的吓人。

      姜漓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种咽喉被扼紧的痛楚感觉尤新,仿佛真的发生过似的。

      “咦?娘子,你醒啦!”

      迎儿欢喜的声音忽然叫起来,人从条门外奔进来,到跟前左看右看,见她果真没什么异样,不禁抚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双手合十念叨:“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三清四帝,还有九天神将,我家娘子平安无事了,回头一定多烧几炷香拜谢!”

      虽然精神不振,可姜漓还是被她这一通兼收并蓄的祷告逗笑了:“就会胡说八道,哪有把西方佛陀跟罗天诸神一道拜的?也不怕降下怪罪来。”

      “那怕什么,请的少了,法力便不够大,娘子能醒得这么快么?再说,奴婢可是诚心诚意的,对各路神佛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迎儿一脸正经,半点没有耍笑的一丝,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圈:“娘子,你是不知道昨晚回来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推也不醒,叫也不应,身子还热得烫手,可吓死人了,请军府里的郎中来施针,用了药才好些的。”

      到底是从姜家带出来的丫头,那份忠直护主的心思是发自肺腑的,如今在这里,也就只有她能不加顾忌的说几句知心话了。

      “放心,我没事了。”姜漓点点头,感念地冲她微微一笑,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迎儿抹着眼角的泪花劝道:“刚进巳时,娘子刚好些,再歇一会吧,其他的事奴婢替你支应着就是。”

      姜漓生怕再做梦,一刻也躺不住了,摇摇手揭开被子,刚要下床,小腹内忽然一阵纠紧的疼痛,忍不住哼出声来。

      “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坦?我,我去叫人找郎中来。”迎儿见她弯腰蹙起眉头,顿时吓了一跳。

      “不必,兴许是……”

      姜漓咬着唇,忍痛挪开身子,搭眼就看到垫褥上那片刺眼的血迹。

      “呀,原来赶上见红了,怪不得。”迎儿这才释然,赶忙到箱笼里去翻替换衣物。

      姜漓却暗自奇怪,离见红的日子应该还差着两三天,而且自己从来不曾因为这事腹痛过,差不多每个月都是顺顺当当的。

      她想不出什么缘由,也没再往深处想,让迎儿倒水净了身子,换了套干爽衣裙,然后坐到妆台前。

      刚把象牙篦子拿在手里,卧房外忽然传来“喵呜、喵呜”的轻叫。

      姜漓恍然想起那只狮子猫,循声望了一眼:“怎么把猫放在外头,喂过食没有?”

      “这事,娘子且不用操心,有人一早就来侍弄着了。”迎儿接过手帮她梳头,口气颇有点不以为然。

      “是谁?”姜漓不明所以。

      “还能有谁,不就那是姓裴的么?”迎儿撇着嘴,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他在这里!你干嘛不早说?”

      姜漓“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抬脚就被拦住:“哎,哎,头还没梳呢,娘子就这么去见人?”

      她怔了下,心想不错,无奈又坐了回去,一边吩咐迎儿梳齐了就好,不用绾髻子,一边探着脑袋朝门外张望。

      目光绕过座屏,隔着几丈远,果然看到外厅的桐油柱子后面露出半幅深青色的袍摆。

      虽然看不到面孔,但背影挺拔的线条已经足够显眼,瞧着便叫人心中喜欢。

      “娘子可真是好性子,昨日.他那般气你,便不该再理他了,你可倒好,隔夜就忘了个干净,还这么一刻舍不下的想着。”

      迎儿余忿未平的又在旁边絮叨起来。

      话不好听,可也不是全无道理。

      其实在重逢的那一刻开始,姜漓就知道他变了。

      从视而不见,到随意冷落,再到存心让她难堪……

      他仿佛在以此取乐,而且乐此不疲。

      她把这归咎为那十年流放的悲苦经历,原本尊养高阁,前程似锦的少年郎,遭遇这样的变故,兴许真的会性情大变。

      于是,她选择继续遵从父命嫁进裴家,希望日子久了,他终究会知道她的好。

      所以,现在也是一样。

      “别胡说,昨天也怪我想得不周全,他才刚回来,车马劳顿的,衙门里又事务繁杂,难免心情不好,我要是为这点事就赌气,岂不闹得两头都难受么?”

      姜漓收拾好心情,打开奁匣,对着镜子涂起口脂:“看情形郎君今日是得闲不必回衙门了,你稍时吩咐灶房那里安排一下,正好中午让他陪着老太君好好用个饭。”

      “啊?这……还是趁早算了。”

      迎儿摇着头,皱眉沉吟了下,才道:“奴婢索性实说了吧,昨晚就是他把娘子抱回来的,人刚放下就去了后院,听说老太君不知为什么生了老大的气,把东西又砸了一地,今早还传了话说谁也不见,这时候张罗非触霉头不可。”

      是裴玄思抱着她回来的?

      姜漓听得双眸一亮,回过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娘子可别以为他是好人。”迎儿见她眼里全是喜色,不以为然的又撇着嘴,“把你交给我们之后,他便再没进来瞧过一眼,这不,逗了半天猫了,也没问过一句娘子好不好,真是没良心!”

      姜漓几乎没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心里早被暖意充满了,

      她不是傻子,昨天从后院出来头痛便突然而至,要说和裴老太君无关,恐怕谁都不信。

      当身处险境的时候,是他在身边守着她,护着她,甚至不惜触怒自己的祖母。

      也就是说,他心里还有她。

      这就像她所想得那样,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对方就能感觉到,总有一天,他们两个还会变回儿时的样子。

      霎时间,姜漓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说不出的舒畅。

      看头发扎得差不多,就叫迎儿先下去,自己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虽然只是素衣淡妆,但与冰肌雪肤、皓齿明眸相配,反而更衬托出种天生丽质的美。

      她也觉得满意,起身走出卧房,脸上的欢容已经掩藏不住,在梯廊里深吸了一口气,迈过门槛走进外厅。

      裴玄思站在桐油柱边,迎着窗外洒下的阳光,俊美的侧脸愈发显得棱角分明,如琢如磨,手里正拿着根长长的雀翎左右摇晃,引得桌上那只狮子猫扑来窜去的抓个不停。

      “郎君。”姜漓心头怦动,在背后甜甜地叫了一声。

      那只狮子猫倒像先听到了,立时便抛下眼前舞动的翎羽,扑向她怀中。

      她下意识地伸臂去迎,斜刺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来,在她眼前硬生生掐住了那猫的后颈。

  • 作者有话要说:  猫:我害怕极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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