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太太的逆袭》赵安雨

24、第 24 章

　　3月底，公司例行会议。

　　说起来，陶中杰是个开明坦诚、眼光长远的老板，把小小的纸飞机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喏，公司只有11个员工，他却像坐拥数百人的集团老总，丝毫不肯马虎，每周两次例会一次团建，群发EMAIL，令员工们随时了解游戏的进展。

　　例会本来在周一，陶中杰前天外出，与发行公司洽谈，带回一个爆炸式的好消息：“兄弟们，姐妹们，我不得不说，如果你们知道了，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主程老徐是去年10月加入纸飞机的，北京人，南京大学计算机专业，是陶中杰高中同学的大学同学。

　　原来的主程老莫是陶中杰创业伙伴之一，在纸飞机有15%股份，由于游戏进度过慢，老莫与陶中杰拍桌子大吵一架，走人了。老徐顶上来，带着4个工程师、兼职员工和外包团队扛住《奇迹寒寒》技术方面。

　　老徐咔咔活动僵硬的手指，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老板：“想通了？”

　　“想通了”指的是《奇迹寒寒》老板/主策/编剧陶中杰，在游戏完成大半、即将上市的前夕，忽然来了灵感，令原本圆满闭合的游戏主线发生变动，剧情割裂、无法延续，无限期拖慢游戏的进度。

　　说简单点，就是卡BUG了。

　　无论编剧界还是手游界，堪称绝世笑话：早干嘛来着？

　　陶中杰羞愧地捂住脸，这样就可以不看同伴的目光了。“没，没，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他低声下气地乞求，“兄弟们，给我一点时间，真的，让我好好想一想，把绮罗、飞影和莫顿伯爵--他们是活的，他们活过来了，在我脑海里喊，我们不是你写的那样子！我不能咔嚓一下子，把他们给框起来挂墙上，对他们不公平！对吧，换成你们，换成谁也狠不下心。”

　　文艺男，文艺男！

　　所有人泄气了，就连陶中杰的副手，策划小杜也唉声叹气。

　　老徐不情不愿地起身，伸个懒腰，“无事发生，撤吧，活儿多着呢。”

　　陶中杰像个高中生似的噌一声跳起来，张着胳膊，“哎！行，行，你们这些混蛋，老子把腾讯拿下了，你们也不....”

　　腾讯？

　　国内游戏行业巨头，坐拥□□、微信发行渠道，将近垄断的存在？

　　欢呼声爆发起来，男生们一拥而上，没头没脑地拍打着陶中杰（让你那么慢！），冯依晨双手拢在嘴边，用力尖叫--上一世，《奇迹寒寒》凭借□□和微信登录，比同类型游戏方便快捷得多，也为《奇迹寒寒》的大爆奠定了坚实基础。

　　几分钟之后，红头胀脸的陶中杰强调：“是意向，只是意向！腾讯说，我们有新意，有想法有潜力，愿意和我们合作，前提是--”

　　老徐接口：“前提是你早日想通。”

　　陶中杰再次捂住脸。

　　十多分钟后，会议解散，各归各位，冯依晨抱着笔记本起身，看到老板对自己招手。

　　“依晨，有个事。”小小的房间里，陶中杰皱着眉，右手抓起钢笔，在空中看不见的画纸上方挥动，“你得再~”

　　她的画被腾讯打回来了？糟糕，会不会耽误《奇迹寒寒》的大爆？

　　冯依晨心提到嗓子眼：“不合格吗？”

　　关于游戏宣传画，陶中杰早早和她商量，选中她画的少女在卧室挑选衣物、中学生在树下酣睡、女郎逃出古堡和另外三幅，连同原来的主美准备的四幅画一起拿到腾讯，后者手游部门的水准是很高的。

　　陶中杰打开自己的IPAD，指尖划过屏幕，一幅幅插画在两人之间流动。“恰恰相反。”

　　“腾讯很重视我们，平时是发行部门的老大接洽，我去的时候，见到腾讯高级副总裁、游戏业务负责人Steven。”陶中杰话语带着惊喜与兴奋，“Steven几年之前，听说过我的《寒寒换装物语》，对我们现在的作品很感兴趣，当场就签了意向。我说还没有做完，Steven给我们一个月时间，下月的今天派驻团队，过来帮我们理一下，顺利的话，今年6月上市，避开腾讯自己暑期档推出的两款新游戏。”

　　6月？

　　冯依晨第一反应是“搞错了吧？”上一世，《奇迹寒寒》周年庆在7月21日，每年连续庆祝十天，活动无数，华服满屏，连同8月推出的暑期阁，玩家们的粉石头（钻石）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纸飞机公司。

　　《奇迹寒寒》有句话，地球最炎热的时候，玩家们的旅程（氪金）到达巅峰！小钱钱是什么？不重要啦！

　　自己改变了什么吗？如果自己不入职纸飞机公司，陶中杰会找到新的主美或者原画师，事实上，纸飞机已经和原来的主美/原画师失之交臂了。

　　她心情沉重，有一种改变历史的感觉--《奇迹寒寒》历来以2D画面的完美和数不尽的华装丽服在业内著称；在陶中杰眼里，就是天才原画师的紧张和忐忑了。

　　“Steven非常满意，事实上对你的画赞不绝口，说，他们的HR太失职了，和我开玩笑，要把你挖到腾讯去。”陶中杰安抚着她，“事实上，Steven一眼就看出你和小米的区别，和我探讨，能不能做的更加Beautiful，更加Perfect，更加Dreamy？”

