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殊未明

11、第 11 章

　　带道士来的是三殿下，上回他想邀请大公子一叙，被我们拒绝了，我猜是对方记恨上了我，认为是我撺掇大公子远离他，所以他请了个道士。

　　一个蠢笨之人，我实在不愿放在心上，但他带来的那道士却是个麻烦，大公子的情绪因他起伏过于激烈，不利于修养。

　　我让大公子回房休息，那道士便拉着我说那些牛鬼神蛇，狐媚蛇妖，我盯着他掐指一算，便断言我是惨死于狱中十恶不赦的死囚，来吸食大公子精气，待大公子气虚神离之时，便是夺舍偷生之日。

　　我听了只觉好笑，但又觉得他说中了几分，我确实是因惨死狱中之人而生，最初也确实是为夺舍偷生。

　　可我并不需要吸食什么精神，也不需要等大公子气虚神离。

　　我姑且算他有些本事，有妖言惑众，察言观色的本事，瞧瞧那些旧人，心里的猜想可不就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落实了？

　　我呵呵笑了几声，不反驳，目光却落在了树丫上龇牙咧嘴的猫身上，那猫的瞳孔细得像一根针，死死盯着道士，大有扑下来撕咬的意思。

　　我收回目光，却猛然惊起，扑向了那道士，挖出了他的左眼。

　　我的速度很快，我见过人挖眼睛，那时与我一道看的大少爷几乎被吓疯了，那行刑之人还觉不过瘾，不紧不慢地和我们讲述挖眼睛的技巧，又一边指着犯人一边介绍这是何等的痛苦，告诉我们这人后来还会经历什么。

　　我记下了。

　　下一瞬我就被痛苦挣扎的道士翻滚着掀翻在地，我听着周遭的惊呼慌乱之声，又看着哀嚎的道士，慢悠悠爬起来。

　　我用干净的那只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另一只手捏着眼珠子。

　　那道士捂着伤眼，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我依旧能从他满血的脸上看到他惊恐的神情，我的目光又扫过那三殿下，他与我的目光对上，退了半步，我不出意外地在他眼里看到一丝慌张惊惧。

　　我在想，他是不是也见过大公子脸上露出这般情绪呢？这个问题只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我便被另一个认知夺去了注意力。

　　原来眼珠不是浑圆的形状啊，我捏了捏眼珠，还有一些弹性，手感很特别。

　　我走到了小水渠边，蹲下洗手，顺便把眼珠子上的血也洗干净了，耳边伴着惨叫，我抬手，将眼珠子对着太阳，我以为光是可以透过眼珠子的，不然人怎么看到东西的呢？

　　耳朵是否也不通达，所以才会无法听到人言是非？

　　那嘴巴呢？人用口进食，既能食山珍海味，也能朝齑暮盐，又用口发言，既能说赞美歌颂，污言秽语。

　　我心中无端升起了些好奇，可有无人能为我解惑。

　　我走向三殿下，三殿下惊恐万分，连连后退，似乎怕我突然暴起将他眼睛也挖出来，我嗤笑起来，我一个柔弱之人能做些什么呢？

　　我笑着，又走向了那道士，我想将眼珠子装回他的眼眶。可那道士却吓得屁滚尿流，顾不上三殿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三殿下，将眼珠子扔在了地上，我说：“殿下啊，看来您请来的道士只是个江湖骗子。”

　　三殿下面如土色，双手微微颤抖，我看着他，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那只猫悠闲自在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走到了三殿下脚边，闻了闻，猫撑了个懒腰，离开了。

　　我看了它好一会，也转身回了屋里，我找到大公子，他缩在床上，止不住颤抖，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面满是惊慌，他望着我，我没有靠近他，而是问：“你在怕什么？”

　　如果他说，他怕的是我，那我就让他永远留在人看不到的地方。

　　但大公子却说：“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道士？他说你是在狱中的鬼怪。”

　　“吓唬你罢了。”我说。

　　大公子依旧不安心：“万一他找到真本事的人怎么办？”

　　“……”我盯着他，忽然开口道：“你也觉得我是鬼怪？”

　　“不！不是的。”大公子手足无措，他说：“我怕你也离开我。”

　　“哈……”我笑道：“乐之，我们离开这里吧。”

　　大公子呆住了，我问：“想离开吗？”

　　大公子瞳孔颤了颤，随即神情坚定了下来：他说：“想……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我牵起大公子的手，将他从床上拉了下来，我说：“交给我吧，不要害怕，只要相信我就好。”

　　“好！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带我离开这里的……”大公子抱着我，语气里是兴奋和期望，他用尽了力气，仿佛抓住了一切。

　　大公子的身体瘫软了下来，失去了意识，我将他轻松抱起，走出了屋子。