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謀》雲陌清言

16、第 16 章

　　雪凌曦看著青兒關上了門，安心的笑了笑。人救回來了，又少了一樁煩心事。現在，最麻煩、最難解決的，就是她與五皇子的婚約。

　　算了，不想這些破事了。雪凌曦閉上雙眼，向後倒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接下來的幾天裡，琴姨娘便眼尖的注意到雪凌曦身邊多了一個小女孩。她旁敲側擊的問，單刀直入的問，雪凌曦始終都是一個回答：「出門的時候，偶然遇上的。」

　　當問到小女孩叫什麼名字時，雪凌曦答道：「琴姨娘，既然青兒被您不聲不響地賣了，我便叫她青兒，不過份吧？」琴姨娘面色一僵：「不不不，這樣挺好的。」

　　雪凌曦心中暗笑，如此一來，就能在琴姨娘面前光明正大的叫青兒的名字了。既然這樣，琴姨娘也不會起疑，只會當作她念舊。雪凌曦心情好，在房間裡打坐修煉。她心情好修煉，心情差也修煉，無聊時更除了修煉什麼都不做。

　　兩個月後便是她的生日，她想在自己十五歲之前升到六階，自己得再加把勁。連續三天的打坐，雪凌曦覺得真氣操控起來順手了許多，階級卻一直沒有任何轉變。有時這樣毫無成果的練起來，不免感到煩躁。

　　但雪凌曦沉得住氣。終於，在一個星期的努力後，她跳級了。一口氣跳到了五階八級，就快要衝破六級了。她興高采烈的想和別人分享，卻發現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與她同享喜悅。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霜宛然，隨即想到葉塵風。可她和霜宛然見不到面，而葉塵風……他們已經一星期沒見了。她跑出丞相府，來到那「老地方」。

　　那裡空無一人。

　　雪凌曦用法術寫了一封信，內容大概是自己升級了，並且簡單的說一個日期，若他有看到信，則在那天來這裡會合。那日期是她的生辰。她沒把生辰的事寫出來，覺得太矯情，但她又希望她在生辰那天能看到他。雪凌曦用力的眨了眨眼，覺得自己腦子真有問題。

　　不過，她腦子雖然最近有點不正常，修煉還是如常，沒碰到瓶頸，平時也沒有出現突然抽風的狀況。雪凌曦暫時認為，自己目前沒什麼大病。

　　她回府之後，聽到許多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便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打算聽一聽。只聽那些人說道：「小姐跟五皇子……」

　　雪凌曦好奇起來：「你們在說什麼呢？」那些僕婢嚇得身子齊齊一顫，接著全跪了下去，嘴裡喊著：「奴婢知錯！」雪凌曦心道：「我有這麼可怕嗎？？」她道：「你們起來。若是把你們剛才說的話當著本小姐的面再說一遍，本小姐就饒了你們。」

　　眾僕婢驚恐的看了同伴一眼，在對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東西—自己即將被掃地出門的命運。她們道：「小姐，實不相瞞，您的未婚夫，也就是五皇子，前陣子被刺客襲擊，現在仍然在養傷……」雪凌曦絲毫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眾僕婢皆噤聲。其中一個膽子大點的，上前對雪凌曦道：「小姐，府上的人，幾乎都知道了。但……丞相怕您嚇著，一直讓我們瞞著您。若不是今日您問起，我們也不會把這話說出去。」

　　雪凌曦又問：「五皇子受傷，是什麼時候的事？」那婢女口齒伶俐的說：「我們是三天前收到消息的，確切時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奴婢倒是聽過丞相和夫人說過一句，說五皇子是在七天前走夜路時受到襲擊，一時不防，被匕首刺中。丞相還說……」婢女面露懼怕之色，不再說下去。

　　「丞相說什麼？」雪凌曦問。今天這事她絕對必須弄清楚。她將身上的碎銀子分發給眾人，道：「沒事，我擔著呢！你們瞞著我這麼多天也辛苦了，不如今天一吐為快。」婢女收了銀子，笑逐顏開，搶著說：「丞相說，如果五皇子的傷勢沒有起色，小姐的婚約恐怕就得取消了。」

　　婚約取消！雪凌曦心情不錯，她終於不用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了。她並沒有表現出心中的喜悅，只是面色沉重的說：「我明白了。都散了吧！」說完話，自己回到挽風院。

　　她心情一好，又開始修練。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如願升到了六階。生辰那天，她早早的跑到宰相舊府邸，那兒卻空無一人。她從清晨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下午，又等到夜暮低垂。