　　小米是冯依晨的前任，已经离职了。

　　冯依晨认真思索，“嗯？”

　　陶中杰找到一副插画，一位粉头发、粉红眼睛、粉色公主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在挂满五颜六色衣服的城堡走廊奔跑。

　　这幅画和冯依晨的作品一样，同为粉红色调，是陶中杰设计、小米精心绘制的，上一世，做为《奇迹寒寒》的主力宣传画，走进玩家们的手机、大大小小的游戏网站、杂志和社交媒体。

　　冯依晨入职第一天，陶中杰把自己关在房间，面前摆着小米的画和冯依晨带来的卧室挑选衣服那张，最后挑中后者的，理由很简单：呆萌，可爱，接地气。

　　“依晨，我们是玩着红白机和台式机长大的，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可我们玩过的游戏很多是重叠的，超级玛丽、松鼠大战、魂斗罗、大富翁、仙剑、轩辕剑。”关于自己未来从事的行业，中学时期陶中杰就在思考了，日本留学期间被日漫、2次元和游戏迷住了。

　　创作《奇迹寒寒》的过程中，很多东西他和同伴们讨论过无数次，看的非常透彻。“为什么？因为世面只有这些，除了这些我们没得选。”

　　冯依晨点头。

　　“现在不一样，摆在玩家面前的游戏就像超市里的饮料，一眼望不到头。”他伸出十根手指，“拿端游来说，玩家们会挑选有实力的制作公司，比如国外的暴雪，国内的腾讯网易，金山居，一款游戏动辄数百人制作3、5年，我们这样的小公司毫无希望。手游就不一样了，比的是创意、玩法和品质，我们就有一搏之力。”

　　所谓的独到之处。

　　“依晨，我和Steven讨论半天，奇迹寒寒到底能带给玩家什么？拯救大陆？太多了，轮不到我们出头；经营模拟？我们的小屋和菜地比不上《星露谷物语》；休闲佛性？腾讯加起来也打不过《旅行青蛙》。我们的长处是衣服，只有衣服。”

　　“你看，那幅画接地气，把小女生的目光吸引过来，每天早晨都要挑选衣服；这幅画代表阴森和恐惧，城堡里面有什么？谁再追赶她？第三幅画是代入感，谁没骑过自行车、在树下背书背困了呢？”他一一指点着，把冯依晨和小米的作品分析一遍，摊开手掌：“差一张，差一张梦幻的，对不对？女孩子喜欢什么？《流星花园》《微微一笑很倾城》《何以萧默笙》《花千骨》《甄嬛传》为什么流行？梦幻，美好，找不出一丝瑕疵，像一块价值连城的水晶。如果，依晨，如果我们把这块水晶捧到玩家面前，我们不火是说不过去的。”

　　冯依晨皱起眉，“我~”

　　“已经很梦幻了，已经很美好了，已经十全十美了，你已经尽力了，是吧？”陶中杰打断她，在她的画作上方画一个圈，“依晨，这么说吧，以你的年龄、阅历，你玩过的游戏你看过的书和电影电视剧而言，你是OK的，超水平发挥的，任何人挑不出问题；可《奇迹寒寒》主力玩家在14-20岁，你太成熟了，你太~太不年轻了。”

　　冯依晨扁扁嘴--上一世，你挑中的就是小米那幅画！也不见你这么多废话！

　　陶中杰嘟囔“SORRY”，“我的意思是，依晨，你想一想，你14岁、16岁、18岁乃至20岁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你最关心的是什么？你最想要的是什么？爱情，没错吧？爱情在你生命中占据主角的时候，你整个人是粉红色的，就像那幅画，像一朵玫瑰，像一朵云彩棉花糖，像飞在空中的肥皂泡泡。”

　　20岁之前？亦或更早？

　　冯依晨陷入沉思：童年，母亲不见了，没人陪她画迪士尼公主了，奶奶说妈妈是破鞋，她忍不住望着天空，希望妈妈穿着灰姑娘的水晶鞋，从天上飞下来。

　　耳边陶中杰滔滔不绝，“Steven和我聊了半个小时，听起来前途无量，是不是？可腾讯这棵树太大，找过去的游戏太多，跟他们签下意向的人光今年就有25家。”

　　冯依晨回忆着上学时的事，课间和要好的女同学叽叽咯咯，目光悄悄落在班级最帅气的男生身上。

　　陶中杰郑重其事地伸出一根手指：“依晨，没时间了。4月腾讯派人过来，开始投放物料，5月进入宣传密集期，6月达到高峰，上市成为分水岭：成了，腾讯加大投放，把我们能捧多高捧多高，挣的钱和我们分，公司资金回笼，招兵买马，给你涨工资--”

　　冯依晨收回思绪，“失败的话，我们在腾讯眼里是一堆垃圾，我们完蛋了。”

　　“嗯哼。”他笑起来，用力拍拍冯依晨肩膀，“机会只有一次。未来一个月，我想通我的故事，你交来一块价值连城的水晶。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