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謀》雲陌清言

30、第 30 章

　　天下謀－３０

　　如果堂堂長公主空有頭銜，卻啥也不會做，不禁讓人懷疑，這公主是不是一舉一動都被人操控的皇室傀儡。但妱翎並不是這樣。她只是淡泊名利，不愛同別人搶風頭，並不代表她懦弱，別人聲音一大她就唯唯諾諾。

　　她雖不常發表意見，一開口卻都是金玉良言。十多年來，她堅守自己的原則，鞏固了本身的地位。整個皇宮上下，沒有人敢冒犯她。琴雨琦如此，倒也是觸了宮中的大忌。人們連太子妃都不敢惹，又怎麼敢惹比太子妃高貴的妱翎長公主？

　　不過，妱翎本就低調，習慣以面紗遮住臉，再加上她平時累積的威儀，僕從、侍婢都沒有膽子平視她的面容。既然如此，琴俐語、太子妃等人認不出她便是情理之中了。畢竟太子妃只是聽聞有這麼一號人物，便送了請柬，但認為人家耍大牌不來了，就沒再多留意，殊不知耍大牌的是她自己。

　　琴雨琦看著面前的妱翎長公主，知道自己逾越宮中的規矩了。這長公主是半點怠慢不得的，怎麼就說了不該說的話呢？她低下頭，輕聲道：「對不住，是我失禮了。」

　　妱翎擺擺手：「知錯能改便好。」她踏著從容的步伐，離開了宴會。雪凌曦見她離開，匆匆告辭，追了上去。

　　「殿下！」雪凌曦喚住妱翎：「殿下請留步。」

　　「五王妃有何貴幹？」妱翎轉過身，溫和而有禮的詢問。雪凌曦對她深深一揖：「多謝長公主。」妱翎淡淡的說：「不用謝我。今日換了個人來，也是一樣的效果。不過，只怕別人壓不住二王妃的氣焰。」

　　雪凌曦心中了然。妱翎一向穩重，決不會單憑一句話就替她打抱不平。這次她會開口，多半也是聽說了琴雨琦平時做的事情，再結合她與太子妃的態度，才決定「行俠仗義」，挫一挫琴雨琦高漲的傲氣。

　　送走了妱翎長公主，雪凌曦獨自回到王府。她的任務做得差不多了，琴雨琦和曲寒煙之間產生了矛盾，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化解的。如今，就看夜沉風準備的怎麼樣了。

　　為了順利擊殺侍衛，取到鑰匙，夜沉風用上朝的時間觀察這名侍衛的動向。他發現皇帝去哪兒，這侍衛就去哪兒，不過在巳時的時候，侍衛會獨自一人前去密室，巡邏一圈後再回到皇帝身邊。

　　巡邏的時間不長，大約二、三十分鐘，但若要刺殺這人也是綽綽有餘。只不過，如果此人確實刀槍不入，夜沉風便不太可能用武器傷到他。偶然間，夜沉風還聽到皇帝親暱的喚侍衛為阿木，他起初不以為意，之後卻發現當「阿木」二字出口，阿木身上的肌肉明顯放鬆下來。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能夠進食。進食完一段時間，阿木的肌肉又繃緊了，上頭還流淌著金屬的色調。

　　夜沉風似乎明白了。阿木的刀槍不入，應當是某種術法導致的，而非血肉之軀修煉出來的。既然是術法，那便有瑕疵。比如說，金屬之軀無法進食，必須要解術才能像正常人一樣吃東西。解術的咒語，便是呼喚他的名字。

　　可是，這宮中也有其他侍衛和僕人，他們也會叫喚他的名字，怎麼就不會解掉術法呢？為此，夜沉風研讀咒術古籍，終於發現一種古老的咒術—音令咒。

　　這種音令咒基本上是個附加咒語，能夠用在其他的咒語上。像是這個侍衛阿木，就是先施了金身咒，再用音令咒解除。音令咒和其他的咒語不一樣，它只能由下咒的人執行。皇帝給阿木下了音令咒，當他叫喚阿木的名字時，金身咒會解除，但大約一頓飯的時間就會回復。

　　夜沉風總不能押著皇帝過來給阿木解咒，於是，他找來了一枚玉珮，在上頭施了記憶咒，把皇帝的聲音紀錄下來。

　　一切都準備就緒，一場爭奪的大戲即將上演。

　　夜沉風仍像平常一樣上朝，但這回他將寶劍帶上了。退朝時，他尾隨阿木來到密室前方，突然摔碎玉珮。皇帝的聲音傳了出來，金身咒解除了。阿木驚怒交集，他能感受到身上的肌肉在流失，那一身強大的力量正在土崩瓦解。