　　但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卻沒有出現。

　　她寫的那封信並沒有被閱讀過的痕跡，照理來說，只要葉塵風有踏進這個院子，他就能立刻讀信，但那封信卻沒有被讀過。這件事證明，他在這兩個月中，從沒有踏進這個院子。

　　他怎麼了？雪凌曦心中不禁一抽，不會是遇到意外了吧？以他的談吐、衣著，能看出他是個家境很好的公子，像這種大戶人家，很容易被傷害的。他武功雖高，若是碰到比他強大的敵人呢？若是對方人多勢眾呢？雪凌曦越想越急，自己卻絲毫幫不上忙。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想想也是，她連自己的身份都沒有表明，她有什麼資格知道葉塵風的身份呢？
　　她滿腹心事，卻無人訴說。反正也沒人給她過生辰，她在外頭閒晃一整天都沒有問題。

　　雪凌曦心情不好，跑到酒樓去喝悶酒。她這會兒點的不是桃花釀，是招牌的烈酒。喝一壺就會醉的那種。雪凌曦酒量好，覺得自己不大可能醉，一口氣跟店小二要了兩壺。店小二看著這姑娘，看上去年紀沒多大，一下子要了這招牌烈酒，膽子可不小。要是一會兒回不去了，他們可沒法收留她。

　　雪凌曦點這酒，還是因為它的名字挺好聽—紅塵醉。一醉忘紅塵。她只想著喝，拿了酒杯倒滿瓊漿，一口氣灌進喉嚨。剎那間，悲傷、甜蜜、痛苦、歡喜……諸多平時被壓制的情緒隨著滾燙的酒被飲下，一一浮現了出來。她眼睛盈滿了淚，她抬起頭，不讓淚水流下，卻感受到水滑落臉頰。

　　她自斟自飲，一壺酒很快的就喝完了。在朦朧的淚光中，她彷彿看到了葉塵風的身影。她的眼睛亮起來，想喚他的名字，男子丰神俊朗的身形卻漸漸消失。雪凌曦的目光黯淡下來，一時只覺得自己無比清醒。夢碎了，沉醉還有什麼用？

　　她喚來店小二：「拿酒碗來。」店小二急道：「姑娘，這酒真不能這樣喝，傷身啊！你待會要是醉了，誰來送你回去？」雪凌曦輕笑：「我認得路，腿也沒斷，能自己走回去。」

　　此時，一名男子坐到她對面，賊笑道：「姑娘，給杯酒喝嗎？」雪凌曦沒好氣的說：「自己有錢，不會買？」她見這男子獐頭鼠目，瞥一眼就來氣。誰知，那男子依然腆著臉：「來來，姑娘請我喝一杯。」

　　雪凌曦煩悶的說：「滾滾滾，別來煩我。」男子惱羞成怒，喝罵：「給你點面子還認為是理所當然了吧？」罵完，不等雪凌曦反應過來，抓起她放在桌上的錢袋，拔腿就跑。雪凌曦怒喊道：「喂，你把我的錢袋還回來！」她想去追，但她剛喝了酒，頭暈腳軟，站不起身。

　　正想自認倒楣，一位英俊少年拿著她的錢袋走來，問道：「這可是姑娘的？方才我見一男子鬼鬼祟祟，就覺得奇怪，因此等在門外。後來見他拿著這錢袋跑出來，便將他攔下了。」

　　雪凌曦接過錢袋，喜道：「多謝公子！」那英俊少年道：「在下名叫東方寒，敢問姑娘如何稱呼？」雪凌曦道：「身邊的人都叫我晨曦，你也這樣稱呼我吧！」

　　東方寒笑了起來，道：「好，晨曦姑娘。」說出「晨曦」二字時，他眼底有深情與眷戀一閃而過，他知道，她身邊的人不叫她晨曦。他是特殊的。

　　雪凌曦心事重重，並沒有注意到這一份情意。她心裡全是葉塵風，滿腦子都在想他到底怎麼了。她為了感謝東方寒替她保下了十餘兩銀子，把錢袋裡的銀錢掏了出來，請他吃飯，自己只是喝酒。東方寒見她喝著悶酒，以為她受了別人的氣，自己又不便過問，只能沉默的吃著飯。

　　吃完了飯，雪凌曦拿著帳單，打算去櫃檯付帳，店小二卻道：「那位公子已經付過了。」雪凌曦覺得挺不好意思，回到座位上，想把錢還給東方寒時，他已經離開了。

　　飲了兩壺「紅塵醉」，雪凌曦仍是沒醉，反而還挺清醒。她走回丞相府，只覺疲憊之至。青兒迎了上來，道：「小姐，你一整天去哪兒了？青兒可緊張了，到處都找不到你。」雪凌曦疲累的擺擺手：「沒去哪兒，出門散散心罷了。」

　　青兒仍是不信：「散心哪裡會花那麼長時間？還有，小姐你是不是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