　　他拔出寶劍，指著夜沉風：「你……你要做什麼？退開，否則我殺了你！」
　　夜沉風眼神淡漠的看著阿木驚慌的神色，半晌後挑起一個諷刺的笑容。「你認為你殺得了我嗎？」

　　「你錯了。」隨著夜沉風的嗓音落下，阿木心中的恐懼一下子吞沒了他的理智。吊著的心向黑暗深淵急速墜下，每一次呼吸都冰寒刺骨。他正想要把劍向前刺去，視線卻被刺目的紅色液體遮擋。

　　疼痛在幾秒後傳來，如電流一般席捲阿木的身體。眼淚沖刷了眼前的血跡，他看見自己胸口插著一把劍，鮮血源源不絕地湧出。他輕嘆，自己終究是負了父王的期待。咒語的作用慢慢退去，他的真實面容露了出來—太子夜沉木。

　　夜沉木從小貴為太子，吃的好穿得暖，閒來無事摸魚打鳥，過著十分嬌貴的生活。父皇很是看重他，母后更是以他為榮。但他知道，自己的天賦永遠比不上弟弟夜沉風。因此，他開始對父皇說弟弟的壞話。起初，說他練武不專心，不認真做功課，後來，誹謗夜沉風的言語漸漸變成「圖謀不軌」、「目無尊長」。

　　夜沉木沒有覺得不對，他這可是在捍衛自己的地位！但他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胸口會插著一把劍，被他狠狠傷害過的人殺死。

　　夜沉風看著兄長圓睜的雙眼，並沒有很驚訝的表現。他蹲下身，抽走鑰匙，俯在夜沉木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夜沉木的眼睛一下子放鬆下來，永遠的閉上了雙眼。夜沉風輕聲念咒，化去夜沉木的屍身。等到地上沒有半點痕跡，夜沉風仰頭看著藍天，說出了方才那句話：「今日，從前種種，一筆勾銷。」

　　若要問他恨不恨夜沉木，肯定是恨的，但也沒有到要殺他的地步。可若要細數夜沉木對他做的事情，讓他殺夜沉木十幾次都不為過。

　　從前，他被兄長們按在地上打，卻毫無還手能力。長大後，他們不只一次造過謠，若他不努力將功抵罪，恐怕就會遭遇牢獄之災、發配邊疆。

　　他也曾經想要得到父親的認可，但夜沉木把連這微小的希望也變成了奢望。那些謠言讓父親對他越來越疏遠，甚至開始憎恨、討厭他。他嘗試著安慰自己，卻發現另一個血淋淋的事實—父親從來沒有認同過他。

　　幸好，他遇到了雪凌曦。其實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面了，而且，他十歲左右時一直夢見她。當時他還不知道這個女孩兒叫什麼名字，只是覺得她挺漂亮，還特別聰明。那時候，他年紀還小，只覺得這個約莫八歲的女孩是他自己的臆想，但隨著夢見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他逐漸感到不對勁。

　　夜沉風發現，關於這女孩的夢境並不像其他夢一樣，很快的就忘掉了。他能清晰地記得夢中的每一個情節。他記得女孩的喜好，看見她的修練天賦，還知道了她的名字—雪凌曦。隨著年紀的增長，夢中的女孩也在長大。他開始覺得，這女孩不是夢，她是真實存在的一個人。

　　確實，她會哭、會笑，屬於人類的情緒是如此鮮明，怎麼會是一個虛無的想像呢？可是，她究竟在哪裡？關於雪凌曦，夜沉風有許多問題。她所在的那個地方，語言和現在如出一轍，但卻多出了很多他不懂的名詞；那裡的食材和這兒差不多，做出的食物卻精緻的多，他甚至碰巧學會了煮火鍋。

　　不過，這個地方卻好像不存在一樣，他四處遊歷，都沒找到類似的環境。
　　時間快速飛逝，轉眼間，他已年滿十六。而她，即將接受一個特務篩選。此時，一個黑衣蒙面人找到了他，並遞給他一個轉盤。那人說了很多奇怪的話，有「穿越」、「西元」等他從未聽過的詞彙。但他至少明白，這個人要他用這個轉盤去雪凌曦處在的時代，並把她帶回來。

　　這個任務感覺並不難，他現在武功不低，肯定能順利完成。不過，等他真的穿越過去，才發現這任務不簡單。他平時壓根接觸不到雪凌曦，更別說帶她回去了。他只得打暈其他候選者，冒充別人的身分一路打上去。

　　直到最後的決鬥，他才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名只在夢中見過的女子。但她當時全身上下都是肅殺的氣息，他實在無法把這個她跟夢裡的女孩連結在一起。

　　她站在他身前，一雙清亮的眼眸打量著他。她看著看著，突然就笑了。那笑容甚是美麗，卻帶著淡淡的憐憫。那是看待手下敗將的眼神，彷彿對手已經倒在她手下。

　　夜沉風靜靜的看著她，在比試開始時回予一笑。她明顯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